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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Chapter 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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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第三小学的校方代表前来医院探望青绿,言语中是止不住的歉疚,营养品和花篮果篮一下子把病房塞满了。
“真是不好意思韩老师,都是我们学校的失误,让你受伤了,我这次来代表校领导,对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韩青绿半靠在赵知行身上,嘴唇苍白,精神头还好,“这是怎么话说的,您别放心上,只要孩子们没事儿就好。”
校方代表文质彬彬的,“是,您说得对,孩子们就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事儿。”
一直没开口的赵知行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建议你们学校开设几节心理疏导课,别让孩子们留下心理阴影。”
校方代表搓搓手,“您说的也对,回去,回去我们就组织,对了韩老师。”他转头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被您救下的小蓝天托我带给你的画,她今天有课不能来看你。”
韩青绿的明眸满上笑意,她接过来一看,画的正是昨天的自己,小孩子的画有神无形,阳光底下,韩青绿站在画面正中,角落里是拿着画笔的蓝天,韩青绿的手伸出来,挡住了硕大的黑衣人的攻击,虽然看起来比例失调,但靠的就是那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童真,她笑着说,“多谢了,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校方代表也没多打扰,赵知行便送他下楼了。
回来的时候,楚宁已经在病房里了。她抬头和赵知行打招呼,“赵老师,你回家歇一歇吧,瞧那黑眼圈儿。”
赵知行笑着摇头,“不碍事儿的楚宁姐。”
韩青绿也担忧地看着她,早上赵知行帮她洗漱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噗通噗通又发出迷人的声响,“知行,过来坐一会儿。”
赵知行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楚宁姐,你在这陪她一下,我去办出院手续。”
楚宁点头,“放心吧,不会叫你宝贝受累的。”
一句话把赵知行说得绯红漫上脸颊,跌跌撞撞走出去,还险些撞到门把手。
韩青绿无奈地嗔她,“你逗她干嘛啊。”
楚宁耸耸肩,“不是吧,逗也不能逗,怎么着,你俩还没到互相喊宝贝的阶段呢?要我说你们这,进度也太慢了。”
韩青绿又朝门口看了一眼,确定那人没有回来,才低低开口,“我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但她又嘴硬什么都不说。”
楚宁来了兴致,身子往前倾了倾,“怎么个不对劲儿法,说来听听。”
韩青绿眉间微蹙,“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她忽冷忽热的,自从我住院之后就开始这样。”
楚宁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保不准是她觉得你俩命格相克,不适合在一起。”
韩青绿咬着后槽牙,“要不是我现在行动费劲,我非得揍死你这个乌鸦嘴!”
赵知行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龇牙咧嘴的韩青绿,忙快步上前,“怎么了,不舒服吗?”
楚宁施施然地起身,“她还不舒服,她要是舒服了我就命丧于此了!”
韩青绿不理楚宁的讽刺,朝着知行笑笑,“都办好了么?”
赵知行边收拾屋子边回答她,“都弄好了,等你这个吊瓶打完就行了。”
楚宁环视了一圈,走到昨天赵知行买的花束旁,站定,疑惑地看着正在忙碌的知行,“赵老师,怎么热恋期不送玫瑰花啊?”
赵知行的眼神顿了一顿,手上的活计不停,“就是看着心情好呀!”
她故意用了轻快的语气。
楚宁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痴汉样子的韩青绿,心说这两个人还有的弯路走。
“那你把她送回家啊,我看她也没什么大事儿了。”楚宁拿起自己的包就往门外走,“我就不当电灯泡,打扰你俩的二人世界了!”
韩青绿扯着嗓子骂她,“快走快走,省着在这气我!”
楚宁知道她被人捧在掌心里,消失得比兔子都快。
她一离开,病房里又剩下两个人,韩青绿若有所思地开口,“知行,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回家休息一下吧。”其实也不是不想黏在她身边,只是她摸不准赵知行在想什么,只好以退为进。
赵知行仰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森林里跑出来的小鹿,“我可以去照顾你的,可以吗?”赵知行即使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自己更不是最好的状态,却仍是不放心让韩青绿孤零零一个人在家。
韩青绿拍拍床头,示意她坐过来,赵知行坐在她身边,韩青绿把一半的重量靠在她身上,“知行,那你回家了陪我睡一会儿,再去做别的事儿好不好?你看你的眼睛。”她心疼地用手抚着赵知行布满红血丝的眼。
赵知行随着她的动作放轻了呼吸,“好,都听你的。”冬日的阳光晒在两个人身上,周身温暖和煦,赵知行又想起浮士德了,若是时间能停在此刻,多好。
收拾停当,韩青绿的点滴也打完,开车去柏林大道,走到一半的时候,韩青绿趴在后座上幽幽开口,“知行,拐一下,去姜家熟食,我要给皮皮买个鸡腿。”
赵知行轻点刹车,“好,它会不会哈我啊?”
韩青绿浅笑,“不会啦,皮皮很乖的,就是一天没看见我了,肯定会有一点小脾气,但是一根鸡腿就可以哄好的。”
两人拿着大包小包和鸡腿开门时,皮皮确实没有哈赵知行,只是前前后后围着韩青绿转圈,它不知道姐姐怎么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也不知道姐姐怎么无缘无故买鸡腿回来。
放下东西,韩青绿被赵知行背到沙发上,赵知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以浅色系为主,沙发上和书柜上的小玩偶透露出主人的童心,明亮舒适又温馨天真,不光是棋如其人字如其人,赵知行暗自想,房子更能体现出主人的性格和做派。
韩青绿趴在沙发上,晒了会儿太阳,又觉得热,赵知行还在收拾东西,她有轻微的强迫症,所有的物品必须回到该放的部位才能安心。
皮皮就在赵知行的脚边晃,尾巴高高竖立,是防备的姿态,韩青绿看着好笑,“皮皮,过来,姐姐告诉你,这个人也是姐姐,不许哈她不许挠她不许对她发脾气听没听到?”
皮皮乖顺地走过来,用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韩青绿的手掌,仿佛是在说,知道啦,还用你多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知行边烧水边想,是不是自己也要这样做,顿时起了逗弄韩青绿的心思,小步跑到韩青绿身边,蹲着和她视线平齐,竖起手指发誓,“我知道啦,要对姐姐好,不许哈她不许挠她不许对她发脾气!”
韩青绿看她的贱样子就笑得不能自已,偏偏后背还牵着痛,她作势要打赵知行,“对对对,记住没?”
赵知行一屁股坐在地上,褪去玩笑的神色,变得认真又专注,“记住了,我会一直对姐姐好的。”
韩青绿见她心情不错,便一探究竟,“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送玫瑰花了?”她顿了顿,“是不是嫌弃姐姐生病了,嫌弃姐姐老了?”
赵知行的神色是说不出的慌张和失措,“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怎么可能嫌弃你啊!”
韩青绿不给她改变话题的机会,“那是为什么,从昨天我进医院开始你就不对劲儿。可以告诉我吗?”
赵知行皱了皱眉,脑袋就往下垂,她脑海里过了十几个说辞,可以搪塞过去,可以转移注意力,更可以咬死了说自己只是担心而已,但是她也记得,在所有关系中,真诚的重要性,她抬起头,对上韩青绿的眼睛,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因为,我怕你,怕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韩青绿迷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赵知行正要开口,水壶在厨房发出尖利的喊声,她抬腿向厨房跑去,却又暗自松了口气。
韩青绿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没给赵知行安全感,或者说,自己外露的感情远没有赵知行那么多那么浓烈,才让她有怀疑,有不安。
但是,自己已经尽力在体会感情,在缓慢而坚定地交付真心,在一步步从暗夜里挣脱,并在梦里一次次梦见赵知行,而不是谢芮了。
赵知行不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得多艰难,远比看起来难得多。想到这,她有些沮丧,赵知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她还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
殊不知,她所见的,已经是一片片的破碎的不完整的韩青绿碎片。
赵知行提前开始在APP上下单蔬菜水果,即使没到做晚饭的时候,她也搞出来一派忙碌的景象,时不时给韩青绿喂个水果,递个吃食,就是再也不提起话头来。
韩青绿便也不去探究,天暗下来,她的心也坠下去,昏昏沉沉地坠入梦境里。
赵知行再一次从厨房出来时,韩青绿已经睡熟了,皮皮乖巧地蹲在她旁边,晚霞在窗外喧闹,赵知行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就算是她再喊多少次谢芮的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她身边只有自己,以后也只有自己,如果她愿意的话。
韩青绿在梦里,又见到了那个争吵的夜晚,谢芮把红色的涂料泼在自己身上,“你看看你自己,你是废物,我当初怎么会看上你啊!”
那段关系里,谢芮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在一开始也是甜度超标,比赵知行所看到的更甜蜜,谢芮什么都不让她做,每天让她只负责穿上漂亮的衣服,做自己的模特,说韩青绿是自己唯一的缪斯。
在爱里的人总是创造力丰富的,那段时间不仅仅谢芮画出了一系列创新十足的画作,韩青绿现在的绘画风格,也是基于那时候和谢芮的灵感碰撞而成型的。
所以说,那个时候两个人互为彼此的缪斯,这话一点不为过。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大概是从谢芮对自己失却新鲜感开始,自己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让她满意,甚至是,穿上敏感的服饰,或者完全不穿,也不能让谢芮多看自己一眼。
谢芮和自己分手的时候,尽是嘲讽与冷漠,抨击自己的画,自己的视野,自己的相貌,自己的一切,而那是的韩青绿,竟然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任她凌辱。
在和谢芮分开后的很长时间,她一张画都画不出来,每天把自己锁在画室里,一张又一张空白的画彻底击垮了她,只觉得,自己被永远留在了黑夜里,而曾经同她依偎着取暖的人,早已远走,并带走了她的火苗。
“别走,别走。”韩青绿再一次呢喃出声。
赵知行坐在她身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胃,翻江倒海的痛意袭来,更痛的是心脏。
怎么,到底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吗韩青绿?
就不能看一眼我吗韩青绿?
到底还要喊多少次她的名字啊韩青绿?
寂静的房间里,没人回答她。她快步跑到厨房,脊背抽动,月亮如约而至,洒下惨白的光亮,一格一格,附在赵知行背上,如同她为自己织就的枷锁。
她没看到,沙发上的韩青绿又呢喃了一句,口型是“别走,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