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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虎狼之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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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里面的人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了,脱口而出的声音,穿破了薄薄的隔间,传入了她们的耳中。
“谢子扬,我喜欢你。”
门口面面相觑的三人,瞬间石化在原地,这是碰上表白现场了?
听着这情况,莫不是萧佰颜在给谢子扬表达心意?
谢念昔狠狠拽住了袖子,挡住了萧应征要推门而入的动作,压低声音,“你这样进去,大家会很难堪的。”
门内还在继续,声音陆陆续续的传出,内容比刚刚还要劲爆,萧佰颜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自己从小就喜欢谢子扬了,要他带自己私奔。
本是争执的两人,从表白开始,便只剩下萧佰颜的声音了。
屋内的谢子扬坐立难安,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
自己只不过听小二说,萧应征在此处留了一间屋子,以他们好兄弟的关系肯定是不分你我的,所以便径直进来了。
谁能想到,碰巧遇到了萧佰颜听到了他与小二的谈话,愣是要跟来。
争执了一会儿,却没想到这萧佰颜竟面含羞涩的说,喜欢自己许久了。
他是坐立难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
等到萧佰颜提出私奔后,谢子扬再也坐不住了,抑制住了自己的毒舌,说了句,“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一句话,室内顿时安静了。
室外的几人也安静了。
良久之后,萧佰颜咬牙切齿的声音带了几分不甘心,冷嘲热讽的语气颇为轻蔑,“难道,连你也喜欢江宁?”
宁宁不知道这个“也”是从何而来,突然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有点荒谬了,想叫身边的两人走。
没想到,她回头一看,身边的两人瞪圆眼睛,竖起耳朵大气不敢出一声,八卦的模样生怕错过里面的一句。
连侧站的姿势都有点一摸一样,十分滑稽。
这样看来,倒是般配的不能再般配了。
“是。我就是喜欢江宁。”
谢子扬字字清晰,让人无法怀疑他有任何口误,认真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骗人,或者只是为了随便找的借口。
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情感,谢子扬无法说出来的那些东西,竟然在萧佰颜面前坦坦荡荡的说了出来。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是着了什么魔怔了吗?每个人都在我旁边说她有多好,说喜欢她,你们真的了解她么。不过是一个平阳太守的女儿,运气好了点来到了京城,村野女子罢了,她本是根本没有资格站在我们面前,没有资格与我们交谈,更没有资格留在京城!”
萧佰颜此时心中恨极了江宁,这个仅仅见过几次的女子,抢走了她的名声,现在甚至还要抢走她喜欢的人。
而且,这种女子还是她最瞧不起的人,身份低微,在她心底连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不如。
京城的男子可能因为江宁的相貌,而减少了对她身世的鄙夷,但是女子可不同,萧佰颜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只想狠狠撕掉不属于江宁的华服。
这些话惹怒了谢子扬,他怒极反笑,“我当然知道她的家父只是小小平阳太守,就算如此,又如何?江宁比你们每一个人都要矜贵,她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平阳江家的人了,也是我们谢家的人,是比你们更需要娇养着的姑娘,更担得起如今这盛世名声。”
门外的谢念昔听了,解气的狠狠点头,还不忘压低声音议论一句,“我二哥如今说话温和了许多,倒不像他的风格了,缺了点杀伤力。”
话刚落音,里面又传来了一句。
“如今没有资格的人,该是你才对。萧佰颜,嫉妒会让你变得丑陋。”
比起之前的谢子扬,如今说话倒是含蓄了许多,但是也足够让萧佰颜又气又伤心了,顿时抹了眼泪往外跑。
哗啦——
门刚拉开,屋子外的几人猝不及防的被暴露了。
萧应征耳朵还贴在门上呢,差点闪了进去,揉了揉脖子,十分尴尬的和自己的妹妹说,“我,我定了这间屋子,刚想问你们怎么在里面呢。”
萧佰颜脸上布满了泪痕,没有理萧应征,也没有被人拒绝的窘迫,而是死死盯着宁宁,充满怨恨的狠狠擦干自己的泪痕。
她的头高高扬起,仿佛想向所有的人证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也像是在证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
搭在要扶她的丫鬟手上,提着自己紫色的裙摆,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从三人之间穿过。
“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这句话,其实是在骂宁宁和谢念昔。
但萧应征以为她在说自己,顿时语气不善的冲着萧佰颜的背影喊,“喂,都和你说了是我定的屋子,没经了我的同意就进屋子,你才上不得台面呢!”
“小时候多好,怎么越大脾气越古怪。”
萧佰颜毕竟是他的亲妹妹,哪怕说话不妥当,言语磕碰,但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她就这么离开。
“谢二姑娘,江姑娘,今日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了,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谢念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十分善解人意的说,“快去吧,我们两个再找个雅间就可以了。”
说罢,一伙人顿时散了。
宁宁离开时,还撞上了屋内谢子扬晦涩不明的眼神,心中一惊,立马闪躲了开。
谢子扬这心思,她可是完全不知道的。
来到谢家后,两人的交集甚至要追溯到谢玄刚回来的那天,谢子扬把她叫到一起,坦白了真相。
甚至上一次宝月楼时,他也没有与自己说什么话。
所以宁宁实在不明白,谢子扬的喜欢,从何而来?
因为长相而一见钟情?
可是明明谢子扬自己相貌俊美,曾经扬言根本不在意女子的皮囊外表,因为再好看,也好看不过谢家的男子。
京中那么多美人,宁宁自知自己还没有到凭着一面便让人死心塌地的地步。
荒谬,实在荒谬。
纵然避开了视线,宁宁还是能感觉落在自己脸上,灼热的目光。
直到随着谢念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宁宁捧着冒着寒气的青玉石杯,方才镇定了下来。
满室的桃子酒酿清香,只闻着便能令人有几分醉意。
宁宁晃了晃青玉石杯,青色的杯子里盛着淡粉色的桃子酒,清澈见底,里面还浮着碎冰,不知道味道如何,但是看起来十分的可口。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有麒麟绿豆糕,粉蒸酥果,樱花奶黄包,脆皮荔枝酥,蟹粉小包……
琳琅满目的点心盛在乳白色的盘子里,令人胃口大开。
而在谢念昔手旁,除了一壶桃子酒酿,还有整整一排的其他颜色各异的酒,大概都是这人间花酒坊的招牌。
宁宁吞咽了下口水,比起这看着便很好吃的点心,她此时更担心的是价格,方才瞄了眼小二手上的单子。
好家伙,这顿饭普通人吃完得倾家荡产了。
纵然是一些不差钱的贵人,也得狠狠出一点血。
这幕后的老板,可真黑!
谢念昔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畅饮美酒的世界了,一杯接着一杯喝,愣是不见一点脸红,酒量出奇的好,“宁宁,你也喝点,醉了就没那么多烦恼了。”
宁宁接过她盛满酒水的杯子,察觉到了谢念昔心中的愁绪,“怎么了,才分开一小会儿,就想心上人了?”
谢念昔听了有些羞恼,“我哪里有。”
说罢,头轻轻的趴在桌子上,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宁宁,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不出意外,明年就该定了婚事,我未来的夫君,十之八九是成婚前并不认识的陌生人。亲母是姨娘,而父亲和大夫人肯定不会考虑我的想法来择婿,婚姻之事不是由我决定的,这些东西我自小就明白,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宁宁握紧了酒杯,手因为长时间贴着冰冷的杯壁,有些冻得僵硬。
“可是,萧应征的出现,给了我一丝丝的希望。才开始只觉得,若是他喜欢我就好了,喜欢到可以向我的父母提亲,起码还算是认识的熟人。后来,收到了许多他递来的书信,好像真的慢慢有点喜欢这个呆子了,虽然平时看起来挺木楞的,但是心肠挺好。再到今日,鼓起勇气拉你来这里,说白了就是想见他一面。谁知,遇到了萧佰颜,我又犹豫了。”
“自古男子多薄情,我的夫君,便是我未来的一生。若是将来成了亲,他会在萧佰颜面前护着我么?他今日的喜欢,可以护着我走完一生么?”
“我实在怕极了,再被萧佰颜羞辱,怕极了,像在谢府一样,过得如履薄冰,委曲求全。”
趴在桌子上的女子声音越来越轻,眼角有泪滑落下来,滴落在桌子上,啪嗒一声,溅起细小的泪花。
无论一个女子多有才华,她最终的归宿,始终逃不过后宅方寸之地。
宁宁听得有些上头,虽然滴酒未沾,但是说出来的话像是喝醉了般,令人毛骨悚然,“你若喜欢萧应征,就不要想那些旁的东西,开心最重要。若是有那么一天,他不护你了,你觉得委屈了,大不了就踢了他,我养着你。男人说到底,也就是暖床的工具罢了,切莫寄托太大的愿望。”
身后的几个丫鬟听着宁宁的话,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这江姑娘的话,颇为新奇了。只听过女人是男人暖床的工具,还能反着来么?
青涵头疼又苦笑,小声向她们解释,“我家姑娘醉酒了,切莫当真,切莫当真。”
小丫鬟瞅了瞅江宁,白瓷般的小脸,红彤彤的腮帮,可不就是喝醉了么,纷纷点头,“是喝多了。”
宁宁可不知道自己,一语惊起千层浪,好半天没有听到谢念昔的声音,抬眼看去。
这才发现,二姑娘闭着的眼睛似乎像要睡着般,屋子内只剩下了均匀的呼吸声。
宁宁不忍心叫醒她,想独自出去透透气。
谢念昔的那些话,既令人心疼,又让人觉得无可奈何,不仅仅是她,所有女子的现状与她没有任何差别。
青涵想要跟着她,被宁宁留了下来,“二姑娘醉了,你留在这里和紫秋看着她。我就在屋外透口气。”
这个地方不是其他酒楼,能进来的人都是达官显贵,每隔一个雅间便有人在隐蔽的地方把守,所以十分的安全。
青涵看了眼趴在桌子上,醉的不省人事的二姑娘,点头答应。
屋子外的廊间虽然也有酒香,但是比起屋内的空气已经淡了许多。
干净的空气灌入宁宁的口鼻中,让她狠狠吸了几口,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这个时候,宁宁才认真思考起了刚刚谢念昔所说的话。
自己的身世,注定与寻常人家的姑娘不一样。
与人成婚正如谢念昔所言,是一场豪赌,而这些东西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在这个世间无亲无故,君渡和裴铮也不可能逼着她。
这样想来,没有了那些世俗的琐碎,以后等着她的,该是无拘无束的人生。
等完成了谢府的任务,攒够了钱财,她便离开太子府,纵身山水之间,从此自由自在!
若是有一天,念昔过得不开心了,就一起接过来,在山野间岂不比京城更快活么。
宁宁盘算起了后半辈子的开销,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两扇门好像轻轻打开了。
然后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被人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