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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远游客 当年王孙今时囚(上) ...

  •   永隆二年,七月,太平公主出降薛绍,赦京城系囚。自兴安门南至宣阳坊西,燎炬相属,夹路槐木多死。

      闰七月丁未,黄门侍郎【裴炎】为侍中,黄门侍郎【崔知温】、中书侍郎【薛元超】并为中书令。上征处士【田游岩】为太子洗马,在东宫无所规益,右卫副率【蒋俨】以书责之。庚申,上以服饵,令皇太子监国。丙寅,雍州大风害稼,米价腾踊。

      初,定襄道行军大总管【裴行俭】军于代州之陉口,多纵反间,由是阿史那伏念与阿史德温傅浸相猜贰。及是月,裴行俭大破突厥之众,伏念为程务挺急追,遂执阿史德温傅诣军门请罪,行俭执伏念、温傅振旅凯旋。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日子过的说慢也慢,说快也快,又是一年中秋佳节,也是我与薛绍婚后共度的第一个重要节日。

      午前随薛绍往亲仁坊薛宅与二兄小聚,别看薛绪比长兄成家要晚,他女儿令英却比薛顗的儿子崇光还要大一个多月,俩孩子于婚后次日正式的向我行礼拜见,二童皆白白嫩嫩憨态可掬,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抱了更是不舍放手。因三兄弟今日都入宫赴宴,经萧氏成氏同意,我便携二童与我同车。

      “姑姑!姑姑!”

      逆光中,只见一道小小人影挥着双臂朝我跑来,口中不住的急切唤我,我方才想起,这亲仁坊之中有李旭轮的王宫。

      快到近前,看清我左右手牵着别家的孩子,李成器当即不满。

      他又是跺脚又是扭身:“姑姑抱!”,接着又拉扯崇光和令英的胳膊:“不许!不许!”

      我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吃醋技能妥妥的遗传自他老子啊。如果李成器将来看中了谁家姑娘,两情相悦倒也罢了,万一只是襄王有意,他使出一招死缠烂打,那姑娘也太倒霉了,哼,帅哥亲王就能欺男霸女吗?!

      仨孩子年龄太小,见过面也早就忘之脑后,哪里认得自家亲戚,崇光、令英不依,反而联手想推开成器。

      “不得争闹,”,我急忙制止,吩咐陈宁心照顾薛家二童,我蹲身亲了亲成器奶香十足的小脸蛋:“姑姑盼见成器呢!成器又长高啦!”

      李成器不禁得意,再次要求我抱自己。

      我笑说:“成器与耶娘登车,待入宫,姑姑陪成器顽闹。”

      李成器万分委屈的看向一旁的薛家堂姐弟:“姑姑为何不要成器呢?”

      “那。。。”,我看了看远处的两辆马车,并不见他父母的身影,我轻轻摩挲他小脑瓜:“如若耶耶允准,成器可与姑姑同车。”

      李成器央求我一定要等他,便往自家跑去,嚯,假如唐朝举行奥运会,这小子一准能拿短跑的金牌。乳母侍婢们当然是跟着跑,扬起一阵轻尘。

      崇光询问成器是谁,我解释一番,令英噘嘴:“旁家表亲何曾这般无礼。”

      我抱起小令英,笑说:“非是无礼,唔,成器。。。初见你姐弟,难为情,却不愿明言,心盼你姐弟先一步示好呢。”

      “稚子有趣。”

      薛绍忽的来在身后,他含笑望着相王宫。假装帮令英摘花,我朝一旁的花树走动两步。我并不讨厌薛绍,这世上大概也没人能说出一条讨厌薛绍的理由,我只是尚不适应与他这般亲近。

      婚礼那夜,大家劝我先为薛绍解酒,我也担心他醉酒伤身,便喂他服了两碗解酒汤,他不久便恢复了意识,但头仍晕痛的厉害。因早知我是夜无法行房,薛绍饮过合卺便告退离开。过了几天,张娟娘安排我们在一个所谓宜生子的吉日完礼,被我耍无赖躲过。

      如是再三,薛绍屡次被告知延期倒也没脾气。但娟娘着急抱孙啊,她给我下了最后通牒,道是三月庙见当夜同房,又开导我不必怕羞怕疼,女人总要过这一关,她和其他人会在外厅听候,随时入内指导我。

      我把花拿给令英,随口问道:“二兄已乘马往东内,表兄因何不同行?”

      薛绍转过脸来,他俯首笑视我:“阿晚好生吝啬,唤我一声夫君可好?”

      我举手,要与他击掌盟约:“表兄若允月晚往西市,十声也唤得。”

      是了,往年武媚还曾两次准我出宫放风,薛绍竟是冷面阎王,半次也不准,我说如果不放心可以与我一起去,他仍是不同意。

      薛绍无奈:“此事无得交易,新妇出街入市不。。。总之,不准。”

      我心话如果你这么固执可就别怪我了,反正公主府的人都得听我的,我偏要去市里玩也没人敢拦着,你还能跑去抓我不成?

      很快,李成器欢快的小跑回来,他的乳母代刘丽娘传话,说有劳我照顾她的顽皮儿子。

      我带着三个幼童登车,薛绍乘马跟在车外,我拨开珠帘看他:“表兄寸步不离,防我绕道西市不成?诶,表兄宽心,月晚只往东行。”

      亲仁坊的斜对面便是东市,某年上巳,李显特意安排薛绍陪我游览长安,后来与薛绍的一些朋友在东市吃酒,我因尿急又不愿去蹲食肆的高档茅房,薛绍只得背我回自家如厕。

      二人倒也存了默契,都想到了那件糗事,我自嘲一句:“罢了,我此生不入东市。”

      薛绍忍着没笑,他顺着我的话道:“如此甚好。唔,说来奇怪,那日阿晚道是不许我代阿晚做主,难道阿晚数年前便知你我今日事?”

      数年前?不不不,三百多个‘数年前’我就知道你是太平公主的老公,我可是在省级图书馆翻过好几本正史的哟,另有全国排名Top 5名校的历史专业生为我答疑解惑,所以,不仅你们这对青梅竹马的婚姻,还有武后掌权前后的这段历史我不敢说烂熟于心,但谁的大腿值得抱,我记得是门儿清呢。

      众所周知,OS是不会被人听到的,我假装无辜的眨眨眼:“自幼便听乳母宫人道唯薛家子弟可尚主,故而我。。。心知与表兄有结发之缘。”

      “是了,”,薛绍颔首,他伸手轻揉我耳垂,嘴上温柔笑说:“姻缘早定,我只认阿晚。”

      我又惊又羞,谁料一句普普通通的解释居然换回他如此亲昵的举动。

      崇光与令英拍着手儿笑嚷:“婶母羞羞!羞羞!”

      李成器误以为薛绍在欺负我,小孩子啊呀一声,急忙拉我远离车窗。

      薛绍笑着收回手:“入宫吧。”

      直等到进了宫门,再一路走到麟德殿,我仍是浑身不自在,说到底是因我心有所属,所以薛绍之于我的意义始终是因我乱入历史而不得不承担的一份责任,仅限于此。

      与旭轮、刘丽娘等人见面寒暄,李成器朝父亲扑去,还不忘告薛绍的状,说看见薛绍打了我。旭轮讶异,视线在薛绍与我之间徘徊。

      薛绍唇角微扬:“相王多虑,绍岂敢不敬公主。”

      “似这般,”,薛崇光跳了出来,一边摩挲自己的小脸蛋一边向旭轮解释:“阿叔非是欺负婶母,是亲亲,亲亲。”

      大人们那个乐呀,薛绍抿着嘴笑,并不帮侄儿纠错。全场唯一人冰坨子似的,不笑也不动。

      我面颊一阵滚烫,赶紧把崇光拉回身边:“胡白,分明是婶母。。。鬓边。。。花簪偏斜,你阿叔就手扶正。”

      没人信我,还有人故意哄着崇光,问孩子都看见了什么。

      我因解释无效而气急,旭轮两步跨过来,他凝视着我脸庞:“依我看。。。花簪仍是偏斜。”

      说着话,旭轮的手竟拂上我发鬓,摘下一片匎叶花饰,他稍打量花饰,又重新为我簪戴。

      他微凉的指有意无意的滑过我耳廓:“如此,更衬美人好颜色。”

      五兄妹中旭轮与我感情最好这不是秘密,但他此刻的举动却实实在在的超出世俗心中的那道界线,更何况如今我已嫁人,薛绍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他作为兄长,即便是递一杯水酒一方巾帕也理应假手一道才是啊。

      我慌的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像道谢也不对。

      只听有人笑说:“哎哟,相王擅哄笑呢!王妃极富殊色,王妃在此,美人之名,谁敢虚受呢?公主与驸马新婚,相王夸嘴百句,不敌驸马夸一句,诸位,是也不是?”

      众人纷纷向李显夫妇行礼,韦妙儿诊出有孕已有四月余,她身着一袭宽肥舒敞的紫绫红臈缬絁间缝裙,按理是看不出究竟的,但她行路时习惯腆着肚子,道是为了缓解腰疼。宁心私下对我说韦妙儿这是唯恐别人不知她怀着储君嫡子,还说如果最后生女,看她能得意几时。

      行礼过后,女人们紧着夸起韦妙儿的肚子,口口声声的皇孙如何如何,我悄悄回头,宁心果然一副别有深意的笑容,我瞥她一眼,暗示她不可失礼。

      韦妙儿拉起刘丽娘的手,她亲亲热热道:“我因安胎,少与王妃相见,甚是想念呢。”

      她妯娌叙话,自是没人敢插嘴打扰。

      李显对旭轮道:“你为晚晚簪发,却将驸马置于何地?你我与晚晚虽是一母同胞,然晚晚已适薛家,你行事说话,万勿失了分寸啊。”

      李显的口吻并不严厉,只是人之常情的提醒一句,旭轮叉手:“殿下所言极是,弟必牢记。”

      转过脸,李显又十分亲切的对薛绍道:“前几日请你兄弟往东宫跑马,子延为何推却?是晚晚不许么?哈哈哈。”

      我代薛绍解释:“阿兄这般取笑,是以月晚作比悍妇不成?月晚岂敢阻拦表兄陪侍储君,是表兄不巧染病,体乏吃痛,只得卧床安养。”

      薛绍道我每日探望喂药,这些是事实,薛绍对李显直言,是希望李显了解我们婚后生活和睦,毕竟有些事当哥哥的不方便问出口。

      李显调侃我们:“初为人妇便习得贤良淑德,唔,吾妹可教,不过‘表兄’二字是否不妥呀?”

      薛绍笑应:“阿晚自幼便称绍为表兄,乍然改口,绍不觉顺耳呢,便由得阿晚吧。”

      李显道:“你由得晚晚任性,今日不成,明日不成,旁人看了定会取笑,夫即是夫,晚晚需省得。”

      “是,月晚及早改口。”我低下头,其实是为避开一个醋坛子过于炽热的注目。

      这时,令英、崇光、成器三个孩子回到殿中,两手都抓着鲜花,献宝似的把花捧给我,一口一个‘姑姑’‘婶母’,喜滋滋的央我选择自己的花儿簪发。

      我好不为难:“我只一颗头颅呀。”

      三个小可怜都不肯先认输,我不得已拿起令英的花儿,又安慰崇光与成器:“男子择花当簪于其妻鬓间。”

      孩子听不懂,自顾认定被我抛弃了,宁心柔声劝他们把花献给自己的母亲。二童不依,不约而同的挤到我身旁,没章法的为我簪花,嘴里还呜哇喊着自己采的花更漂亮。

      很快,一个被叔叔拖走,一个被父亲抱起,是打是骂我就管不着了。宁心陪我往后殿,她准备为我重新梳发,因为我的发髻被童儿们扯歪了。

      待宁心与宫娥将我的三千烦恼丝铺散开,薛绍手执三朵花入内,道是取折中之法,不偏不倚,孩子们看见自己采的花被戴在我鬓间,便不会哭闹。

      我望着镜中的他称赞:“表兄聪慧。”

      薛绍放下花却没有离开,他站在一旁看她们为我梳发,忽然说盘桓髻太过老气,不适合我。

      宁心扑哧一乐:“凭白虚长年岁?反双髻确是俏皮,阿姐未嫁时梳得,如今。。。并不合宜呢。”

      大家都是笑,有人随口问薛绍会不会梳发,他居然道略知一二,从前城阳公主在世时,他因年纪最小,常往母亲房中服侍。因是孝行,薛绍说起来并不难为情。

      宁心颇觉意外,她把玛瑙梳让给薛绍:“驸马为阿姐盘发可好?”

      我赶紧推托,薛绍却自自然然的执了一缕发丝:“求之不得。”

      薛绍很忙,我也没闲着,至少我的心没闲着,一时尴尬,一时拘束,一时又羞怯。。。也不敢看他,直等他完成杰作,我的肩颈是又僵又酸啊。

      众人都夸薛绍手巧,宁心道:“啧啧,驸马明日当及早往阿姐居所问安。”

      我和薛绍十分不解,宁心嬉笑解释:“阿姐是薛家新妇,故而满头青丝也当交由驸马呀。”

      原来这丫头是暗示薛绍每天来给我梳头啊,我才不呢,嫁了人就连发型自由也失去了?

      薛绍看出我的抵触情绪,他一边帮我簪花一边温声道:“适才有言,粗通尔尔,五六日便没了新奇样式,阿晚不悦,我更是为难啊。”

      回到前殿,我和薛绍成了大家调侃的目标,说我们是故意避开人群的,新婚燕尔自有说不尽的体己话嘛。

      成婚两月,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以及那场足以被载入史册的盛大婚礼已成为大明宫人人颂扬的美丽传奇。人们言辞夸张,说驸马是大唐最出色俊逸的丈夫,公主则是最勇敢幸福的妻子。大概重修宣阳坊坊墙与万年县衙正门的工人们未必会祝福,还听说万年县尉桓思简因每日往返将作监和工部而不幸中暑。

      武媚是因事无转圜才不得已的接受薛绍,为了我脸上有光,武媚盼着薛绍在朝堂有番作为,所以她私下对我说想建议李治将薛绍调入东宫。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若为官勤谨,且与太子维持良好关系,日后升官简直易如反掌。但我不可能任薛绍与要倒大霉的李显来往款密,又考虑薛绍素无从政之心,遂代他婉拒了武媚的好意。

      什么是朝堂?那是心机博显贵、权谋定生死的战场啊,升一个官阶的确是面子、俸禄都翻倍,但前提你得有命花啊,做武媚口中的‘庸碌之辈’有什么不好呢?清闲自在也不愁没工资,依我看就挺好嘛。

      在公主府内,薛绍每日清晨都来问安,却因我习惯懒床,十日里只三四日能互道早安,不过二人每天总能相见,便是傍晚他回府之后,我们同坐前堂说笑一阵。

      薛绍清楚我爱听什么,然后我们会一起用饭,有时他会在饭后教我作画,但我笨的可以又自视甚高,至今还是原地踏步,甚至偶尔把颜料甩到脸上,薛绍在旁扶额叹息,吩咐奴子为我打水。

      如果说恬淡无忧却也不乏滋味的小日子便是幸福,那我已然拥有。跌宕起伏的权谋暗战更有意思?抱歉,鄙人暂时不予考虑喽。

      宁心嘴快,说薛绍方才是为我梳发,整理发髻,不是故意避开大家的。

      刘丽娘掩唇笑道:“公主与驸马情笃和好,真真羡煞我等。”

      我笑笑不语,心里直叹气,我更羡慕你啊,我好想正大光明的天天守在李旭轮身边啊。

      隔了片刻,韦妙儿、刘丽娘与我坐在一处闲谈,韦妙儿忽然提及上官婉儿,她鄙夷上官对李显一厢情愿,妄想入东宫服侍李显。

      “当真?”,刘丽娘眉心微颦:“殿下兴许不知,上官与相王志趣相投,每见面必探讨诗书,相王对上官似有。。。爱惜之意。”

      韦妙儿闻言一惊:“我见上官对太子多般献媚,便以为。。。丽娘,假以时日,花落谁怀?”

      上官婉儿毕竟是才情斐然的奇女子,旭轮欣赏她也在情理之中,是刘丽娘自己敏感偏激,认定是男女之情。不过,他年上官婉儿将成为李显的妾室,弟弟的这份欣赏怕是不会被李显容许,手足之情是否会因此而出现裂痕呢?

      我困惑思索的模样落入刘丽娘眼中,她问道:“上官才人两处游走,可是存心挑拨太子与相王?”

      我并不喜欢刘丽娘,我也不喜欢上官婉儿,但我极其反感刘丽娘用‘挑拨’一词,上官婉儿有权放下对李显的感情,随时都可以,她也有权喜欢旭轮。我相信她对待感情是认真的,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绝不至同时对他们使什么卑劣心计。

      “二位大可安心,”,我装作若无其事,笑吟吟道:“倘或上官有意周旋于二兄之间,天后岂会坐视不理?!天后是我亲阿娘,天后脾性,我了如指掌,天后爱才却更重忠诚,若上官将致兄弟阋墙,无异于我唐室浩劫,窃以为。。。天后当赐其一死。”

      二妯娌恍然大悟,这时候才想起上官婉儿的主子是武媚。武媚当然不容许自己的一双儿子被一个女子戏弄于股掌之中,何况是上官仪的孙女。

      韦妙儿不再提上官,她神秘兮兮的问我:“现有一事,太子甚是记挂,却不便相问,公主与驸马婚后。。。顺意否?”

      韦妙儿语调怪异,眼神也飘忽不定,还没说完自己却先红了脸,谁还看不明白她的本意?我与刘丽娘都觉臊脸,刘丽娘羞笑着端了一盏清露佯装润嗓,却不忘听我如何作答。果然女人都有一颗八卦之心啊。

      这是什么天雷滚滚的问题?啥玩意儿顺不顺意?尺寸?时长?我与薛绍至今秋毫无犯,我连他的倮体是啥样儿都没法想象,更何况那些细枝末节啊!!

      不过,他人长的这么好看又仙气十足,可能X方面也很不一般吧。。。不,我不能纵容自己的想象力继续展开小翅膀啊!估计这个问题的具体答案,也只有薛绍的通房大丫头和平康坊的那些老相好才知道。

      思考的每一秒于我都如煎熬酷刑,我嗓口发紧,赶紧轻推宁心。

      宁心悄声向韦妙儿解释:“殿下容禀,昏礼之夜,公主因癸水未能完礼,又因羞怕。。。尚未行房。”

      这情况的确出乎意料,韦妙儿与刘丽娘面面相觑。

      韦妙儿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她好心建议:“阴阳调和乃世间通理,公主未经人事,若羞于。。。亦不为奇。公主若有不解之事,大可翻阅傃女经呀。”

      我涨红着脸点头应下,韦妙儿又与宁心叮嘱:“虽说公主是主,尔等是奴,可此事不能由得公主,需知二圣心急抱孙呢。”

      宁心也是黄花大闺女一个,她磕磕巴巴道:“是,女官曾教授房。。。房中事,奴等自会协助公主。”

      刘丽娘笑说:“坐怀不乱未必是好事,帝女娇妻在侧,驸马忍得几般辛苦啊。”

      接着,她们又谈论我一无所知的孕中经验,我无聊的看几个孩子在旁顽闹,不由忆起了武攸暨。

      宁心回府后因不忍打扰我休息,次日才来告知我,道是攸暨的脸上吃了拳头,嘴角流血青肿不说,胳膊在混乱中竟险些被人踩断,委实倒霉透顶,他原本是来吃喜酒的啊。我很是过意不去,吩咐宁心尽管拿药材礼品去看望攸暨,直到他病愈为止。

      人没嫁给他,朋友也没得做,我能弥补攸暨的也只有这点末微心意,当然,他不会知道的,我不许宁心实说。

      因嫌殿中太闷,我和宁心遂往中庭漫步赏花,身后还跟了一串小尾巴。很快,我寻见了李旭轮的身影,他与李钦李融等人谈笑,另有唐恬恬的弟弟唐般若这样的姻亲子弟在,我因而不便近前,在附近寻了一座石榻坐下,偶尔偷瞧他一眼,心头便是一阵悸动。

      宁心指唐般若笑道:“奇哉怪哉,唐家子弟眉眼周正,唯十一郎。。。唔,般若般若,兴许模样不济,才学压人一筹吧。”

      我道:“听闻唐般若不甚好读书,且胆小怕事,尤惧鬼怪,与你无二。”

      “哎呀,”,宁心气笑,她随手摘了花儿来砸我:“阿姐挖苦我呢,阿姐也怕鬼呀。”

      不多时,几个锦服少年自近处走过,他们掐了生意盎然的斑斓菊花互相簪戴,就中最年少者故作不经意的看向宁心,笑意羞涩。

      宁心见了,很是不以为意:“韦泚状如洞鼠,哼。”

      我嗔道:“这话便是过了。韦四郎算得是眉清目秀,何况是太子妃之弟,你将韦四郎比作洞鼠,岂非贬低太子妃?”

      韦泚年仅十二岁,偏对宁心一见钟情,当然了,宁心天生貌美,哪个男人若说对她没好感便是虚伪。宁心清楚韦泚的心意,韦妙儿还曾隐晦的问我愿不愿割爱让宁心去做韦泚的妾侍。宁心由是极不痛快,看韦泚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宁心嘟囔抱怨,我清楚她心比天高,我也一直劝她,豪门纨绔生来不识愁苦,喜欢的东西往往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拥有,所以少有长情者,倒不如放眼寒门,寻个知冷知热的,反而更懂得珍惜她。宁心听不进去,张娟娘却懂这道理,奈何拗不过女儿。

      宁心拿花撕扯出气,我旧事重提,她不爱听,赌气道:“驸马对阿姐甚是专情呀,兴许我也能觅得良缘,非得低配寒族不成?”

      我尴尬笑笑:“凑巧而已。”

      宁心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并没有资格劝宁心低就,纵然我一直视宁心为亲妹妹,但我们身份悬殊是不争的事实,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宁心未必不懂想成为豪门主母难如登天,她多年执拗不甘或许只是在与命运争一口气。

      “你二人所议何事?”旭轮随口问道,在我身侧坐下。

      我哪敢实说,岂不是让气氛更尴尬,便反问他:“哥哥与旁人讨论何事呢?”

      旭轮看了看伏在我怀中枕着阳光打盹的小令英,笑说:“赞裴公用兵如神啊。”

      五月里,曹怀舜的确败于阿史那伏念,可伏念并没有出动全部主力,而且伏念也并不是赢家,因为当他返回金牙山王庭时,赫然发现妻小辎重已被裴行俭派出的何迦密、程务挺等将扣留,更为雪上加霜的是,突厥士兵间爆发疫症,伏念未敢救援便远远逃遁了。

      唐军追击不弃,伏念一时欲降,亲书秘信送往唐营,一时又觉得地广道远,自己不会被唐军抓住,就在伏念犹豫反复之际,程务挺等人已追到眼前。伏念陷入僵局,又身单势孤,无奈绑了战友阿史德温傅,算是纳投名状,恳求大唐放他一条生路。

      见我颦眉哀叹,旭轮颇为不解:“自伏念伪称可汗,你便忧心忡忡,伏念今为裴公所擒,你合该宽心才是,却为何。。。面露惋惜之情?”

      宁心也问我:“阿姐何故?阿史那伏念狂妄请婚,咄咄相逼,更募兵反叛,合该万死。”

      他们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索性直言心意:“我怎会惋惜伏念?况且裴公曾言,伏念野心勃勃,志在复国,假使二圣当年允婚,今日之战犹难避免,我方才是。。。想起了二哥。”

      宁心满脸惧色,旭轮也没说话,他失神的盯着令英,许是思念李妧吧。旭轮代兄嫂抚养女儿三个月,对阿妧的感情超出寻常叔侄,李贤被废整整一年,阿妧大概会唤耶娘了。

      “本朝所废储君,所为世人遗忘实是大幸啊。”

      三人间沉默片刻,直等到令英转醒去追崇光和成器,旭轮拉着我去宫门附近赏花散心,道是苏州进献了桂树,名号‘秋月’。远眺树杆高约两米,笔直光滑,鲜见分杈,树冠开满了金灿灿米粒般的小花,茂如繁星,花香芬芳,香甜气息充盈于庭。

      宁心好奇的仰望树冠:“阖宫仅九株?啧,不知拿这贡物腌渍花酱是何滋味呀?”

      旭轮被她逗笑了:“宁心想吃么?”

      宁心道:“随口一提罢了。”

      旭轮道:“却也容易,我即刻吩咐宫人寻梯架,便说陈娘子今日必得吃秋月花酱。”

      宁心羞涩一笑:“相王何必取笑。”

      我心想桂花酱不都一个味儿嘛,可巧有风拂过,桂花如金色雨滴般被吹落在宁心鬓间。宁心晃动脑袋想把花粒给摇下来,我正笑她模样可乐,旭轮自我肩背取下几个花粒。

      “上苍不偏不倚呢。”旭轮笑道,故意要把桂花塞给我吃。

      我别过脸:“呸,桂花未渍则涩!”

      这时,不远的宫门处移来锦绣华盖,众人皆知是帝后驾临,纷纷跪地恭迎。

      我连忙拉着宁心退后数步,不愿被武媚发现我与旭轮过于亲近。当我起身时,意外的看到薛绍就在我的左手方,先前赏桂时不曾注意他也在院中,所以我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我因存了私心,特意拉着薛崇光和薛令英向李治行礼,得知俩孩子是城阳公主与薛瓘的孙儿,李治看了又看,他欣慰一笑,吩咐孩子们称自己为‘舅公’。

      武媚道:“薛家后继有人,天皇当宽心。”

      “唔,”,李治认出了薛绍:“驸马近前。”

      “是。”

      见薛绍过于拘谨,李治笑道:“今日家宴,自家人叙话,薛家有后,可你与月晚。。。咳,三郎可明我意?”

      薛绍下意识的看我一眼,而后答道:“是,小臣遵敕。”

      李治爽朗大笑:“我道自家人叙话,非是敕令,然三郎既已遵敕,便不得违背。”

      李显努力的憋住不笑,我脸上又烫又涨,心想我不要面子的吗?父母怎么催完婚就催生呢,女人生孩子究竟有啥好处呢。

      跟随二圣入殿,我望着巍峨堂皇的麟德殿,余光是卑躬致礼的黑压压人群,心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李治,武媚,李显,李旦,四位大唐帝王正在我的身前,他们的一生并不为我所掌控,但我此生的沉浮荣辱却与他们息息相关。终究,我是异世而来的看客啊。

      这天直等到入夜赏月过后方出宫回府,宁心问为什么李治吃了仙丹反而面白虚弱不比从前。

      我心知古代这些所谓灵丹妙药在炼制过程中少不得掺加水银、硫磺等物,对人体有百害而无一益,吃了能延年益寿才是怪事呢。可我劝不住,任谁也劝不住,别说富有天下的李治梦想长命百岁,就连我这种早知自己结局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我道:“听闻始自数十年前,阿耶广征诸方道术之士合炼黄白,因叶道士(叶法善)进言乃罢,近年御体。。。针药效力有限,故而转求黄白,皆知仙丹难就,数年炼十颗,兴许皆无用。”

      宁心道:“天皇乃万岁人主,针药、方术、鬼神。。。自有可用之道。”

      我不愿去想李治百年之后的惊天巨变,沉沉一叹:“这是自然。”

      下车之后,薛绍伴我同行漫步,九霄之上的月盘似披了金纱,朦胧美丽的月辉无声照见这世间的所有离合悲喜。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我不觉吟出一句东坡佳句,希望被囚某处的李贤今夜望月时能够感应到他的亲人并没有忘记他。

      薛绍轻声道:“上天当遂人愿。”

      我笑笑,没去想他是否明白我的心事:“唔,多谢表兄。”

      “不是夫君么?”薛绍翛然笑问。

      我也玩笑道:“明日定当改口,今夜仍是表兄。”

      二人说笑着入了内宅,却碰上等候许久的张娟娘。

      “哎唷,你夫妇。。。”张娟娘误以为薛绍是送我回房同衾,遂吩咐左右尽快准备一应物品。

      我连忙制止:“不,表兄与我无意。。。”

      当着薛绍的面,我愣是说不出同房二字。

      薛绍一派自若:“娘子费心,绍倍觉倦怠,今夜难以侍奉公主。”

      薛绍欲告辞留我与娟娘单独说话,娟娘挽留:“夜夜分居,恐旁人道你夫妇失和呢。”

      薛绍再辞,张娟娘有点生气,她忍不住质问薛绍:“驸马无意亲近月晚,或是变心移情?”

      宁心见薛绍面色难堪,便劝娟娘:“阿娘此言便是凭白冤枉驸马呀。”

      张娟娘不便对薛绍发火,却不必顾忌亲闺女:“你少要插手!!”

      连带着因宁心婚事而烧了数年的火气一并发泄出来,张娟娘又是抹泪又是哀嚎身世不幸,不知前事的人真会以为娟娘这是做戏给我看。我劝了一通,娟娘趁机‘要挟’,就这样,我和薛绍最后僵坐在了一张床上。

      侍婢们麻利轻快的为二人更衣梳发,我感觉自己的每一处毛孔都散发着窘迫,烛火刺眼,熏香刺鼻。。。就连看惯了的家具摆设都是那么的别扭。

      隔着一道屏风,宁心小声的通风报信:“我阿娘守在外厅呢。”

      好嘛,娟娘这是准备用耳朵‘看’现场直播了。

      我偷瞧薛绍,见他面色疲惫,是真的累了。待屏风的这一侧只剩下二人与一盏孤烛,我匆匆抓了一条被子裹住自己,盯着被投映在墙面的他的身影一动也不动。

      薛绍在一旁躺下,低低道:“初见,分离,夫妻,恍如梦境。”

      我后背沁出薄汗,因紧张过度而自喉中挤出一声‘嗯’回应他。

      他又道:“歇息吧。”

      歇息?一大男人躺我旁边,长的还这么帅,让我怎么睡得着哟!!

      起先是硬撑着不敢睡,虽然我深信薛绍的人品。渐渐的,耳听他呼吸的节律变得均匀,我翻过身来,背贴着墙,右手搁在二人之间,很快便睡着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陈宁心等人进内服侍,我忘了昨儿的事,她们反倒埋怨薛绍,说她们等了一二时辰,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宁心气道:“难不成阿娘猜中了?与阿姐同床共寑,驸马居然彻夜忍耐!”

      我胃里空空,否则准能吐出一口饭,非得听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她们才满意吗?!

      上官池飞思忖:“兴许驸马有宠奴爱姬,公主当过问追究。”

      我又想吐血,哪家纨绔房里没几个知心人呢,何况薛绍二十出头正当年,他又不搞机,某些方面的需求压抑不住啊,我问他啥?难道把那些花花草草请过来一起搓一顿吗?

      我装听不懂,她们却十分热心,我吃过饭,便见一行人候在堂外,宁心道都是在薛绍院中伺候的薛家家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的年过花甲,是家生子,甚至伺候过薛绍他爷爷薛怀昱,少的比我们都小几岁。

      我是真不感兴趣,由得她们发散思维。问了一个遍,答案是没有,薛绍自己没看中过谁,他大嫂二嫂也没送过,安扬翠再问外面的野花,薛家家奴道薛绍不爱喝花酒,偶尔推辞不过才赴约,按这样推测,也不可能有什么相好。

      袁芷汀忧心忡忡:“莫非。。。驸马是。。。”

      众人齐刷刷看向正伸懒腰的我,我心话你们这是啥眼神啊?干嘛这么同情我?而这问题在数天后有了答案。

      张娟娘又一次‘倚老卖老’安排我们同房共枕,我们并不知道薛绍的饮食被下了补药,嗯,所以夜里就比较热闹啦。

      “坏事。”薛绍觉察不对,蓦的坐了起来。

      我几乎睡着了,不满的喃喃问道:“你拉肚子?”

      “阿晚,我。。。”薛绍抑着喘息,他立即下床,吩咐侍婢端水。

      我有点清醒了,听他喝水后回床继续躺下,但我未及深想。直等到睡舒服了,一睁眼,入目竟是薛绍的恬静睡颜,二人之间没啥距离可言,我大半身子靠在他怀里。第一次如此面对面,我脑中轰鸣,只觉得天灵盖都冒了火。

      妈的妈我的姥姥,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上次不是早早的起床离开了吗!还是说。。。我不敢置信的摇头,总不会是我。。。主动。。。对他。。。做了什么?我欲哭无泪,更尴尬的是等他也醒了,我该说什么呢?嗨?古德猫宁?

      当然,我唯一确认的是我们现在仍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我正想偷溜下床,却迎上薛绍惺忪疑惑的视线,人便彻底的僵住了,不知该重新躺下还是翻过去。没错,如果薛绍的身体是一座山,我就是爬山的驴友,拼死拼活的爬到了半山腰,如果这时候坐下来休息。。。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种姿势,怎‘绝望’二字用以形容啊。薛绍伸出手,他轻轻的推了我一把,得嘞,就算不想翻也得翻了。我站在床下看着他,硬挤出一个微笑。

      “表兄。”

      薛绍仍平平静静的,他撑臂坐起:“阿晚昨夜。。。睡意极沉呢。”

      他这是暗示我什么吗?我当真对他做了什么?果然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只能是S极和N极吗?

      我含糊回应:“人之常情,彼此包容吧。”

      薛绍于是笑了,俊朗无暇,如西市重逢那日照亮了我心间。

      他试探着拉住我的手:“唔,夫妻原该如此。我难得贪睡迟起,便与阿晚一道用膳可好?”

      我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这一餐早饭,二人吃的还算愉快,可陈宁心她们却似吃了炮仗,仿佛与薛绍有大仇,说话眼神都藏着火儿。

      直等薛绍离开,安扬翠头一个说出了昨天晚饭里的秘密,我是真气啊,用力的拍了桌子,紧接着又哀嚎手疼,我干嘛折磨我自己啊。

      “公主慎意,”,扬翠为我揉手:“我眼见驸马服下神药,为何仍畏缩不前?”

      上官池飞严肃的看着我:“公主昨夜当真无知无觉?”

      我懒得搭理她们,抚着塞满美食的肚子:“薛表兄乃正人君子,既已约定三月庙见成礼,此时绝不会逾礼。”

      因有防备之心,无论张娟娘如何劝说,我们自有借口推辞,横竖是不敢再冒险啊,我对薛绍有信心,但我对所谓的神药没信心啊,至于一个月之后,哼,应该。。。会有办法的。

      半月后便是重九,在张娟娘等人的高压之下,我和薛绍的关系已经升华为铁哥们,最擅长游击配合。更换了男装,我与薛绍一道骑马入宫。

      薛绍温声劝了一句:“仔细天皇怪罪。”

      我撇嘴:“今日男装侍射是为讨阿耶开怀呢。表兄切切切记,今日必得使出全身本领,不可失靶哦。”

      “为何?”,因见我格外认真,薛绍有点紧张:“我往年侍射从未百发百中,今年为何。。。”

      我见他当真了,忍不住笑说:“往年是往年,如今表兄是我驸马,表兄赢得喝彩,月晚与有荣焉呀。”

      “如此,”,薛绍抿着嘴笑,忽而又无奈叹息,他委屈的看着我:“今日若我射宫扬威,百发百中,阿晚唤我一声夫君可好?”

      重九本就是重要节日,而‘射’始自周朝便被定为六艺之一,这两样碰一起显得尤为隆重,却无法大众化,仅限于顶级权贵们在宫里玩一玩。

      我计划的挺美,人家老莱子彩衣娱亲,我也显摆一下箭术博老父亲一乐,但老父亲却发话,心意领了,献技就免了,我几斤几两他还是有数的。

      我坐在场下喝茱萸酒吃重阳糕,薛绍在场上表现优秀,他每发一箭,便听宫人报‘此箭获’,少不得有人冲我一顿恭维,俗话说的好,谦虚使人进步,恭维使人舒服呀。

      “往年不知驸马擅射。”武媚忽开口夸许薛绍。

      我的席位正在武媚的下首,稍偏头,见她略有点笑意。心话你当初压根儿没瞧上薛绍,所以对他的优点选择性失明呗。

      我道:“阿娘谬赞,薛表兄技法寻常。”

      武媚瞥我一眼,没再说话。十多年来,她习惯派女官向张娟娘了解我的近况,如今我成婚了也没有改变。我选择嫁给薛绍不是武媚所乐见,但嫁了人却‘守身如玉’也非她所乐见,估计她准得找机会敲打我。

      可能是因今日风凉,射礼还未过半李治便觉头晕不适,命李显留在这太极宫代为主持,自己先行回大明宫。我当然责无旁贷,麻溜的起身送老父亲回家歇息。

      寿客鲜丽缤纷,千姿百态,放眼望去,内苑几乎被它们的恣意身影占满了。

      李治坐在步辇上凝神欣赏:“六郎。。。六郎啊。”

      我立时惊住,我正扶着步辇,这二尺远的距离绝不可能听错,是这些秋景勾起了李治与李贤父子的旧时回忆吗?万幸李显不在这里,少不得要吃味。

      “月晚,”,李治寻到我的手拉住,我紧张的仰面望他,见他面容悲伤:“六郎悖逆君父,可阿耶对六郎。。。难以忘怀啊。”

      李贤本身天资过人,长相也酷肖李治,尤其在失去李弘之后,李贤成了李治的心灵寄托,他看着李贤,就仿佛看到了少年时意气风发的自己,看到了百年后引领大唐这架无敌战车驰骋寰宇的掌舵人。在李贤被揭发时,李显是必然的选择,却并非最优解,这是任何人尤其李治都明白的事实。

      我惶然的低声劝慰:“二哥已被废为庶民,阿耶若时刻惦念,反而不利二哥。”

      这是李旭轮在仲秋那天教给我的道理,无懈可击的大道理。我有时甚至觉得,仁厚与智慧,也许后者才是旭轮真正的优点。旭轮向李贤细说阿妧的趣事,还有李弘谢世后他给过李显的拥抱,都是那般真心却又无奈,当一切已无可挽回时,他只想尽力为至亲送上一点温暖。

      “是谁?”,李治平静的盯着我的眼睛,他透过我看到另一个孩子的模样:“是谁加害六郎呢?”

      李治比我更清楚李贤的存在是谁的最大威胁,但恰恰,李贤的存在也是一种制约,可以让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关系保持不变。

      我缄口不语,李治的眉梢眼尾漫上一丝悲悯:“今日果乃昨日因,世间何来冤屈。月晚啊,可知兴圣寺?”

      我道:“儿闻兴圣寺乃高祖龙潜旧宅,义军初入长安,高祖曾于宅中奉。。。”

      我渐渐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治。

      李治淡淡的说:“随景业走一遭吧。”

      竟然在这里,当我和冯士良来到兴圣寺西北角的一方偏僻院外,我心中不由得感叹,李贤竟被关押在这里,所有人都不敢问但每个人都想不透的疑惑,居然被我轻易获知了。

      这座李家祖宅位于通义坊内,隔着一个太平坊便是皇城,与太平府所在的兴道坊也只隔了二坊之地。李治舐犊之情犹在,却无法还李贤自由。父子二人永不得再见,只因祖宗定下的律法不许他宣见一个背弃父母家国的逆子。

      我问冯士良:“自去冬还京,天皇时常吩咐冯公来此。。。探视二哥么?”

  • 作者有话要说:  5月28(2021)更新:
    奇怪各家史书都不记载七月李显娶老婆
    取名字真的太难了
    薛绪有个儿子叫薛崇允,所以给薛顗的儿子取名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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