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吻》不眠冬

5、5过夜

　　江泠以视线描摹他那张自己万分熟悉的脸，压下心底酸涩。
　　“下次骗人之前，先和同伙串好供。”

　　卢景泽一瞬间变了脸色，显然是品出了江泠的弦外之音。
　　怪不得她根本没问关于新闻的任何事，原来林晓雪早就把自己卖了。
　　那个女人！自己怎么会以为她还是当初大学校园里的那个纯白无辜的初恋女友，以至于中了她的圈套，毫无防备地让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卢景泽咬肌鼓起，控制不住地将拳头捏出嘎吱声响，脸色几乎有几分狰狞。

　　江泠冷眼看着，良久，叹了口气：“林晓雪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痴情种。跟你熬了七年不容易。既然有了孩子，就好好对她吧。”
　　话尽于此，江泠绕过他，打开了指纹锁。

　　“泠泠！”卢景泽猛地转身，想要拉住离去的江泠。
　　一具强健的身体挤在他面前，手臂一伸，将他生生拦在江泠三尺之外，半步都无法向前。
　　褚野手里还提着满满当当的袋子，肩与肩相撞，卢景泽不稳地后退半步，愠怒地看向他。

　　目光相接，短暂交锋一瞬。

　　褚野眉头微皱，薄唇紧抿。凛冽黑眸里泛着寒光，是毫不掩饰的戒备和警告。
　　卢景泽被今日发生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与他一比，竟生出了些退缩之意。

　　江泠对身后的暗流涌动却丝毫不知情，随着开锁成功的播报，风情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门没有完全关紧，褚野心领神会。最后看了一眼卢景泽，越过他进了门。

　　清脆的上锁声响起，站在原地的卢景泽如梦初醒。
　　他抹了把脸，突然恶狠狠一拳砸在门旁侧的墙上。

　　-

　　褚野提着东西站在客厅里，四下张望。
　　房子户型很好，三室一厅，南北通透。客厅面积很大，装修是简约风格，配色干净高级，很符合江泠的冷淡气质。
　　中间位置是一个米色的大沙发，茶几是白色的，铺着同色系绒绒的地毯。
　　沙发上的一抹红是整个客厅唯一的亮色。江泠陷在沙发里，倚着两个大抱枕。
　　褚野只能看到她露出的一点脑袋，和红裙下笔直修长的小腿。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进门处的玄关柜上，悄声走到沙发边。
　　江泠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听到声响也并没有侧头看他，目光落在虚空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火机就在桌子上放着，褚野目光在上面转了两转，很自然地伸手拿起，单膝跪地将跳动的火焰凑近江泠。

　　或许是被他专注的样子打动，也或许是真的需要烟草来缓解心情。
　　江泠已经很久没碰过烟了，眼下，她轻飘飘地看了褚野一眼，没有拒绝。侧头就着他的动作吸了一口，让久违的辛辣刺激的烟草味道充斥肺腑。

　　烟雾迷蒙间，褚野仰头看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人活像是给人吹迷烟的妖精，雪肤红唇，勾得他心脏都慢了一拍。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喉结滚了滚，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

　　晚风夹杂着湿润的雨意，从客厅敞着的窗户偷溜进来。外面渐渐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吹得人不由打个颤。
　　面前的褚野起身关上了窗户，之后就没了动静。

　　江泠觉得奇怪，转头瞟了一眼，见人木头似的直愣愣竖在边上，她不由失笑。
　　掐了烟，她伸手向另一侧指了指：“今晚你睡客房吧，明天早上再走。”
　　想了想他和卢景泽的身高和体型，她道：“客房衣柜里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新的……你应该能穿。”

　　褚野抓紧了吉他包的包带，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江泠疲倦的样子，最终闭上了嘴。
　　“好。”

　　男人离开了客厅，四下里恢复了寂静。
　　江泠回想起这短短一天发生的事，仰头靠在了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悠悠舒了口气。

　　她刚跟卢景泽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对他动过心。
　　卢景泽永远都是温润而泽，站在她身后，做她坏情绪的垃圾桶。面容俊朗、谈吐不凡，很少有女孩子能对这样的男人说不，包括江泠。
　　江泠记得他为自己排队几小时买的粥，也记得二人分居二地时他发来的嘘寒问暖的消息，更难以忘记自己消极低沉时他温言细语的安慰。
　　她曾经以为这就是爱，但直到她看到了自己好朋友跟他妻子的相处模式，才明白她和卢景泽的问题出在哪里。

　　太平淡了，没有丝毫的波澜。

　　两个人更像是单纯的交易关系，卢景泽需要钱和资源，江泠需要关心和陪伴，于是他们凑在一起，各取所需。
　　甚至卢景泽没有表现出一点占有欲，对待她的态度就像是她公司的员工一样。乖巧听话，甚至还带着一点巴结讨好。

　　江泠试图改变过，但没成功。
　　那段时间对两个人都是不小的折磨，尤其是江泠。某次陪着他去拍摄杂志封面，卢景泽甚至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却追着她的车跑了好几条街。

　　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卢景泽却怎么也给不了。最后她看开了。
　　爱情不是必需品，和他待在一起舒服就足够了。
　　却没想到林晓雪横叉一脚。

　　江泠意识回笼，却无论如何也酝酿不出睡意。她总是这样，心里有什么事埋着的时候，总是整夜整夜地失眠。不过自从公司走上正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受了。
　　反正左右是睡不着，江泠站起身，开始收拾卢景泽在她家里留下的东西。

　　褚野洗完澡出来，客厅灯仍然开着，沙发上却没有了江泠的身影。循着某处细微的响动过去，就见江泠书房的门大敞，她人站在木制书柜前，时不时挑出一本扔出去。
　　地上乱七八糟摞着一堆东西，各种的笔记本和钢笔，最多的是书。
　　最顶端的是《现代电影表演艺术论》，下面压着的一本是《莎士比亚全集》，都是关于表演的书，不像是江泠本人看的东西。

　　只一眼，褚野就明白了。
　　“需要帮忙吗？”他倚在门边，出声询问。

　　江泠动作顿住，回头看他，半晌，眼睛才从他身上移开，又指了指地上摞着的一堆。
　　“橱柜里应该有结实的袋子，拿几个出来，把我收拾出的东西装好清理出去。”

　　褚野刚洗完澡，身上仍带着湿润水汽，半透的衬衫贴在身上，勾勒出一片漂亮的肌肉。
　　身高腿长，年轻貌美，身体条件也好，这样的人，居然只是M club的驻唱，简直暴殄天物。

　　书房弄完，江泠又将其他房间的东西收拾干净，褚野动作也很很麻利。一个负责扔，一个负责清理。两个人搭配着，不多时，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就完全从这个房子里消失了。
　　江泠揉了揉酸痛的腰，看着褚野将打包好的垃圾袋堆在门口，道：“东西放在那就行，今天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褚野应了一声，回头笑道：“晚安，江总。”

　　江泠微微颔首，回到房间简单收拾过后，进了浴室。
　　可能是太累，模模糊糊地，她躺在水温适宜的浴缸里，舒服得意识都恍惚了，直到近半个小时后才清醒过来。

　　长时间待在热水里，江泠指尖都泡得发皱，口中干涩。她随手扯过丝绸的吊带睡袍走出卧室，打算拿瓶水喝。
　　结果刚一出卧室门，她就和某人四目相对了。

　　客厅里水晶吊灯灭着，只开了沙发附近的落地灯。褚野坐在沙发上，闻声回头。
　　光线并不明朗，他半个身子都隐在黑暗里，侧脸形成完美的剪影。他比卢景泽高了许多，也壮，修身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未免有些拘束。他解开了好几颗扣子，露出一片紧实胸膛。
　　单单是坐在那，浑身就好像散发着蓬勃的热意，尤其是一双眼睛，直白又热烈，像是要灼伤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江泠有些懊恼，毕竟穿成这样见人，终归还是有些不得体。
　　她压抑住了自己想要转身回去的冲动，若无其事道：“还不睡？”

　　天知道褚野费了多大的劲，才堪堪将视线从她夜色里白得发光的皮肤上移开。
　　他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嗯，夜班习惯了，睡不着。”比起平时说话，他的声音哑了许多，磁性又低沉。

　　见褚野移开视线，江泠松了口气。
　　“哦。”她打开冰箱，视线在一排排的饮料酒水间巡梭，若无其事地问他：“喝点什么吗？”

　　“有冰水吗？”
　　“有。”
　　他轻笑：“多谢。”

　　江泠伸手从最上端的架子上取两瓶水，一瓶走到沙发边递给他，另一瓶自己拿在手里拧开。

　　刚想抬手喝水，江泠却突然想到自己此时的装束。
　　一瞥褚野，这人果然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丝毫不考虑他的视线是不是太过冒昧。

　　江泠动作僵住了。
　　“……早点休息。”

　　房门关闭的同时，将身后男人的视线隔离在外。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江泠靠着门板一口气灌了半瓶，才堪堪压下燥意。

　　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了，但每每对上褚野的视线，总是下意识地逃避。
　　好像自己是被狼盯上的兔子，在他饱含侵略性的目光下，颤栗从背后蔓延而上。

　　年轻人眼里感情的色彩太过浓烈，几乎让江泠招架不住。
　　我以前和他认识吗，江泠端着水，皱眉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