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此青绿》赵无惆

29、Chapter 29

　　一觉醒来，赵知行双眼酸痛，伏在韩青绿肩膀上哼哼，“眼睛疼，阿仙吹吹。”

　　韩青绿笑着搡了她一下，赵知行的脑袋赖着不动，韩青绿小声叨咕，“幼稚鬼。”

　　赵知行的长手长脚把韩青绿牢牢圈在自己怀里，却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只是想对着眼前人无限撒娇，“快点，不然咬你了。”

　　韩青绿笑着揉她头发，阳光照进来，发梢上闪烁着棕色的音符，“属狗的你。”边骂边遂了她的意，轻吹她的眼睛，一下又一下，带着独属于韩青绿的味道钻进赵知行的鼻腔，她心猿意马地拽拽韩青绿的睡衣，“好啦。”

　　韩青绿穿的是真丝吊带睡裙，被她一拽，半个肩膀露在外面，赵知行咽了咽口水，好像一节脆生生白嫩嫩的藕，好想咬一口，她是这么想的，也真的是这么做的，轻了又轻地咬了一下韩青绿的臂膀，触感好极了，软玉在怀，温香在口，还嫌不够，又舔了舔。

　　韩青绿整个人僵在赵知行怀里，一动不动，眉头皱了皱，脚趾也蜷缩起来，“真是属狗的呀！”

　　赵知行得了甜头，笑嘻嘻看着韩青绿的眼睛，“我是你的小老鼠呀！”

　　韩青绿推了推她毛茸茸的脑袋，“起床啦！”她知道赵知行是故作轻松，不让自己担心，想着出去做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今天我们出去走走吧，你想去哪？”

　　赵知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坐起来，“哎呀哎呀，我忘了写稿子了，那个那个，青年艺术家展览是什么时候来着？”

　　韩青绿随着她坐起来，“好像是月末吧，我看看日历。”她拿过手机划了几下，“是23号。”

　　赵知行懊恼地皱紧眉头，“苍天啊我忘了写稿子，走走走，吃完饭我们去图书馆吧。”

　　韩青绿嗔了她一眼，“饭呢饭呢我的大教授！”

　　赵知行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往外走，还是没忍住回转，在韩青绿的脸上吧唧一口，“这就去做，等一会我的大画家。还有啊，说话要严谨，我现在呢，还是讲师。”

　　韩青绿踹了她一脚，“快去吧你！”待那人跑远以后，她含笑地看着修长的背影，又低下头，笑意蔓延，绽出一朵花来，春光明媚。

　　两人悠闲地吃着早饭，韩青绿试探着问，“你愿不愿意搬过来住啊？”她边说边用脚掌蹭了蹭赵知行的腿，秀美的脚趾沿着裤线缓缓爬升，赵知行心里，有无数个蚂蚁噬咬，隐秘而舒爽，还想要更多亲昵。

　　赵知行喝粥的动作一顿，“仙女姐姐，我在格林南苑买了一个小房子，你……”
　　韩青绿抢答，“我愿意！”
　　赵知行放下筷子，施施然凝视着她，“我说什么了你就愿意了？”
　　韩青绿叼了口咸菜，“什么啊？”她语调降下来，有些心虚。
　　赵知行嘴角衔了坏笑，“我说我那个小房子装修完了，但是还要搁一段时间散散甲醛。”
　　韩青绿停下咀嚼，两腮鼓鼓的，活像一只小松鼠。
　　“我那边的房子呢，也快到期了，所以呢，能不能在你这借住几天？”
　　“借住可要缴房租呀！”她不再静止，又开始晃动两条长腿，时不时撩拨一下赵知行。
　　“交多少啊，一辈子都交给你好不好？”赵知行肿着眼睛，语气却无比坚定。
　　韩青绿点了点她的额头，“就你嘴甜。”
　　赵知行眯起眼睛笑笑，心愿达成。
　　更重要的是，韩青绿也有一样的想法。

　　快中午的时候，两人起身去图书馆，赵知行穿着韩青绿的衣服，身上有熟悉的馨香，她志得意满，走起路来得意洋洋的。
　　韩青绿一瞥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某人这么开心啊。”
　　赵知行不慌不忙地启动车，“某人实名开心呢。”

　　韩青绿嘁一声，打开相机拍了一张赵知行的侧脸，下颌线明显，棱角分明，之前她是长头发，青春活力的马尾辫。现在剪短至齐肩，染了不突兀的棕色，略长的头发微微卷曲，仿佛为她添了几分日系少年的不羁感，眉眼清秀，瞳仁深邃，开车时候戴上银框眼镜，更显得有几分知识分子的柔和自信。

　　韩青绿不由得反思，赵知行这几年确实改变了不少，特别，让人心动。反观自己，还和读研时候差不多，会不会让人看厌倦了？没有什么新鲜感？她低头不语，不耐烦地划了几下手机。

　　今天是工作日，路上车很少，赵知行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图书馆，两人提前在小程序上预约了位置，顺利入内。

　　韩青绿从小就不爱读书，一看见这么多书就犯怵，她挑了一本轻松诙谐的小说坐下。赵知行则是有条不紊地列了几个方向，再一本一本寻过去，没多一会儿，就抱了一摞书回来。

　　韩青绿疑惑地看着她，图书馆不方便说话，便给她发微信，“就是给我写一篇鉴赏文章，需要这么多书？”

　　赵知行笑着靠了靠韩青绿的肩膀，在键盘上打字，但并没发出去，而是直接把手机递给韩青绿看，那上面写了几个字，韩青绿看了就不做声了。

　　赵知行写的是，“因为第一次和你出现在一篇文章里。”她没写的是，当然要好好写，以后，请相信我，还有更多篇。她是研究者，她的研究对象，是自己的心上人。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小知识分子赵知行心动。

　　韩青绿不打扰她，低头看自己的小说，看着看着又开始走神，打开某软件开始搜索“如何保持新鲜感？”

　　赵知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读起书来，她就是另一部分的自己，尽管内心已经对韩青绿分析了无数次，客观的或是主观的，放大的或是缩小的，但是这回头一次落在纸面上，她还是慎之又慎。

　　光华轮转，两个人都埋头苦思，没留神有一道倩影正朝她们靠近。

　　还是韩青绿先发现，不远处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打量赵知行，又游丝一般在自己身上游荡，她没抬头，心想准是无聊又油腻的人。

　　但是下一秒，她的脸就彻底掉下来。

　　声线清亮又绵软，那人戳了戳赵知行的肩膀，“学姐，真的是你吗？”
　　赵知行摘下耳机，眼睛从书上抬起来，“你是……白桦？”
　　来人了然地笑起来，“对啊，学姐你也在滨城工作啊？”
　　赵知行看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拉着韩青绿的手腕问她的意见，她说话的时候轻轻挑眉，是询问的姿态。
　　韩青绿看在眼里，心里一暖。
　　韩青绿默认她的提议，微微点头，她一看书就困，正想出去买杯咖啡，但是更想知道的是，这人是谁？看起来和赵知行还挺熟悉。

　　有些事情，在女人之间，往往更为敏感。

　　手机嗡地一震，赵知行发来一条微信，“一会儿我和她说我们是朋友，她之前喜欢我，这人有点偏激，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韩青绿摁灭手机屏幕，再抬腿就是大杀四方的架势，好你个赵知行，看着老老实实的，原来没少拈花惹草。
　　不过赵知行的态度很让她受用，就是什么事情都会好好解释清楚，不让她有一点不开心。
　　赵知行看她面色无虞，松口气，轻放开她的手腕，状若自然。白桦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扫了扫，雷达似的探着一番。
　　出了图书馆阅览室，三人并肩走去咖啡馆。

　　白桦笑意盈盈的，“学姐也在滨城发展吗？毕业之后就不知道学姐的踪迹了呢。”
　　赵知行心里打鼓，面上还是稳若泰山，“是啊，在这边工作。”她连工作单位都不想说。
　　但是白桦显然已经知道了，“我在某软件上刷到过你的视频，大概是学生拍的，过了这么多年，学姐还是有当年辩论队的风采。”
　　赵知行摆摆手，“都是老黄历了，你也在这边工作吗？”
　　白桦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对啊，在这边森洋国际集团上班。”
　　赵知行不置可否，她对这些不甚了解，只知道这是个不错的公司，“恭喜啊，森洋实力很强的。”
　　白桦不答她的话，转向韩青绿，“这位是？”
　　赵知行看出她眼中的探究，心中又是一紧，“这是我朋友，也在这边上班。”她今天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谎话，只为了能骗过白桦。
　　“你好，幸会。我是赵老师的学妹白桦。”白桦伸出手，礼貌地和韩青绿打招呼。

　　韩青绿也不示弱，想脱口而出我是赵知行的学姐，但是余光瞥见了赵知行的手指头，隐隐地比了个×，她便把话锋收住，客套矜持地说，“你好，我是她朋友，应该比你大，叫姐就行。”

　　韩青绿由着赵知行的手势，想到之前在学生会的时候，赵知行就经常给她比这个手势，有时候是干事间有言语摩擦，有时候是她语气不当，有时候是老师指出的错误，有时候是微小却蕴含善意的提醒。
　　两个人之间的暗语，只有她们两个能看懂，过了这么多年，赵知行又对她比出这个手势，让韩青绿多了一份隐秘的开心，为这多年的羁绊，也为这早已根深蒂固的情深。

　　白桦愣了一瞬，转而迅速调整好表情，乖巧地喊了声“姐姐好。”声音甜美无可挑剔，却听得韩青绿耳朵不适，像是秋天里的苍耳，觉得扎得很。

　　说话间恰好走到咖啡馆前台，白桦贴近赵知行的胳膊，“学姐，你还是爱喝美式吗？”

　　赵知行借着拿手机的动作，悄然把胳膊从那处柔软处移开，“是，我要一杯美式，你要什么？”她转头问韩青绿，语气里是藏了又藏的亲近。

　　她猜韩青绿一定会要拿铁。
　　“要一杯生椰拿铁，我有点困。”韩青绿扫了眼点餐界面。
　　猜对了。
　　“你呢，你喝点什么？”赵知行又问白桦。

　　白桦撒娇得跺跺脚，“你都不记得我爱喝什么啦学姐，当时我们在辩论队的时候可是每天一起点外卖的！”

　　韩青绿的高跟鞋一脚踩在赵知行的马丁靴上，好啊，还和别人一起参加辩论队，还每天，还一起，点外卖！

　　赵知行倒吸一口凉气，面色自如，“哈哈，时间太久了啊，我可没你记性好。”动了动脚趾头，韩青绿这个醋精，踩得她好痛。

　　白桦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一心只在赵知行身上。她苦笑了一下，是啊，暗恋的人往往付出最多，赵知行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都了如指掌，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要不是因为辩论队，两个人根本不会有更多的交集。

　　她摁下苦涩，转头对柜员说，“要一杯意式浓缩。”她喜欢喝这个的原因，是因为赵知行喜欢美式，她就非要喝比美式还苦的意式浓缩，仿佛是自虐一样。

　　三人挑了靠窗的座位，高楼巍峨的城市与盘旋蜿蜒的街道尽收眼底，让人心旷神怡。
　　韩青绿坐下的一瞬间，脑子里就冒出来一个灵感，她赶紧打开备忘录，一条一条记下来。
　　还没等她记完，白桦的声音又响起来，“姐姐，你能不能帮我和学姐拍张照片啊，我们好久没见了。”

　　韩青绿的怒火又要燃起来，怎么她和赵知行重逢这么久了，都没想着拍张照片呢？你算老几，就来和姐姐抢人了？

　　她又看见赵知行给她比了×的手势，调整一下呼吸，缓缓抬起头，熄灭手机屏幕的同时挑眉一笑，“好啊，在哪拍？”

　　赵知行显然不想让韩青绿干这活计，只是她要把矛头揽到自己身上罢了，更何况，这对于韩青绿而言，很奇怪呀。“不好意思啊白桦，我今天没化妆，整个人也肿肿的，我们改天再拍吧。”

　　白桦耸耸肩，“好吧，那学姐，你就欠我一次照片了哦，我在本子上记好了。”

　　赵知行笑笑，咖啡正好端上来，她手机一震，低头看是韩青绿发来的微信。

　　“我们还没拍照呢！！！”
　　“什么时候走啊！？！”
　　“好烦啊！！”
　　“你到底写没写完呢！！”
　　一屏幕的感叹号证明她确实很焦躁了。
　　她抬头看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韩青绿，那人头发因为静电的缘故炸起来几根，歪七扭八地立在头顶，仿佛是向她证实“怒发冲冠”确有此事。

　　赵知行回她，“马上，喝一口我们就走，写完了，别生气，回去我们拍他个天昏地暗。”
　　韩青绿垂眸看屏幕，而后微侧过身，看窗外，眼神溢出水来，与海天一色的美景交融。

　　赵知行回了几个工作的微信，抿了一口咖啡，闲扯了几句近况，天气工作与烦人的同事附近的美食，永远是最好用的话题。扯得差不多了，便开口和白桦告别，“白桦，我们下午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下次找个机会我们再叙旧。”

　　白桦的眼神黯下去，但声线仍要倔强地上扬，“好呀学姐，那这样算，你就欠了我一顿饭和一次拍照呢！”
　　赵知行笑笑，“那我们就先走啦！”一口气轻轻呼出来，这样的碰面还是越少越好。

　　韩青绿跟着她起身，拿铁是一口都不想喝，“再见啦小妹妹！”她还非要占个便宜。

　　两人的身影并肩走远，虽然肢体上没有一点接触，但是白桦就是看出来一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是两人之间有强大又隐秘的磁场，明晃晃写着生人勿进的标语。

　　她眯了眯眼睛，陷入了沉思。
　　她最喜欢探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