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痒》林 荫

32、三十一

　　我惊慌地只想落荒而逃，没听到，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连忙反手抓住我：“多捷，你——”

　　“怎么是？不会的，我不知道，他不可能的……”我知道此时的自己语无伦次，我的心里杂乱无章，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多捷，多捷，你先听我说——”

　　我一把揪住他，手中茶盘滚落一地：“他在胡说什么？他在含血喷人！我不相信！我爸爸怎么会是？他怎么会？”

　　莫如风又笑了：“不相信？证据都在那儿摆着呢！”

　　黄色的档案袋里的资料全散落在桌上，可是我不敢看，我害怕，我甚至不敢靠近！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我一把挣开傅靖庭，就像楼下奔去！

　　傅靖庭从后面追上来紧紧抱住我：“你要去哪？这么晚你要去哪？我不准你去找他！”

　　我的心智一片混乱，我的理智早已脱缰，这时候谁拦我，谁就是我的敌人，我回过头狠狠说道：“傅靖庭，别再跟着我！我们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终于松了手。

　　我想我一定疯了，可是我再也不管，我只想逃开，趁他慌神之际，我连忙向停车坪跑去，车子立马向大门口冲去。

　　一路横冲直撞终于停在我家楼下，我就坐在车里看着二楼的书房亮着灯火，可是我不敢下去，不敢和他去对峙！我真的害怕！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突然打开，我猛地一惊，想调头转开，可惜已经来不及。

　　黄阿姨从门口走了出来：“小姐，是你吗？你怎么不进来啊？”一下子门口的灯光大亮，我的心更是被晃得六神无主。定了定神，终于走下了车。

　　我走进了客厅，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穿越了走道，来到楼上最右边的那间房间，每走一步，我的心就下沉一分，轻轻推开门，我的爸爸正伏在案卷上沉沉睡着。墙上的背影何时变得佝偻，浓密的头发何时变得稀疏，坐在书桌后面的身躯何时变得如此瘦弱，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变得如此苍老？我轻轻地走到他跟前，细细地看着他疲劳的容颜。这个人，他是我的爸爸呀，他怎么会是个杀人凶手？

　　他睁开眼，看到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依旧是记忆中温和慈祥的笑容：“多捷，你来啦！”就像小时候每次来学校接我放学回家时的模样。

　　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件事，我现在有多么痛苦，一边是我的爸爸，一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的大猫，怎么会这样？这让我怎么相信？

　　我已经不打算再逃避，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爸爸，请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了凌叔？”

　　他一下子脸色骤变：“是谁在你耳边乱嚼舌根？”

　　“是不是，请你回答我，大猫的爸爸是不是你害死的！”我只想听他亲口说，我才死心。

　　“你在说些什么混话？从哪儿听来这些不三不四的谣言？”

　　我紧紧攀住他的衣袖：“那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如果你今天来只是要跟我讲这些疯言疯语，那你就给我回去！我不想听你这些疯话！”他一脸不耐地把我往外推。

　　“爸爸，”我抱着他缓缓跪下，“是不是你？你告诉我，是不是你？”

　　“你最近是不是中邪了，跟你妈疯完了又来跟我疯？你快点给我回去！”他脸上青筋骤显，毫不留情把我推开，就要往外走去。

　　我拖住他的步伐，我看着他，我的眼泪流不停：“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凌叔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吗？你怎么会那样心狠手辣？”

　　他回过头，一脸惨白：“ 你今天到底想怎样？我没功夫跟你瞎扯！”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的妈妈披着睡衣走了进来，“多捷，你给我起来，这样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爸爸，难道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你怎么会变成那样？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大猫？我的爸爸害死了她的爸爸，害她的家庭支离破碎，害她变成了一个孤儿，爸爸，你每次看到大猫，你的心里就不会害怕吗？难道不怕招报应吗？”

　　我妈推开我的手：“多捷，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爸爸？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想要跟我们闹什么？你是不是非得把我们俩都活活气死了，你才高兴？”

　　“到底是谁在逼死谁？为了你们，我受尽折磨，我受尽侮辱，我活在痛苦的深渊中不能自拔。为了你们，我甚至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还苦苦守着个笑话！你们还要我怎样？是想我死，想我死吗？长久以来，我一直在隐忍，一直在忍辱负重，就算痛苦地撑不下去了还要忍！我以为只要这样做了，大家都会高兴，大家都会满意！可是这一切的回报是什么？我的妈妈毁了我的爱情！我的爸爸毁了我的友情！我的整个人生就是个大笑话！我郑多捷从来就是个大傻瓜！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为什么要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我的爸爸怒极反笑：“好！好！既然你这么嫌弃，从今以后你就再也别进这个家门！我郑律铭就当从没有过这个女儿！你给我滚！现在就滚！”

　　我的心痛的快撕裂，站起来就往外走，完全不顾我妈的阻拦。

　　我爸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让她走，让她走，以后要是再看到这个人进来，就打断她的腿……”

　　我混混沌沌地走了出来，我还能去哪？我能够去哪？我只能回到市中心的那套小公寓。我呆呆地坐在客厅里，每天晨昏颠倒，隔壁的阿姨隔三差五过来敲门，我也不听不闻。我的脑子太混乱，我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不要来烦我，都不要来烦我。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隔壁的阿姨又来了：“多捷，你到底咋了？你别吓阿姨啊，这都几天了，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蜷缩着身子抱起脚，依旧不回应。过了半晌，没了声音。突然门“咣”的一声狠狠弹开，我惊恐地看向门口，傅靖庭走了进来，阿姨在后面也跟了进来。

　　我顿时怒不可竭，操起抱枕狠狠朝他身上扔去：“谁让你进来的？”这是我私人地盘，他凭什么进来？

　　阿姨走上前：“多捷啊，小夫妻俩哪有什么隔夜仇？有话好好和你老公说，我看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何苦这样跟自己怄气？”

　　我低着头，不发一语。阿姨叹了口气，只好走了出去。

　　他将抱枕放到沙发上：“你就准备一直这样躲下去？以后都不出来见人了？你知不知道大猫这两天来家里找过你？”

　　一提到大猫，我就一阵冷颤，我的心底惶恐不安：“她来找我做什么？她说了什么？”

　　傅靖庭深深看了我一眼：“多捷，你冷静一点，你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大猫迟早有一天会怀疑的！”

　　我低着头，我浑身发抖：“怎么办？我好害怕，要是大猫知道了怎么办？”

　　“不会的，所有的证据我全都销毁掉了，她不会查出来的。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罗烈、我和莫如风，你放心，他是不会泄露出去的。所以大猫是不可能会知道的。”

　　我的身上又开始冒汗，眼睛里尤其多：“可是你让我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面对大猫？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多捷，你要试着去忘记。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会这样？这让我要怎么忘记？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我支撑一切的动力。每当我痛苦、我寂寞的时候，我总是跟自己说，郑多捷，你还有爸妈，你还有大猫，你很幸福！可是现在，你让我怎么办？突然之间，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离开了我，我还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

　　“多捷，你不要这样想，我保证大猫她不会知道的！所有人都不会离开你。多捷，你别哭了，别哭了……”他不停地在我脸上擦拭。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阿姨又在外面敲门，我忙低头擦拭自己的脸，傅靖庭看了看我，站起来去开门。

　　阿姨端着碗进来：“多捷，阿姨给你做了碗面条，你凑合着先垫垫胃。这几天都没有吃东西，身体哪能受得住？”

　　傅靖庭将筷子递给我，我只好接了过来。

　　阿姨又笑了：“这小俩口吵架，能有什么过不去的砍！阿姨像你们那会儿也经常跟我家那口子吵，风风雨雨几十年不都过来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懂了。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做夫妻不容易，所以要珍重缘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