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自作自受 ...
-
宁宁回到屋子后,狠狠灌了几杯凉茶,泛红的脸才恢复了以往的瓷白。
青涵和思言尚且还在她被带离的惊吓中,宫中传回来的消息又慢,她们这些下人也无法即时得到她的状况。
只紧张的不停忙进忙出,泡茶倒水,让宁宁压压惊。
宁宁放下杯子,这才察觉到了丫鬟们眼里的担心,忙解释到道,“我没事了,宫里都查清楚了。圣上亲自下令,撤除江千城的官职,也还了我的清白,皇后娘娘还给了一些赏赐安抚我。”
没事是没事了,可惜却没有借着此次的事情,找出隐在后面的那个人。
纵然宁宁不甘心,却也没有了任何的办法。
所有的线索再次断在了萧家的身上。
无论是上次太子生辰的陷害,还是这次江千城口中那个“神秘人”,后面的人似乎一直想把此事掩盖成萧家对她的不满和陷害。
但那次夏日家宴她露面后,无缘无故遭到了贼人的胁迫,让宁宁无比相信,悬在她头上的手,与谢家的人也有关系。
难道,只能从那次家宴出席的人,一个个查起么?
宁宁现在毫无头绪,索性不想了,“思言,帮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说罢,从衣裳里掏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宫中的御用之物,个个是打造精美,价值不菲的首饰。
思言忙应了声好,看向了桌子上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两个丫鬟瞬间被匣子内流光溢彩的首饰吸引了。
匣子中,一支梅花点翠金簪子格外夺目,三朵娇艳的梅花挂在簪头,外粉内白,好像是真的一般,做工极其精细。
宁宁从里面拿出了那只簪子,淡粉色的花瓣衬着她的手更显玉白,这样的颜色就像含羞带怯的少女脸上的一抹粉晕般,是不谙世事,含苞待放的。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了方才在大殿内的萧佰颜,平时打扮的贵气逼人,今日倒是收敛了许多。
难得穿了件黛蓝色的衣裳,妆容也清淡了些,打眼看过去,就是一个寻常名门望族,容貌姣好的世家小姐。
她若是不张口,只外表上确实是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心生好感。
可惜偏偏喜欢不动脑子的说话,把想要害人的心思明明白白的放在脸上,最后害不了别人,自己还要栽个大跟头。
------
君显从承乾宫回到了萧贵妃的寝宫,路上愣是半句没有问她方才的事情。
关于那“神秘人”身上的玉牌,还有为何她动作快速的领人上书,甚至,连侄女萧佰颜也没有问一句。
越是这样,萧贵妃心里越是忐忑,她陪在君显身边这么久。
作为所有人都知道的宠妃,有许多时候,仍然看不懂他的心底的意思,更能了解到这个人的喜怒无常。
年纪越大,越是阴晴不定,周围伺候的人更是备受折磨。
萧玉是二十年前入宫的,那时的君显已经年纪渐大了,但好在身体健朗。
如今,却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驾崩了。
她相信,后宫里这样盼着的,不止她一人。
君显似乎有点疲惫的睡着了,枕在她的腿上。
萧玉不同于往日的放松,纤纤玉手在他的太阳穴打转,力道越来越轻,显得十分的心不在焉。
皇帝虽然老了,但是头脑还是很清楚,说话慢吞吞的,但说话的声音格外洪亮,语气颇为不悦,“你是觉得朕老了,做事也开始怠慢了么?”
萧玉哪里听过他这样和自己说话,心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吓得不轻,赶忙柔声说,“皇上龙体康健,风华不减当年,方才走那么快,臣妾都快跟不上了呢。只是方才有点困了,哪里是怠慢呢。”
萧玉这话说的,面不红心不跳,睁着眼说了一通瞎话,偏偏吹得君显心里开心了。
他伸手把萧玉的柔荑握在了掌心把玩,语气有些愉悦了,“贵妃觉得朕还年轻?”
萧贵妃见把他哄开心了,哪里管得上其他,十分娇羞的说,“在臣妾心中,皇上是这世上最年轻的人。”
若有人在旁边,定要感叹一句萧贵妃能得数十年荣宠实在不稀奇。
漂亮有头脑,会忍耐又会说话的女人,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过得很差。
“那贵妃觉得,朕命你的侄女萧佰颜入宫如何?”
“我瞧着她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后宫许久未添新人了,孤怕你觉得冷清,正好她平常也能多陪陪你。”
君显的话还像之前那样,讲得慢吞吞的,一口说完又开始了不停的咳嗽。
萧玉觉得自己的大脑突然停止了思考,从来没有一刻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甚至无比的厌恶那一阵阵的咳嗽声。
萧玉是嫌弃自己这个侄女脑子笨了点,但是也是疼爱她的。
膝下无子嗣,她看着萧家的几个孩子,视作亲子,尤其待萧佰颜格外的宠溺,说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为过。
虽然家中计划把她送入宫中固宠皇恩,但送的不是君显,而是君渡!
君渡正值壮年,太子府邸又无正妻,更没有乱七八糟的妻妾,日后登基不是未来的中宫,便是身份尊贵的妃子。
而如今让佰颜进了这老不死的后宫,她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正值碧玉年华的女子,被一个老翁糟蹋。
“贵妃,你意下如何?”
君显见她不说话,颇为不耐烦的又问了遍。
他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要什么没有,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今日他也不是征求萧玉的意见,只是知会她一声,略作安抚而已。
君显何尝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但正因如此,更要事事如了他最后的心愿。
萧玉低头看着覆在自己的手上,那双满是褶皱而粗糙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声音却是出奇的柔和,语气里有说不出来的诡异,“一切听皇上的安排。”
宫殿外鸟雀长啼,一阵大风过来,吹得人瑟瑟发抖。
老太监扫净了落叶,忍不住看着远方的落日喃喃了一句,“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更冷了。”
---
帝王的一时兴起,轻而易举的改变了萧佰颜的后半生命运。
而她前段时间还在人间花酒楼,与谢子扬坦白心意,如今不过几日光景竟然就要入宫了。
宁宁听到从宫里传回来的消息时,也忍不住感觉世事无常,可转念一想,如今境地何尝不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
萧家的人似乎想瞒住这个消息,满京城风风雨雨的传开了此事,偏偏萧佰颜一人还不知道。
那日在京城长街上,谢家的马车与萧家的马车迎面偶遇。
萧佰颜还特意下车,当街嘲讽了番宁宁,说,“你如今是声名狼藉,哪里还有以前的风光,什么京城第一贵女,如今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罢了。”
……
萧佰颜当日还讲了许多极其难听的话,引得周围的几个百姓议论纷纷。
如铃铛般悦耳的声音,吐出的却是极其刻薄之言。
而她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想来还不知道自己的遭遇。
不过,宁宁现在的情况也与她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了,没有了什么盛名,只有如今的一地狼藉。
事情虽然已经查清楚了,但流言也已经发酵了。
人们对于真相并不感兴趣,却对高门大户的那点私事极其好奇,口耳相传,传的是真真假假,什么都有。
总而言之,江宁的名气已经大不如从前,相信的人一如既往的赞美,不相信的人恶语相向的诋毁。
单这马车一路行驶而来,透过帘子都能看到人们对谢家马车的关注,言语间常常夹杂着“江宁”二字。
当初的名声也是把“双刃剑”,这把剑当初舞的有多漂亮,如今就刺的多残忍。
一个男子尚且承不住这种流言下的恶名,更何况一个待在闺阁中的女子!
萧佰颜颇为放肆的大笑,像是狠狠出了口恶气般,那副模样有几分着了魔般的癫狂。
一旁有明辨是非百姓颇感诧异:侯府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做这种落进下石之事情。
宁宁没有与萧佰颜争辩,倒是青涵忍不住了,在马车上气到发抖。
直到回府后,青涵仍然在忿忿不平,“萧家的大小姐怎么这么嚣张跋扈。”
宁宁没有说话,只轻轻转动了手里的茶杯,慢慢放在了桌案上,扭头看了眼院内落了一地的槐花。
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刚刚被人当街羞辱了一番。
如此嚣张跋扈,骄傲张扬的萧家嫡女,几日后随着一道圣旨入了宫。
听说,进宫的时候萧佰颜又哭又闹不肯上轿。
听说,她最后被皇上封了萧贵人。
听说,她又因为殿前失仪得罪了皇后娘娘……
有许多关于她的传言,都是谢念昔后来告诉自己的。
但自此之后的很长时间,宁宁再也没有见过萧佰颜。
那个曾经想要毒害自己,对“京中第一贵女”的封号耿耿于怀,对周围的人趾高气扬,还有大胆对着心上人表白,扬言要私奔的女子。
随着她们很多人的少女时期,一起渐渐消失在漫漫岁月长河里。
而上书奏请皇后,逐走江宁的几家世家贵女。
有互相算计的,有喜欢攀比的,但总归都是女儿家的那点心思,真要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些顺遂安逸的世家女子,在经历了小半生尚且算天真烂漫的闺阁生活后,从离开了母家的那刻,才算真正成长了起来。
蓦然回首起当年坐在一起,排挤羞辱过那个京外来的女子江宁时,大多也心里起了羞愧之意,甚至还有人成为了帮过宁宁的人。
真是人事无常,令人颇感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