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绿》赵无惆

30、Chapter 30

　　韩青绿一身的低气压，快步走远，赵知行顾及着身后的探究视线，也不敢轻易追上，只好慢吞吞跟在后面。

　　韩青绿一看她连追都不追了，火气更大，踩着高跟鞋越走越快，一口气走到停车场，转念一想，车也不想坐，索性转身就走。

　　赵知行赶紧拽住她手腕，“宝宝，先上车好不好？我慢慢和你解释，你别生气好不好？”

　　韩青绿没挣开，这是赵知行第一次喊她宝宝，她皱了皱眉，委屈的声音从心里钻出来，“干嘛啊，她算哪根葱，还学姐，还拍张照，还欠顿饭！”

　　赵知行看她小女人娇俏的样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不是曾经的谢芮，不由得心中一荡，露出几分喜色来“先上车吧，边走边说，好不好?”她轻声哄着眼前人。

　　韩青绿不情不愿地上车，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我们去哪儿啊？”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赵知行翻找出来墨镜戴上，“去我们的家。”

　　韩青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施施然靠在车座上，看似慵懒漫不经心，实则扭头抿唇一笑，笑意映在车窗上，明晃晃地刺眼。

　　赵知行刚要开口，电话便响起来，她一个耳朵戴着耳机，快速用英音同电话那头讨论着一个研究方向，时而皱眉时而轻敲方向盘。韩青绿是全然听不懂，在阳光底下，车开得缓慢，她竟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赵知行电话里的同门师哥还在絮絮叨叨地和她讨论着，她余光瞥见韩青绿的睡姿，轻笑一声，车速放缓，把空调温度调高，趁着红灯间隙，给韩青绿披了条毛毯，动作轻了又轻，唯恐惊扰那人的睡梦。

　　到了格林南苑的停车场，韩青绿还没醒，赵知行把车门关上，出去继续和师哥打电话，脚步声围着车子来回转圈，时不时检查一下车子的遮光膜情况，嗯，在外面百分之八十五看不到里面，私密性还不错。

　　一通长长的越洋电话打完，赵知行耳朵都麻了，爬回车上端详韩青绿，平日里勾人心魄的眼眸此刻紧闭，只留下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灯光下投出修长的影子，鼻梁挺翘，赵知行想起来曾经在学生朋友圈看见的，想在XXX的鼻子上滑滑梯，她伸出手来，抚了抚韩青绿的鼻梁，继而，是鲜艳欲滴的唇珠，饱满圆润，诱人，有品尝的冲动。

　　还没等她倾身向前，韩青绿便悠悠醒转，迷蒙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了？”
　　赵知行抬腕看手表，“也没多久，半个多小时？”
　　韩青绿直起身，把身上的毛毯细致地叠好，妥帖放在后座，就要开门下车。
　　赵知行拽住她手腕，“等一会儿再下去，外面冷，你刚睡醒，缓一会儿。”
　　韩青绿打了个哈欠，“好吧，迫不及待了我都。”
　　赵知行笑着看她，“这么心急啊？”
　　韩青绿想起什么似的，“你还没给我解释怎么回事儿呢！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如实招来！”
　　赵知行熄了火，笑着给她围围巾，“走吧，边走边说。”
　　韩青绿把手缩在赵知行手掌里，她知道，不论赵知行说什么，她都会信，仿佛是某种自然而然的本能，赵知行不会骗她。

　　电梯停在27楼，是两梯两户的高层布局，赵知行刷密码进了门，屋子里的装修很简单，是现代与日式相融合，转角柜，彩色砖，拱形门，异形装饰镜，落落大方又有个人特色，倒真是赵知行的做派。

　　韩青绿在屋里转了一圈，房子确实比自己的小了点，家具也只摆了沙发，但是处处透露着巧思，以后慢慢布置出来软装，会更好看。

　　赵知行招呼她去窗边，“你看，这个视角看出去，就是大海，我特别喜欢站在这。”
　　韩青绿立在她身边，二人双手交缠，并立夕阳，共看一片海，是赵知行祈求了多年的美梦。
　　韩青绿把头靠在她肩上，“真不错知行，我好喜欢这里。”
　　赵知行又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这个沙发坐着特别舒服，你试试。”
　　韩青绿靠在她身上，重量都倚在赵知行身上，身下是绵软的沙发，惬意得让人怀疑不真实。
　　赵知行一下一下，轻轻摸着韩青绿的头发，从发根到发梢，她手指灼热，扰得韩青绿阵阵酥麻。

　　“白桦是我读博时候认识的学妹，一开始她只是和我咨询一些选导师、读书方面的事情，我也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因为自己摸索着前进很艰难，所以，可能那时候也有助人情结吧，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青绿闭上眼睛，享受着赵知行的轻拂，听她娓娓道来。“后来，我逐渐发现不对劲儿，她先是找到我的微博，我当时其实挺不爽的，因为我微博上都是比较好的朋友，觉得和她没有那么熟。但是也没说什么，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又找到了我的豆瓣。”

　　我都没有你微博，也没有你豆瓣，韩青绿在心里不服气地嘀咕。
　　她顿了顿，俯身亲了亲韩青绿的额头，冰冰凉凉的，韩青绿刚要问她干嘛呀，就听见她哀伤的声音又响起来，“那时候，我很喜欢你，但是……就在豆瓣上加入了一个同性纪实小组，看一看别人的爱情故事，想象着，会不会有一天发生在我们身上。”

　　韩青绿忍不住开口，“她看见你的小组了？”
　　“嗯，不仅看见了，还在微信上问我，是不是喜欢女孩子，如果是的话，她就要追我了。”
　　“我当时很害怕，我觉得她的行为很恐怖，有点，怎么说，被人偷窥的感觉。”
　　韩青绿气得坐起来，摔着抱枕说，“她这明明是骚扰嘛！”
　　赵知行把她的手抓过来，安抚地握着，“反正，之后她就时不时对我表白一下什么的。”

　　“我拒绝她了，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但是她不信，总是缠着我，直到后来我博士毕业离开辽城，才断了联系。”

　　韩青绿心疼地摩挲她紧锁的眉头，“那时候喜欢的人就是我吗？”
　　赵知行咧开嘴，露出洁白的小牙来，“对啊，除了你还有谁呢。”后几个字尾音降下来，是沉沉的遗憾。
　　“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她这个人难缠的很，又很偏激，我怕她对你不利。”

　　韩青绿眼睛里蓄起一汪水，“你就不怕你自己吗？”她没法想象那时候的赵知行，是怎样顶着学业的压力，思念她，拒绝别人，饱受困扰，却初心不改。

　　赵知行把她拉进怀里，两人倒在沙发上，拍着她后背哄，“不怕啊，她对我的感情很复杂吧，一开始是崇拜，后来是喜欢，再后来，在她眼里我就是战利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坏人，顶多是和我一样，爱而不得罢了，只不过是她的方式更骇人一点。”

　　韩青绿的声音贴着她的胸膛传出来，“你现在不是爱而不得了，知道吗？”
　　赵知行笑着望着天花板，“知道啊，我现在是温香软玉在怀，爱之更甚。”

　　韩青绿把脸埋在她胸口，听着她蓬勃有力的心跳，连带着自己的心也怦怦跳动，真好，有赵知行真好，被赵知行喜欢真好。

　　她晃了晃知行的胳膊，“您稿子写完没有啊？下周可就要开展了。”
　　“写得七七八八，等我回去再改一下就好了。”赵知行十分有把握。
　　“回哪去？”韩青绿偏要问清楚。

　　赵知行此时明白了杨如霁之前说的，韩青绿喜欢明晃晃的爱意的深意了，“回你那，但是我得先回我那拿点东西，衣服啊日用品啊都得装点。”
　　韩青绿噗嗤一声笑出来，勾着她的手撒娇，“那走吧晃悠一大圈，我都饿了。”
　　赵知行直起身，仔细检查每个房间的门窗有没有关好，“走吧，那我们一会儿再去菜市场买点菜。”
　　韩青绿歪头看她，“去超市就好了呀，去菜市场干嘛？”

　　如果是五年前的赵知行，一定会从韩青绿的话中感到隐隐约约的自卑，可如今她牵起她的手，坦诚相待地捏了捏，“因为，我之前有写过to do list with Mrs.green，去菜市场就是其中之一。”

　　韩青绿来了兴致，“那还有什么啊，我都陪你一起完成好不好？”
　　赵知行笑意渐深，“记不清了，等我回去找找。”她写过满满一个线圈本，把那些秘而不宣的爱意告诉笔记本，她不用找，也不用记，一条一条，都刻在脑子里。

　　韩青绿嗯了声，然后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窗外的落日，她有些动情，仿佛是，多年的漂泊终于有了皈依之地，“知行，这间房子的软装交给我吧怎么样？”
　　赵知行讶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躬身给她行礼，“既然如此，那小人就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韩青绿卷了她一脚，“受着吧，以后有你受的！”
　　赵知行挠挠头，“宝宝，有时候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韩青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扬起唇轻轻触了下她的脸颊，“是真的，崽崽，都是真的。”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回去后把你的什么微博、什么豆瓣、什么七七八八所有的软件都统统给我交出来！”

　　赵知行绽出笑来，搂紧韩青绿说好，在她的方寸之地，在她的精神栖息之所，在她的小小房子里，搂紧曾经肖想已久的爱人，一次又一次地爱上她。
　　这一次不是她的孤军奋战，不是她的彻夜难眠，不是她的口是心非，而是，她喜欢的人，也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她，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

　　夕阳晚照，留下万丈余晖，均匀地洒向每一个相爱的人，均匀地洒向每一种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