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绿》赵无惆

37、Chapter 37

　　月又圆过一轮，城市里的圣诞气氛开始蔓延：街边随处可见的圣诞树；用小熊玩偶堆成的小熊塔；步履匆匆的商场里，飘出香甜醇厚的面包香味，都纷纷昭示着节日的来临。

　　赵知行和韩青绿携手在这玻璃橱窗外站定。
　　“哇，七崽，那个蛋糕好可爱哎。”韩青绿就差把“想吃”两个字写在脸上。
　　“买买买，今天晚上杨如霁喊我们吃饭，咱们先垫一口。”赵知行边回消息边满足她的小愿望。

　　“好哦，我也好久没见她了。”韩青绿坐在面包店的长椅上，笑语嫣然。
　　赵知行点点头，转去挑面包，韩青绿看了几眼，嗯，都是自己爱吃的，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喏，我觉得这个肯定好吃。”赵知行以前就知道韩青绿嗜甜，在一起了才发现，这个人呐，就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偏偏还是不易发胖体质，自己每次陪她吃完东西还要去运动好久，真的好生气。

　　“那个，”赵知行有点难为情，“一会儿，杨如霁要是说什么废话，你就当听个响儿，别往心里去。”

　　韩青绿嘴巴塞得鼓鼓的，眼睛好奇得瞪圆，看在赵知行眼里，像是好奇的小猫咪皮皮。
　　她含糊不清地问，“她会说什么啊？”
　　赵知行耸耸肩，“也没什么，你就随便听听就行。”

　　韩青绿若有所思地眨眨眼，要不是赵知行发红的耳尖暴露了她的想法，她还真的被蒙在鼓里了。

　　一见面，杨如霁还是当初那样人来疯，见到韩青绿就东夸西夸的，就差把韩青绿的头发丝儿都夸一遍。

　　韩青绿笑着和她寒暄，赵知行懒得理她，拽着韩青绿就往包厢里走，“你别胡说了，一会儿她都不好意思了。”

　　杨如霁和赵知行显然更熟络，语气也更随意，“呦呦呦，这就不乐意了赵知行，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哭兮兮的了！”

　　赵知行拎着韩青绿的围巾，回身瞪她，“别胡说！这家什么好吃，点菜吧你！”

　　韩青绿笑着脱外套，在她们俩身上，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在学校里那些嬉笑怒骂的日子。

　　杨如霁不理她的“霸权”，谄媚地挽着韩青绿的胳膊，“丹姐，你不知道，赵知行以前喜欢你是什么样子，哎呀，你想不想知道？”

　　韩青绿饶有兴致的眼神在赵知行身上打转，像是小陀螺一样俏皮，她用肩膀亲昵地撞了一下低头的人，“什么样子啊，介意我知道吗？”

　　赵知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快别跟着瞎起哄了，点菜吧，快点！”最后两个字冲着杨如霁呵斥，声调也和前面的不一样。

　　杨如霁吐舌笑起来，“你呀，你别在这狐假虎威，谁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韩青绿在桌子底下，把手探过去，勾了勾赵知行的小拇指，“崽，我想喝点果汁。”她故意说了个店里没有的，想把赵知行支得远一点儿。

　　“好，我去拿，你呢，你喝什么？”她瞪着杨如霁问。

　　“嗯……”杨如霁故作骄矜的样子，学着韩青绿的语气，“我也想喝果汁啦崽崽！”

　　赵知行无奈地叹口气，“真是，真拿你没办法。”说完转身出门，临走还给杨如霁扔了个威慑的眼神，虽然知道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还是傲娇地装装样子。

　　目送她出门后，韩青绿吃自己的八卦倒是起劲儿，“快说快说，怎么回事儿!”

　　杨如霁抿嘴笑起来，“哎呀，就是以前赵知行很喜欢你嘛，经常和我说起你，小女生一样的，和现在这样狐假虎威的样子可不一样。”

　　韩青绿和赵知行重逢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有时候两个人闲聊，也尽量避开曾经的学生年代，似乎两人间存在着一种未命名但彼此却心知肚明的默契，那就是：还不到那个时候，还不到心无旁骛地提起曾经的时候。

　　韩青绿介意，那时候的自己。
　　但是比介意或是嫌恶更多的，是想了解当时的赵知行。
　　这是她今晚答应赴约的目的，赵知行也知道她的心意，此时出去，既是给自己留面子，也是，存了心思，想让韩青绿多看几眼曾经的自己。

　　赵知行的外套敞着，冷气灌进来，她拖延了一会儿时间，靠在路灯底下，这一次，她要去的地方，是有爱人和朋友在等候的餐馆，不再是孤身一人的黑漆漆的永远看不见尽头的路。

　　“那她，说我什么了呀？”韩青绿注视着杨如霁缓缓用神色打出一个问号。

　　杨如霁端正起来，她直视着韩青绿的眼睛，眼中有分辨不清的情绪，“丹姐，我想你一定知道，赵知行很喜欢你，但是你或许不知道，她喜欢你的程度，比你想象得还要深。”

　　“她曾经坐在咱们宿舍楼下，抬头看你寝室的光，如果没人打扰她，她能坐在那里一晚上。”

　　“她曾经去看过你的每一场校内展览，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组会和课题的时间往后推，只为了能做那一批最早看你画展的人，所以说，那时候每次在图书馆你为什么都能见恰好地见到我们两个，都不是偶然的。什么看书看累了下来看看，什么正巧碰到，都是赵知行的借口罢了。”

　　“她曾经，为你写过很多情诗，这个她没给我看过啊，只不过是有一次我们去图书馆，我不小心在她草稿纸上瞄到的，虽然被她捂住了，但是我直觉是写给你。”

　　“她曾经，打了很多个工，去兼职去当家教去当健身教练，说要给你买礼物，不知道她有没有送出去。”杨如霁说完瞟了韩青绿吃惊的神色和隐隐含泪的桃花眼，“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收到。”

　　“好啦，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她真的很喜欢你的，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一直走下去。”她给韩青绿递纸巾，“好啦，快擦擦眼睛，一会儿赵知行回来又得骂我了。”

　　韩青绿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两座不可逾越的山丘，那些她看不见的岁月里，她不能想象，赵知行付出了什么，更不敢想象，赵知行当时的心，是怎样一片一片碎裂，又怎样一片一片粘起，然后若无其事地笑呵呵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接过纸巾，摁了摁已经湿润的眼角，小心翼翼不碰到自己的眼妆，“如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还有，多谢你，以前陪着她。”

　　很多时候，横看成岭侧成峰，由于所站角度的不同，杨如霁说的话都是处在赵知行的视角，去回忆过去的。
　　她没说出口的话，韩青绿也听得分明，因为见过赵知行最落魄最伤心的样子，所以不愿意让她再难过再受伤，身为朋友，这是人之常情。

　　或许很难有人知道，韩青绿的心，也曾一次次在暗夜里像赵知行靠拢，只不过，当时体会不到那人的温度，或者说，那人将自己的温度隐藏的太好，在夜里待得久了，也就麻木了，主动去寻了别的光源。

　　杨如霁摆摆手，在暖光灯下，她的笑容明晃晃的，“哎呀，都是小事儿，咱们朝前看，前方，我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赵知行离得老远就听见她胡沁，什么大海什么前方的，“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的眼神在韩青绿身上踱过去，看似漫不经意，实则尽收眼底，韩青绿眼睛红了，头发乱了，鼻尖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她卑劣的小目的达到了，但心又跟着抽疼，自己这样纵着杨如霁说过去的事情，会不会对韩青绿而言，太残忍了，她从心底里瞧不起自己，却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嫉妒作祟。
　　她呵了呵手掌，拧好瓶盖递给韩青绿，“饿不饿？”

　　韩青绿摇摇头，默契地接过来，轻轻牵住赵知行湿热的手掌，赵知行是易出汗体质，手掌每天都热乎乎湿漉漉的。
　　之前，赵知行总是把手擦干才来牵韩青绿，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今天她才觉出来，这些细枝末节的琐碎爱意。
　　赵知行的手，温热如水，莫名地给她安慰。

　　“不饿呢。”韩青绿刚哭过，声音糯糯的，像是咬了一口的红糖糍粑。

　　“怎么不帮我拧开赵知行！”杨如霁偏要搅合两个人之间黏糊糊湿哒哒的氛围。

　　“我可真服了你了。”赵知行认命地接过瓶身，给她拧开递过去，“你真是活祖宗我说。”

　　杨如霁不在意地摆摆手，“我这可是名花有主了，就是我男朋友今天加班来不了，不然咱们比比，我俩能腻死你俩！”
　　赵知行冷笑一声，“那倒是也大可不必了。”
　　赵知行在的时候，韩青绿就自觉地倚在她身上，很多话赵知行都能应付得来，不劳她多嘴，也不劳她承受社交压力。
　　不过，有这两个活宝在，确实，也没什么社交恐惧。

　　但是韩青绿心里的疑问像是泡了水的种子，抽芽生长，含苞待放，赵知行之前，想送给她什么礼物呢？这个大木头，嘴可真是严实得很。

　　杨如霁找的这家餐馆，带着几分西北风味，很对曾经在石城生活过的两人的胃口。
　　吃到最后，韩青绿只恨自己只有一个胃。
　　赵知行笑着睨她，“下次我们还可以再来嘛。”

　　韩青绿被杨如霁忽悠着喝了几杯酒，因为知行在，她更肆无忌惮地让酒精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

　　“怎么可能一样啦，这次是这次的好心情，和下次才不一样，你知不知道！”韩青绿像只迷路的小野猫，眼神都对不准焦，还梗着脖子和赵知行争辩。

　　赵知行耐心地给她递温水，“好好好，那这次就尽兴。”
　　说罢转向杨如霁，“来吧，你丹姐都这么说了，你干一杯吧！”

　　杨如霁被她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酒劲儿上来不管不顾地就往肚子里灌。

　　赵知行的恶作剧成功了，她的酒量好，从小长在爷爷的酒桌底下，是童子功，号称千杯不醉，喝这么点儿对她来说是小case。

　　酒桌上有一霎时的空寂，赵知行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刚韩青绿的那句话，矫情一点地说，那就是“何夜无月，何夜无松柏，但少闲人如吾三人者而。”
　　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足够写一首情诗。

　　酒足饭饱，再喝下去快要凌晨了。
　　赵知行叫了代驾，杨如霁的男朋友也来接她，几人在餐馆门口说了再见，转身走入夜里。

　　韩青绿迷迷糊糊的靠在赵知行身上，一双手还不老实地到处摩挲，赵知行被她搞得俏脸通红，只好摁住作乱的双手，低声哄她，“宝宝，别闹了，我们快到家了。”

　　韩青绿皱起眉头，两道秀眉微微弯起，她嘟着嘴巴，向赵知行要一个亲亲。

　　前排的代驾司机耳朵都要竖起来了，赵知行连上手机蓝牙，调大音量点了播放。

　　韩青绿的手指在赵知行的小臂上无意识地画圈，赵知行低下头，双手捧着她染上红晕的脸颊，在摇滚乐节奏分明的铿锵里，和她接一场极尽缠绵的带着酒精味道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