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香》藤蔓羊羊

9、宋三小姐

　　谢子扬颇为惆怅，“要你教我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可以，但是现在还不能和我娘坦白。我娘知道是我把人诓骗来的，还不得打死我。”

　　萧应征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呸，活该。”

　　宁宁对谢子扬的愁苦毫不知情，她现在正想着怎么从谢府的老仆下手。

　　可是青涵一连几日得到的消息，除了谢府的大夫人，谢正清的二弟，谢长盛的夫人，还有谢家老太太身边，还留着旧仆，其余人早就消失了。

　　这些留下来的旧仆大致也是各夫人的心腹，想从她们身上入手，套出点话来，难于上青天。

　　宁宁细想一番，决定还是铤而走险，去一趟东苑，宋婉清旧时的院子，亲自查看一番。

　　东苑是谢老太太住的地方，她没有办法无缘无故的跑到那个院子里。
　　所以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宁宁才换上了青涵的衣裳，往东苑去。

　　早在五年前，谢府有一处院子是禁地。
　　谢老太太因为爱女暴毙，痛彻心扉，一直留着那处院子，不许任何人踏入，并且命人按时打扫。

　　宋婉清的院子，哪怕过了二十年，仍和她当初在府中时布置的一模一样。

　　天色暗沉，尤其是宋婉清的院子。
　　因无人居住，一丝光亮都没有。又因为这里毕竟死过人，又有传言闹鬼，所以府中的下人到了晚上基本不会往这里来，宁愿绕远路也不想靠近这清苑。

　　宁宁面色坦荡，一路小心避开人，往宋婉清的院子走去。
　　推开朱红色的院门，进去了。

　　诚如府中下人所言，这大晚上的清苑十分可怖。
　　因无人居住，院子里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渗入骨髓，让人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

　　宁宁借着月色，观察眼前的院子。
　　东边的槐花树下有个秋千，空气虽然阴冷，但是那股淡淡的槐花香莫名的让宁宁平静下来。

　　有鬼的人心里才会害怕，什么都没做过的人又有何惧？
　　宁宁穿过重重回廊，清风带着回廊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廊下的白色月季，娇艳欲滴，迎着薄薄的月色，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生机勃勃。
　　大概是府中的仆人，平日打理的好，一点也没有落败的痕迹。

　　这里的装饰可以隐约窥见几分，院中生前的主人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回廊尽头，应该就是宋婉清曾经住过的屋子了。
　　与府中其他院子的四合院落式的布置完全不同，宋婉清的院落布置的格外用心有趣。

　　堂前有汪池塘，屋子仿佛坐落在水上般奇妙，风吹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碎光。

　　宋婉清的院子，处处精心布置，足以可见她身前有多受谢府的宠爱。

　　据说，这座院落是宋婉清的二哥，谢长盛亲自设计的。
　　院落中上到砖瓦，下到花圃的种植，谢长盛事无巨细，一一过问，这才有了如此独具匠心的清苑。

　　门口的那处匾额，也是谢长盛亲笔写下的。

　　二十年前这位谢家二叔，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圣上当年领军开辟新朝，开国之初，有意削减将领的实权，重用文臣。

　　大哥谢正清继承了老国公的爵位，谢长盛则靠自己的真才实学，年纪轻轻，官至殿阁大学士，正一品，算是谢府唯一一个，在朝堂上真正有实权的人。

　　世家功勋是家族的荣耀，但是要想长盛不衰，靠的是手里有实权。
　　圣上曾直言，谢长盛的才华，可保太合一世无患。

　　太合朝两公三侯，谢国公府，焦国公府，萧阳侯府，靖远侯府，宣平侯府。
　　谢国公府是几大家族中，风头最盛的，一是因老国公的开国功勋，二是后继有人，谢长盛是圣上身前的红人。

　　可惜，宋婉清的死，改变了一切。

　　这位宠爱妹妹的殿阁大学士，在宋婉清死后，因为忧思过去，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
　　谢长盛双腿残疾，因病辞官，从此隐居谢府一室，不再见人。

　　圣上一再挽留，甚至允许他不用上朝，谢长盛还是拒绝了。
　　朝中众臣唏嘘，世人惋惜，世事无常。

　　一阵夜风拂过，回廊处的风铃再次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宁宁还没来得及进屋，突然听到后方好像有动静，像是有人进来了，慌忙打开了房门，躲进了屋内。

　　不大会儿，外面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

　　像是一个丫鬟在说话，“老太太，仔细这边回廊的路滑，我们慢点走。”

　　一个年老的声音轻咳两声。

　　宁宁屏住呼吸，不会这么倒霉吧，碰上了谢老太太来。
　　眼瞅着这外面的人越来越近，宁宁环视了眼屋子，最后躲在了一个屏风后面。

　　吱呀-——

　　门开了。
　　两个小丫鬟扶着谢老太太进来。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两个丫鬟回了声是，然后就出去了。

　　宁宁以为老太太一人在屋中，要说些什么。
　　谁知道，过了许久，老太太什么都没有说，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屋子。

　　宁宁等外面的声音消失，才从屏风后面出来，长呼一口气。
　　这种一次一遇的运气，宁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是遇到谢子扬，就是遇见谢老太太。

　　不过，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情。
　　虽然没有听到谢老太太说什么，但是宁宁知道，宋婉清的屋子应该是常有人来的，蹲守在这里或许会有收获。

　　从清苑回去后，刚巧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思言。

　　思言揉着眼睛，茫然的说，“小姐，您怎么穿着青涵的衣裳。”

　　宁宁眉心猛跳了几下，只能睁着眼说瞎话，“青涵的这件青色衣裳好看，我试试看这个颜色适不适合我。”

　　思言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等回屋遇到青涵时，忍不住夸宁宁，“小姐可真平易近人。”

　　青涵默默叠好被子，给江太守点了个赞，他挑来监视的人可真不错。
　　但是，真不是这思言傻，而是她对宁宁的滤镜实在太重了。

　　宁宁换下青涵的衣裳后，左思右想，这宋婉清的院子她不能天天去，只能挑一些特殊日子铤而走险。
　　要不然被发现的几率太大了。

　　接下来，她准备从谢老太太入手。

　　谢老太太如此珍爱宋婉清，已经过了这么久，还会来她的院子里睹物思人，可见平时有极大可能会说一些与她相关的事情。

　　自从去过清苑，又过几日后，宁宁终于等到了机会。

　　一日，青涵带回了谢府最近的消息。

　　谢老夫人近日睡不好觉，国中府到处寻治疗失眠的法子。
　　宁宁听到这个消息后，陷入了深思。

　　巧合的是，她还真知道谢老夫人为什么睡不好觉。
　　那日在屏风后，看着老夫人在屋中坐了半个多时辰，现在睡不好无非是心病。

　　那些郎中估计也知道老夫人是心病，所以无论吃什么药都没用。
　　这种心病旁人都帮不了，做什么都是治表不治根。

　　宁宁晚上沐浴时，特意命青涵用檀香替她熏衣。沐浴焚香后，第二天早晨醒来，宁宁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

　　然后又取来自己的凤尾琴。这个琴是她唯一从君王府带来的东西。

　　宁宁穿着一身乌金云绣衫，拿着琴，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东苑。
　　她的琴技得君渡真传，虽然学得时间不长，琴技不算出类拔萃，但是自有风骨。

　　君渡也曾失眠过很长时间，宁宁每次在旁弹奏，竟然治好了他的失眠。

　　虽然宁宁不知道这一招对老太太有用么，但是还是想去试一试。

　　谢老太太院落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步伐匆忙，丫鬟婆子神情焦急。
　　青涵上前拦下一人，“姐姐，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拦住的人拿着个盆，来不及多说，“老太太晕倒了。”
　　然后匆匆离去。

　　宁宁看着这院中乱成了一团。
　　现在来可能不是个好时候，青涵也在一旁犹豫，“小姐，不然我们回去吧，等老夫人醒来再说。”

　　宁宁点点头，抱着琴的手微微盖在琴弦上。
　　走了半步，却突然又停住了，看着旁边的清苑，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阵悸动。

　　府中的人乱成了一团，没有人观察到她们的去向。
　　宁宁带着青涵，堂而皇之的走进了清苑。

　　素手拨弄，琴声起。琴声不悲不喜，悠远而古朴，传达着一丝宁静，听到的人莫名有了一种心安。

　　清苑离老太太的院子最近，刚刚混乱的人听到琴声，心神清宁了不少，脚下的步伐也稳当了许多。

　　老太太晕倒没多久就醒来了，严格的说，根本不是晕倒。而是年纪大了，又没有休息好，所以腿下无力倒在了地上。

　　琴声并不明显，老太太才开始并没有听到。
　　后来仔细听着，才发现了那悠悠琴声，也没有问谁在外弹琴，竟然让丫鬟扶着她出去。

　　外面院子的人也听到了琴声，但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过来的，大家愣是没往清苑那处想。

　　老太太拄着拐杖，扶着丫鬟的手，脸上带了丝愠怒，“去清苑。”
　　她虽然年纪大了，耳朵也不行了，旁人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只有清苑的声音能传到她的院子里。

　　清儿小的时候喜欢练琴，她这院子听的是清清楚楚。

　　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居然敢进清苑，谢老太太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进了清苑。

　　白天的清苑景色格外美丽，亭台水榭的布置在阳光下宛如画中，回廊旁的池子上腾起的淡淡的水雾，宛如仙境。

　　堂前抚琴的人宛如九天仙女，眉眼低垂，纤纤细指仿佛在舞动般拨弄琴弦，看得人赏心悦目，听得人如临其境。

　　众人赞叹之余，心中皆是惊吓，那人是不要命了么？
　　府中的人谁不知道清苑是禁地，老太太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居然有人敢在那里弹琴？

　　丫鬟婆子一面担心老太太被气着，一面屏住了呼吸，准备在老太太怒斥后绑走那人。

　　谢老太太，当初与谢国公一同陪着圣上，出生入死，打下了太合朝的江山，是一位真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她的脾气十分倔强，平日的性子也像当年在沙场征战时，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