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2、诛杀 ...

  •   “罪?”乔明远不屑地嗤笑,立马反问花从文,“你承认她是嫡出又如何?梁祉以下犯上人尽皆知!一介罪臣,她的女儿怎能继续做太后!”

      “本官提醒先生一句,说梁祉为‘罪臣’实为不妥。”闫岩走出群臣之列,信步踱到乔明远面前,“说是靖州参将,但因她是女子,吏部一直没有备册。换句话说,梁祉的官——有实无名。”

      梁祉不是正式的大瀚官员,太后就不是“罪臣之女”。同样的话闫岩在花从文来之前也能说,也能帮到太后,但闫岩按兵不动,就为了看太后能不能赢下这一局。

      花从文“余威尚在”,即便一年前就从首辅之位上退了下来,但适才他上殿,百官犹如从前那样敬畏他。

      太后身后有花家,就倒不了。

      闫岩决心选择太后,至于乔明远背后的人,恐怕没法将盘踞朝堂上百年的花氏扳倒。

      乔明远闭上双唇,眼神平静,冷静思忖。最后关头闫岩站出来——他败了。一个乔明远无法撼动花氏,他与花镜的感情终究是一个笑话。

      太后依然是花太后,甚至比从前更“名正言顺”,现下所有人都知晓她是花纭,她不是替嫁庶女。梁祉并非罪臣,而是有弘治帝证婚的、花从文的发妻。花纭与萧元英之间的某种联系也成为了花萧世交的见证。

      时候变了,乔明远心说——帝位更迭,人心又站在了萧元英、花从文这一边。

      乔明远感觉腹腔绞痛,措不及防地啐出一口鲜血来。似乎有一根线将他的手脚连接,乔明远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跪了下去,头无限地向脚后跟靠近。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乔明远整个人向后折叠,后背与腿无限贴近。“咔哒”一身,脊背难以承受巨大压力而折断,乔明远的瞳仁骤然紧缩,霎时血如井喷冲出口腔,随后他的眼、鼻、耳都流出黑色的血。

      在场诸人皆震惊不已,花纭难以置信地盯着断气的乔明远,脑袋嗡嗡隔绝了一切恐惧的吵闹。花纭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她连呼吸都忘记了——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死法。

      侯赟给宫禁使眼色,让他们尽快把乔明远带走。

      “别动,”花纭瞪一眼就要来抬人的宫禁,径直来到乔明远身边,难以想象乔明远堂堂八尺男儿,竟以这样一个难以入目的姿势死去。

      花镜为了他不惜铤而走险。即便花家无人承认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但它切切实实地存在过,不是吗?花纭蹲下身,从袖中取出自己的手帕盖在了乔明远脸上。棕黄色的帕子被黑血染脏,挡住不甘、绝望的乔明远。

      “伪善之徒,”花纭在心中暗暗自嘲,“人都死了,盖一块若有似无的帕子能当何用?”

      “送到锦衣卫,传仵作验尸,查清乔明远所中何毒。”她转身向龙椅走去,金光璀璨下,花纭似乎在金光中看到一点不属于这里的光芒。花纭盯着那点光,嫌恶地皱起眉头。

      她在龙椅前驻足,回首观察阶下跪伏的文武百官。不过两个时辰前,他们还怒火冲天地喊“退位”,而现在却规规矩矩地俯首称臣。原来他们尊的不是太后,而是权势。她后怕,倘若花从文没拿出那张印有“李凤汀”名字的婚书,恐怕现在禁军就带兵抄了花府。

      即便皇位上没有人,花纭一举一动的权力依然由它赋予。

      ——朝堂之上,无人认理。谁在龙椅上,谁就是天理。

      “乔明远诽谤哀家,其罪难恕,诛九族。章光霁、虞徐、齐兴贤以下犯上,连同奸人毁哀家清誉,车裂、诛三族。”花纭睥睨盖在被血浸染的白布,眼眸冷得好似千年冰窟,“乔、章、虞、齐四人首级悬于鄞都北城门,三年不得摘下。”

      齐兴贤吓得瘫倒在地,胯||下一片濡湿。他已经被吓杀了,颤抖如被电击一般,嘴边不断渗出白沫。一旁虞徐连忙跪下喊道,以头抢地呼号道:“太后娘娘恕罪啊!”

      花纭嫌恶地闭上眼:“拉下去,莫脏了金銮殿。”

      —

      鄞都暴雨倾盆,天昏地暗。

      密密的雨幕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沉重的雨点如陨石般砸打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风将雨卷成一团团飞舞的水龙,狂舞不休。

      大雨冲不透北市刑场的血,刽子手的刀都砍断了三把。骂声、哭声、咆哮声回荡在整个鄞都,一连五天日夜不休。

      皇宫侧门缓缓打开,一匹白马冲进雨幕。飞溅的血泥染脏了它漂亮的马蹄,马背上的人浑然不觉,压低了斗笠一路向南。

      “你闭嘴,”花纭搡开不断劝她的花合谊,疾步往后院走,不留情面地数落身边的花从文,“不是答应哀家要照顾好他吗!花府那么大,难道就腾不出一间房?非要选那一间,比水帘洞还潮,他身上的伤能受得了?”

      推开发霉的木门,花纭听见一段久违的声音响起——

      “娘娘莫要为难世叔,是我想来这看看。”沈鹤亭的凤眸微微弯,宁静得像无风的海面,右手撑着拐杖艰难越过门槛。

      沈鹤亭伫立在房檐下,雨珠顺着瓦片的凹陷下旨,好似在他面前垂下一层珠帘。一袭白衫松松垮垮地搭在沈鹤亭肩上,露出被纱布缠成蚕茧的身体。沈鹤亭少见地将头发披散在胸前,刻意藏起伤痕,不愿被花纭瞧见。

      花纭远远地望着他,发觉他又瘦了,站在那像一棵枯干的竹。她眼眶一酸,径直走进了雨幕中。沈鹤亭拄拐往右走,为花纭搬过一条矮凳,自己则心安理得地往长椅中一歪。

      他伸手摘掉花纭的斗笠,用指腹抚平她紧锁的眉心,小指却碰到她眼尾的细纹,他蹙了蹙眉:“娘娘怎么老了许多?”

      两个月没见,花纭哪想到沈鹤亭一张嘴说的话这么难听:“今年我虚岁才二十!有些人往那一坐,不知道还以为是当祖父的呢!居然说我老……五十步笑百步,你打哪来的勇气!”

      “骂得好,”沈鹤亭低头笑,眼角渗出眼泪来,深深地望着花纭,请求道,“我多想你能一直骂我。”

      花纭为难地望着他:“疯了吧。”

      “我清醒得很,”沈鹤亭抚摸她的脸颊,忽然两指一用力,逼得花纭连连喊疼。他颇为幸福地笑出了声,“原来不是梦。”

      花纭捂着脸,眼眸湿漉漉的:“本来就不是梦。”

      “这段时间,李怀玉为了防止我逃跑,给我用了很多药,让我做了太多美梦。每次醒来都发现自己还躺在他的水牢里,我都特别难过。”沈鹤亭把手搭在花纭的头上,发丝的温热顺着手掌传递到心里,他骤然红了眼眶,“我怕现在也是梦。”

      沈鹤亭提及李怀玉,花纭顿时心如刀割。敛眸的一瞬,豆大的眼泪“啪嗒”掉在手背上,后悔得肠子悔青:“我就不该让你去……”

      “如果我不去,恐怕就拿不到李怀玉的把柄,”沈鹤亭眼神空洞,嗫嚅道,“也没法下定决心跟他划清界限。不然以我心软的性格,又要助纣为虐了。”

      花从文与花合谊不知何时离开了,小院只剩他们两个人,细密的雨打在屋顶上,泠泠如扬琴的乐声。花纭猫儿似的伏在沈鹤亭膝上,嗅着他身上的药香,思绪纷乱。

      “那年你烧得昏了,一直喊娘。”沈鹤亭,细声道,“你害怕得浑身都抖,我抱着你,一刻不肯撒手。”

      花纭耳边似乎又响起沈鹤亭温柔的歌声,脸颊泛起微红,惊讶道:“你居然想起来了。”

      沈鹤亭摇摇头:“大抵是沉江时伤到了脑子,我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今天能想起来,或许明日就忘了。连带我的心性也时好时坏,有时暴躁顽劣,力气使不完似的。可睡一觉醒来没准会变成现在这样,平静得连爱啊恨啊都能很快消化。”

      花纭猜测定是李怀玉对他做了什么,沈鹤亭离开之前,关于花纭的旧事一丁点都想不起来。迟早找他算账……花纭不甘心地抿起嘴唇。

      “你从来没跟我说过那几年,我也从未问过。”沈鹤亭指尖将她额间被汗濡湿的发丝拨到耳后,垂眸端详她的眉眼,惭愧道,“或许是因为我也过得生不如死,反正你人在花府,日子再难总比我过得好。直到那天看你那么害怕,我才反应过来你在花府的六年必定水深火热。”

      “没事的,”花纭反过来安慰沈鹤亭,“不至于水深火热。再难,身边也有我娘在,日子好过……”

      沈鹤亭咬紧后槽牙:“李怀玉亲口承认,是他给梁祉喂紫英。他们要她疯疯癫癫地去死,好给花从文扣个‘阳奉阴违’的帽子。我深知那东西用多了,便如行尸走肉一般啃食活人……怪不得你那么害怕……”

      花纭犹如被烫到一般站起来,冲到沈鹤亭面前,逼问道:“李怀玉亲口承认?是他,竟是他?!”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