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吻》不眠冬

6、6早餐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八点多了，却还没见太阳。
　　S市秋初向来多雨，往往一到这时候，江泠的心情也跟着天气一道变阴了。

　　叮咚、叮咚、叮咚——
　　蓬松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上四处摸索着，最后从枕头底下扒出手机，打开看了一眼又丢开。
　　是唐慧颖发来的消息，来打探昨天晚上两人的“战况”。

　　江泠懒得理她，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觉。
　　过了会，她又不情不愿地清醒过来，朦胧睡眼木木地盯着前方，怀疑人生。

　　也不知道邻居家在做什么好吃的，这香味把她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喷香的饭菜味道透过门缝悄悄地溜进来，钻进被子里撩拨她。
　　根本就睡不着。

　　江泠的肚子咕噜一声，空虚感愈发强烈。
　　她皱眉把被子拉过头顶，妄想建立屏障隔绝香味。安静的环境里，却换了细细密密的切菜声来骚扰她的耳朵。

　　江泠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香味好像是自己家的。
　　对，家里还有一个人呢。

　　江泠面无表情地起身，不忘换了身保守些的家居服，然后一把拉开了卧室门。

　　没了房门的阻隔，所有的声响和气味都毫无保留地摊开在江泠跟前。
　　餐厅跟客厅连在一起，厨房就位于餐厅的右侧，用玻璃门做隔断。
　　因而江泠站在主卧门口，一眼就能透过玻璃看到褚野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阴天光线不足，厨房里的暖色小吊灯开着，投下一片橘黄光晕。灶台上炖着的砂锅咕嘟作响，海鲜香味溢了满室。
　　他手里拿着调料瓶，往锅里添着。左侧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不时地瞟上两眼。
　　看上面的图案，像是江泠买来翻都没翻开过的某本烹饪书。

　　厨房不算小，但褚野的存在，莫名让空间拥挤起来。奶黄色的可爱餐具跟他的气质格格不入，但他的动作，却自然得像是早就使用过千百遍一般。
　　江泠轻轻嗅了嗅鼻端的香气，几乎舍不得打破这一静谧的景象了。
　　——明明是想凶狠地把他赶走的。

　　褚野转身拿盘子，看到了抱胸倚在门边的江泠。
　　她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发丝凌乱，眼神迷蒙。穿得很严实，只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不像是叱咤风云的公司总裁，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

　　“现在吃饭吗？”褚野问她，磁性的声音缓缓流淌过，温柔得不像话。
　　恍惚间，江泠甚至觉得自己跟他本就是一家人了。
　　她默了半晌。

　　“不……”
　　“做都做了，”褚野向着火上煮着的东西抬抬下巴，语气带着几分引诱，“尝尝吧？”

　　冰箱里的食材丰盛，大部分都是小时工阿姨塞进来的。偶尔江泠会在家对付一口，但她不怎么会做饭，更多的时候是吃外面的餐厅或者外卖。
　　偶尔尝试一下……

　　咕咕叫的肚子拒绝不了饭菜的香味，江泠也拒绝不了这个系着卡通围裙的高大男人的邀请。
　　回绝的字眼在唇齿间流转几次，还是咽了回去。

　　江泠回房间洗漱，关门前听到褚野将切好的菜下锅炒。
　　滋啦的油声混着蒸汽攀升，是她从没在这里见过的热闹烟火气。
　　-
　　褚野将最后一道菜装盘，端着摆到餐桌上。
　　他做了三道菜，主食是暄软的鸡蛋饼，砂锅里炖了海鲜粥，另外还切了一盘餐后水果。
　　都是照着食谱做出来的最简单的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不住吞口水。

　　江泠还没出来，他侧头看向她紧闭的房门，良久又收回视线。
　　放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机无声震动，锁屏上跳出一个电话。
　　褚野瞥了眼来电人，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眸子里氤氲一片墨色。随手一划，来电界面消失，露出手机的锁屏。

　　锁屏壁纸是凌晨刚换的。
　　他和江泠的照片被人发到网上，也算是大火了一把。
　　各种角度的视频和图片在网上流传，他挑了一张最好看的，用作自己的手机壁纸。

　　这张照片是俯拍，拍摄者可能是在步行街某家店铺的二楼。
　　暖黄的路灯下，江泠走在前面，墨色发丝和红色裙摆在夜风中张扬，仿佛绽放的玫瑰。而他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情意款款盯着前方倩影，存在感十足。

　　上传照片的人还特意为他们调了色。
　　复古的滤镜配上白色的英文花字，说是某张杂志的封面也有人信。
　　看着看着，他修长手指摸上自己淡色的唇，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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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泠家的岩板餐桌是长方形的，最多容纳六个人同时用餐。白色皮质的座椅柔软舒适，配着柔色的灯光和大理石台面，营造出轻松又温馨的用餐氛围。
　　江泠一手拢着头发，另一手将黑色的发圈咬在嘴里，拉开凳子坐下。又拿着发圈，将一头精致卷发在脑后束成一个低马尾。
　　她没化妆，少了脸上的一层脂粉，看起来没那么难以接近了。

　　褚野坐在她侧方，给她把筷子和勺子放好。
　　小火熬煮出来的粥软糯晶莹，散发着海鲜特有的咸香。闻起来诱人，吃到口中更是齿颊生香。
　　第一勺海鲜粥送入口中，江泠就在心里喟叹出声。忍不住又来一口，舌头烫到了也顾不上。

　　她吃饭的速度不快，细嚼慢咽的，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像一幅画。
　　与她比起来，褚野就随意多了。三两下吃完了自己面前大半的饭菜，动作快却并不显得狼吞虎咽。
　　两人谁都没有吃饭的时候聊天的习惯，碗筷碰撞间，气氛倒也不显沉闷。
　　最后还是江泠先吃饱。

　　她倒还想吃点，但胃已经装不下更多了。
　　江泠侧头打量褚野，他坐在小小的皮质餐椅上，长腿斜在一侧，显出几分拘束。
　　家具都是江泠按照自己喜好挑的，对他这种手长腿长的成年男性来说，尺寸是有点不够看。

　　不多时，褚野解决了桌上残余的饭菜，顺手收拾起了碗筷。
　　江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电脑处理工作邮件。身后厨房里不时传来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声，褚野穿着围裙哼着歌，把清洗干净的餐具一个个细致地擦干收纳。
　　她脸上戴着一副防蓝光的黑框眼镜，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耳边听得褚野靠近沙发边，她头也没抬道：“坐。”

　　等手里东西解决完，她合上笔记本，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侧头问褚野：“今年多大了？”
　　“二十。”褚野抽出纸巾，一边擦手，一边回答道。
　　其实还不到二十，他的生日还没过。只是这么说，能让自己跟江泠之间的年龄差距更小些。

　　“二十啊……”江泠的语气有几分怀念，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二十岁，“还小呢。”
　　褚野靠在沙发背上，伸展长腿，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
　　闻言，他抬眸看向江泠，好像有几分不满她对他轻视的态度：“早就不小了。”

　　江泠一笑，并不与他争辩：“什么时候入行做模特的？”
　　“去年，刚做没多久。”
　　“没上大学？”
　　“啊……”褚野迟疑一瞬，耸耸肩坦然道，“家穷，没上。”

　　江泠挑眉，上下打量他几眼，对他的话存疑。
　　她见过许多人，自诩看人的眼光还是不差的。褚野这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缺钱花的主。

　　“M club给驻唱的薪水不低。再说你这条件，做模特也不愁接不到活。怎么会上不起大学？”
　　褚野定定看着她，半真半假道：“家里欠了很多债，工资都上交了。”顿了顿，他突然一笑，“江总是在夸我？”
　　江泠没应，但也没否认。

　　“欠了多少？”
　　褚野思索一会儿：“很多，可能得有个几百上千万？”
　　他好像不太想提起这个问题，脸上表情不太自然，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江泠看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思。
　　普通人家哪能欠上千万的债，多半是做生意亏下的。这样他身上的一切不合理地方都解释得通了。可能以前家里有些资产，后来经营不善，导致他不得不早早辍学赚钱。
　　没有人愿意揭开自己的伤疤，他这样的反应，江泠也能理解。

　　她没对褚野的手艺做出评价，而是问他：“你签的哪家公司？”
　　褚野：“……跃帆。”

　　江泠狐疑：“我没在跃帆看到过你。”
　　虹锐，跃帆和海文是S市最大的三家模特公司，跟江泠的传媒公司时有合作。
　　江泠前不久前才去过跃帆，他们公司大厅乃至于走廊两侧，挂着的都是签约模特的大海报。
　　褚野这个长相，江泠如果看见过，不可能丝毫没有印象。

　　褚野不说话了，睫毛在脸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十足落寞。
　　江泠侧头：“得罪人了？”
　　褚野仍旧沉默。

　　“嗯？”
　　褚野抬起头：“我能不能不说……”
　　“当然。”
　　江泠视线移回了电脑屏幕上，脑海里却突然涌现了他给自己点烟时顺从听话的模样。
　　顿了顿，她道，“想没想过去拍戏？”

　　褚野惊讶地侧头看她，说：“江总愿意捧我吗？”
　　江泠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不由失笑。

　　“可以长远地投资一下你，不过还是要看你值不值得我付出时间和精力。”
　　褚野叹道：“我没学过演戏。”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结一动，补充一句：“不过……如果能待在江总身边，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尝试。”

　　江泠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散漫地坐在椅子上，嘴角带着笑。
　　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搭在扶手上的指尖却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显然内心并不像他面上一样轻描淡写。

　　待在自己身边，言下之意不就是在暗指她和卢景泽的关系？
　　怀抱着这个目的接近江泠的人不少，但褚野所求的，好像跟他们都不太一样。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么纯粹而渴求的目光看她了——看她手里的钱和权的倒是不少。

　　江泠轻佻地上下打量他，看着男人因为自己的视线绷紧了身体，突然勾唇笑了。
　　“我身边可不缺人。”

　　褚野：“我知道。”
　　他抿抿唇，脸上神色有几分执拗：“做什么都可以，我很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