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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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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青绿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看见屋内暖烘烘的壁灯,厨房的切菜声、吸油烟机的工作声、赵知行和皮皮轻语的声音,如催眠的电波传来,让韩青绿进入到名为家的磁场中,便又昏睡过去。
等赵知行做好晚饭,才从厨房钻出来,如同钻出壳子的蜗牛,韩青绿睡熟了以后,样子比平时更为恬静,面色瓷白,眉头无意识皱着,高挺的鼻梁下,红唇微张,露出白莹莹的贝齿来。
赵知行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停在红唇上许久,又缓缓转向一旁端坐着的皮皮,抱它过来轻轻亲了亲,“不可以哦,这样不礼貌的。”
皮皮目光呆滞,不知道这个姐姐又在说些什么废话。
赵知行轻轻点韩青绿的手掌,“我做好饭了,要不要先吃点再休息。”
韩青绿怔了怔,以往自己在家里睡过去,特别是在傍晚,睡醒不知道几点的时候,觉得世界都把自己忘记的时候,只有皮皮绕在自己身边。
而今天不一样,今天有喜欢的人,还有温煦的灯光、可口的饭菜,她的眼眶有些湿润,眨眨眼依依不舍地抓着赵知行的衣服,“抱我走嘛,走不动。”
赵知行低头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小赖皮,上来。”
韩青绿后背有伤,脚却灵活,一脚踹到赵知行膝盖上,“小兔崽子,你长能耐了?”
赵知行坐在地上,象征性蹬了蹬腿,“救命呀救命呀,小赖皮打人了!”
韩青绿揪她的耳朵,“你才是小赖皮,快点背我,我好饿。”
赵知行掂掂她的屁股,“背着小菜头吃饭去喽!”她背着韩青绿在屋里快步走起来,皮皮蹿下沙发,紧跟在她们后面,影子拉长在身后,是幸福的模样。
韩青绿笑起来,她没看见,赵知行的笑得有多酸涩。
赵知行心甘情愿做陪伴者,做追随者,她清醒地知道,如今自己大概只是一个影子,借着月光,匍匐在心爱的人身边,只要看到她的笑脸,千刀万剐,也甘之如饴。
赵知行做的菜清淡可口,韩青绿多夹了几口,又吃了点杂粮饭,有些撑到了。
赵知行还熬了茶树菇老鸭汤,韩青绿摆摆手,“喝不下去了,我们下楼散步吧。”
赵知行边喝汤边说,“刚刚还要背着呢,这会儿就要下楼了?还说自己不赖皮?”
韩青绿撅起嘴巴,没来由觉得好委屈,“你欺负我,才几天啊你就欺负我赵知行!”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
她知道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但又不知道症结在哪里,只好拿出一哭二闹的架势,企图让赵知行吐露真心。
赵知行忙把碗放下,蹲在她身边,“胡说什么呢?我哪有欺负你?”
韩青绿也不听她的,扭过身子,痛得自己倒吸凉气,“你就是,你就有,你就是忽冷忽热的,你都不送我玫瑰花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满天星的花语吗赵知行!”
赵知行一夜未眠,又忙活了许久,累得不想为自己分辨,她瘫坐在餐桌旁,叹了一口气,“韩青绿,你记不记得,我是见过之前你谈恋爱的样子的。”
韩青绿不说话,眼泪涌出来,赵知行以前,一定很难受吧,五年前她就坐在自己对面,看着自己谈恋爱。赵知行现在,也很难受吧,因为见过自己之前的样子。
赵知行的声音幽幽地传过来,如黑夜里的鬼魅,“那天你昏迷过去,我在学校刚开完会,楚宁姐给我打电话,确实,你问的对,那花是来了医院才买的,因为来医院的路上,我慌得很,根本无暇顾及花的事儿。”
“那你,为什么买满天星?”
赵知行寻到她的手,轻轻握住,掌心冰凉,语气也是难以言喻的哀伤,“因为,你在梦里说‘别走,谢芮’。”赵知行又把手放开,往后撤了一步,抱着膝头蜷缩起来,她的胃又开始疼了,撕心裂肺的疼。
韩青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神里除了慌张和惊恐,全无他物。赵知行低头不和她对视,她心里闪过无数个理由,却一个也开不了口,“所以呢,所以你要做守护者了对吗?”
当初说的多好,多漂亮的话啊,慢慢了解,满心喜欢,为我而来,不是只想做朋友,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呢,就要转身走掉吗?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暗夜里吗,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你一开始就不要来赵知行。
赵知行嘴角挂上轻蔑的笑,她定定地直视韩青绿的眼睛,仿佛要看进她心里,过了许久,才问道,“所以呢,你现在想让我做什么?我很听话的仙女姐姐,和原来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让我做恋人,我就会无休止地对你好,你让我做朋友,我就好好守护你,这样行不行啊?”她有心刺痛韩青绿,故意把过去的事也牵扯出来,话里带着细密的刀刃,刀刀都插在两个人身上。
韩青绿抹了把眼泪,看着面目全非的赵知行,原来这才是她的心声啊,“赵知行,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和谢芮在一起过吗?既然不是,那你何必要来招惹我,你如果这么在乎我腌臜的不堪回首的过去,又装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谁看!”她吼出声来,后背也被牵引的痛极,后背,心脏,全身都跟着痛,一时间不知道是哪里痛。
赵知行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是啊,还不是怪我,怪我当时没勇气,怪我当时穷困潦倒,怪我嫉妒她嫉妒得发疯,怪我对你,对你哪怕一点点也恨不起来,怪我贱骨头就想对你好,怪我什么也没有,就有这一颗真心,一颗没人要就丢在地上踩的真心!”
韩青绿刚要继续呛她,赵知行的电话响起来,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快步走到窗边,摁下通话键,喊了一声,“妈。”
蒋澄碧的声音沙哑,借着看不见的电子信号传过来,“七崽,你姥姥病了,这次……”
无声胜有声,在她长久的沉默里,赵知行知晓其中的深意,她语气急促,“好,我这就回去妈。”
韩青绿看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远远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她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抱住她单薄的后背,“怎么了。”
赵知行转过来,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我姥姥生病,我要马上回阳城。”她的声音也在颤,“你能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她不等韩青绿回答,又拨通了楚宁的电话,“楚宁姐,抱歉我家里有点事儿,要回老家一趟,能不能麻烦你这几天过来给学姐上个药?”
楚宁听出她的情绪不对,便安抚她说,“没事儿,你放心走,她这儿有我呢,这么多年了我俩感情不是吹的,你快忙你的吧。”
放下电话,赵知行捏了捏眉心,每逢大事,须有静气,多年来的独居生活,让她迅速在心里计算好了需要准备的事情。
她放缓了语气,后退一步和韩青绿道歉,“对不起,刚刚我情绪不对,你别,别往心里去,后背的药膏需要一天一换,要吃的消炎药我也分好了,放在床头柜上,你记得吃。我现在要回家收拾东西,开车加油,之后直接上高速回去了,你要好好的,对不起,我既没照顾好你,还惹你生气了。”
韩青绿向她凑了凑,抱她抱得更紧,“你慢点开车,不要担心我,我们的事回来再说,你回去就好好陪姥姥,好好陪妈妈。还有,你的真心,不是没人要的,也没人舍得踩。”
赵知行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伸手拥住了怀中人,这样的温柔,这样期盼多年的人,要有多狠心,才能离开,才能拒绝呢?她在玫瑰味的肩窝里重重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然后拿起自己的包,飞速闪身出门下楼。
韩青绿走到窗前,看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忍不住给她打电话,“小崽子,抬头,我就在这等你回来好不好?”她语气轻柔,已然是求和的姿态,她知道此时的赵知行太脆弱了,自己不忍心再给她增添一道裂痕。
即使自己的心也裂开一道道小口子,但她想让赵知行安安心心地开车。
赵知行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窗户上的小小身影,如果说前路意味着失却、死亡与痛楚,那如今她望向的,便是自己的温暖归途,即使不知道这归途能属于自己多久,但起码此刻属于自己,便已足够慰藉。她朝着那身影点头,“好,那你早点睡。”
韩青绿哪里还有睡意,她想到赵知行刚刚说的话,那话中破碎的情意,她知道正是因为亲眼看见过,亲眼见证过,所以赵知行才会那么难过,那么无助。
如果有时光机,她多想回到五年前,元旦夜之前,好好抱一下赵知行,告诉她自己也有犹豫的,自己也有喜欢她,自己也没说出口。
可哪里还有后悔药呢,她不知道,自己和赵知行要怎么迈过名曰过去这座大山。
三个小时后,赵知行发来微信,报备自己已经回到阳城,韩青绿悬着的心才放下,抱着皮皮瘫在床上,困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