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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又有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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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嫣然立马起身往外走,掩下心底的不安和别扭,“慌,慌什么,大哥,大哥也没有办法替她求情。”
虽是这样说的,但是难掩面上的惊慌,她急忙往院外去,刚到园子外便看到了门外站着的谢玄。
两人在门口说了什么,众人不知道。
只知道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谢嫣然那把皇后赐下的,昂贵的琴再没有了下文,而且也不许旁人提起半句江宁的不是。
宁宁从此再也不用给谢嫣然教琴,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新学生。
谢玄。
宁宁后来向他道谢,“多谢世子相救,最后到底还是麻烦您了。”
然后又问谢玄,当日到底和谢嫣然说了什么,让她再也不敢找自己的麻烦了。
瞧谢嫣然夹着尾巴做人的模样,定是谢玄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本领,让谢嫣然哑口无言,任她咬死污蔑也没有法子。
谁知,谢玄左右思索了番,抬眼看她,“不麻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一句话?
这属实勾起了宁宁的好奇心,不愧是曾经被誉为殿阁大学士谢长盛的接班人,只一句话就搞定了谢嫣然。
谢玄还在仔细瞧她的那把凤尾琴,拨弦试音忙得不亦乐乎,瞧着宁宁实在好奇,随口一句解了她的疑惑,“我说,就算是摔了皇后赐的琴,又有何妨?”
其实,还有几句话被谢玄隐瞒了,但是起了作用的,最重要的也确实是这最后一句。
那日谢嫣然出来后,声泪俱下的指控宁宁弄坏了琴,“大哥,这可是皇后赐的琴,江宁那么不小心,是要牵连我们全家啊。”
谢玄对这个堂妹没有什么感情,小时候加起来说的话也没几句,今日倒是颇为认真的看了她几眼。
他没有先回应琴的事情,只是低声笑了句,“江宁是我的人,我这人颇为护短。”
谢嫣然止住泪,掩在面上的拭泪的袖子放下,疑惑的抬头,“嗯?”
谢玄面上神情波澜不惊,只是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有吓死她。
“摔了把御赐的琴,又有何妨?”
京城的世家小姐们或追捧,或爱慕谢玄,但是谢嫣然和府内的几个小辈一样,从小听得是大哥如何厉害。
他们还牙牙学语时,谢玄已经能熟背古今圣书了;等他们开始上学堂时,谢玄已经在朝堂内外小有名声了,更不用说现在,他们大多只知道吃酒玩乐,享受荣华富贵,攀比名利之时,谢玄已经是功成名就,凯旋而归的少将了。
谢嫣然对这个堂哥和府内的几个小辈一样,又敬又怕,平时相处甚少,所以完全不了解谢玄的秉性。
而他今日说的话,要是传了出去,那就是大不敬,是株连九族的罪。
谢嫣然就算脑子愚笨,但是也知道什么叫会危及自身,也难怪对此事再也不敢多谈,平时见着江宁都躲得远远的。
好一招拉人下了水,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宁宁惊叹谢玄的头脑,但是也觉得十分危险,“你不怕话不小心被传出去么?”
为了她这么个身份存疑的人,何必把自己拖下了水,实在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谢玄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我在北疆待了三年,讲的是险中取胜,谈判也如此,用最少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回报。其中最重要的不过是,拿捏好对方的心理。”
比如谢嫣然,他笃定这个养尊处优的堂妹不敢拿出去做文章,就算做了文章也有办法一一抹平。
看似十分冒险,但是却十分有把握。
谢玄做事,倒是有一种快刀斩乱麻的意思,如他这人给人的感觉般,行事张扬但是却恰到好处。
他说这些话时几乎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宁宁,似乎一点都没把她当外人。
宁宁觉得害怕,不是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么?
此人深不可测的城府远远超乎自己的预估,也与五年前自己了解的那个谢玄行事风格有了太大的不同。
五年前的谢玄还有所收敛稳妥,现在已经完全不屑于掩盖自己行事的锋芒。
“这么说,世子也很好地拿捏了我的心理,才把这些话如实相告?”
谢玄瞥了眼宁宁,“江姑娘聪明伶俐,可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不过是你教我琴,我解你惑,有来有往罢了。”
宁宁默默擦了把冷汗,自己何德何能教他什么东西?甚至狠狠同情了一番从小到大给谢玄教导的先生们。
有这样一个学生,一定十分有压力....
谢玄名义上说的是请教宁宁,实际上更多的时间是两人之间对琴曲的交流。
聊得倒也尽兴。
除君渡之外,宁宁很少遇到能和自己在琴曲上,见解如此相似之人,甚至从谢玄的聊天间,得到了许多灵感。
也许是谢玄有意让她放松,两人的谈话也仅限于长琴之间。
宁宁不断的警告自己谨言慎行,一定不能与他多说什么的想法也渐渐抛之脑后了....
谢玄对宁宁的凤尾琴爱不释手,似乎是无意问道,“曾经有传言太合十大名琴凤尾,在太子君渡府,没想到传言有误,竟然是在你这里了。”
宁宁背后冒了曾冷汗,生生被谢玄的话吓了一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恐怕连君渡都不知道曾有这种传言吧,要不然也不会让她随身带着这把琴。
而后皮笑肉不笑道,“是么,还有这种传闻?我也是运气好,机缘所得罢了。”
江宁虽然不同于寻常女子,但是谁也没有办法把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和太合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谢玄或许真的是无意谈起,只言辞诚恳的说,“你琴技精湛,凤尾与你有缘,在你手中才是它最大的幸事。”
宁宁不住的点头,心里默默说:你最好是这样想的。
谢玄回头看到她认真的点头,回应自己的那句话,又被逗乐了,“你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宁宁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看上去是有点难为情了,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他走,宁宁才终于松了一口长气。
自己从前竟然不知道谢玄如此精通长琴,忍不住同情起谢府内与谢玄平辈的几人,自小必定少不了耳提面命的比较。
老天在造这个人的时候,难道是走了后门么?怎得他事事拔尖,样样精通,宁宁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不会的东西。
反观那边离开的谢玄,却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流云瞅着自家世子明显比平日开心了许多,眉眼都有几分喜气,忍不住在心里说:瞧您那不值钱的样子。
不过,往后再也不用忍着蚊虫在树下听琴了,还能多看青涵几眼。
流云挠了挠自己被蚊虫咬红了的手,脸上不自觉飘上两团红晕,步伐也随之轻快雀跃了许多。
这几人或如释重负,或欣喜愉悦,连那惹了麻烦事的谢嫣然,过了这几日后的心情也明媚了些。
偌大的谢府,只有一人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了好几天。
谢子扬醉醺醺的倒在酒楼内,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上挑的桃花眼眼神迷离,瘦削的面颊上飘了两团红云,嘴唇边还残留没有先
着亮晶晶的残酒,浑身酒气,还有无法掩饰的颓废消极感。
萧应征从门外进来时看到他这副模样,一把抢过酒壶,重重的放在桌案上,气极了又拿他无可奈何,“谢子扬,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谢子扬自嘲的轻笑一声,俊朗的侧脸贴紧在冰冷的桌子上,凌乱的头发飘散在额头前,浑身散发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息。
越是如此,越应了那些曾经看不惯他的人起的,‘京城第一风流公子’的名号。
无能无用,空有一身皮囊,风流成性的谢家次子。
萧应征痛心他没日没夜的喝了几天,生怕他撑不过去病倒,也知道子扬此时难受,放缓了语气劝慰他,“你要是真喜欢,就去好好争取,躺在酒楼里买醉有何用?”
谢子扬轻嗤了声,缓缓攥紧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是我混蛋,是我把人诓来了平阳,大哥既没有怪罪我,又替我摆平了事情,我有什么脸面去争取?”
“脸面?”
萧应征反问了一句,而后笑了,摇摇头诚恳的劝说自己的好兄弟,“你糊涂么?感情里没有道理,没有什么脸面。为什么不争?你们这叫公平竞争。”
谢子扬虽然看上去醉了,但是脑子还清醒的很,如果是京城的任何一人看上了江宁,他还不至于如此绝望。
“那是谢玄啊。”
莫说太合,纵然是往前数上几朝,都未必能出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
与谢玄争,不亚于与虎谋皮。
萧应征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了,确实好像是有点不现实了,可是,也未必没有希望啊。
“你也别气馁,京城那么多喜欢你的姑娘,说明你的身上有与众不同的魅力,万一那江宁就喜欢没那么厉害,没那么优秀的人呢?”
谢子扬身形不稳,挥手推翻了酒壶,摇摇晃晃的指着萧应征,眼睛半眯着尽是沮丧之意,“连你也取笑我。”
萧应征连忙摆摆手,这小子喝了酒头脑还这么灵光。
偏偏怎么说也不顶用了,对面的谢子扬好像越来越委屈,眼眶都红了。
“我,我知道我比不上他,从小就比不上,做什么事情都没出息,事事无能,做什么都没有谱,连大哥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笑我也是应该的。”
萧应征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几日的难过愤懑,有多少是因为江宁,又有多少是因为谢玄。
江宁是个导火线,引燃了他内心最深处对大哥的介意,平静的日日累积,终有一日也生了怨念。
谢家的第二子,活该生在大哥的光环下。
他连回绝自己的请求,都那么的自信而笃定,一句话便能让人再也不敢有觊觎之心。
萧应征呸了声,“谢子扬,你说的没错,你就是窝囊,唧唧歪歪那么多理由,不就是你自己心底瞧不起自己么?我要是江宁也瞧不上你,男人当顶天立地,而不是在喝酒买醉,一蹶不振。你要是真喜欢江宁,就去慢慢接触人家,到时候要是两情相悦,我不信谢大哥还会生生拆散你们。”
萧应征又说了许多极为难听的话,随后拂袖而去。
夏夜的酒楼热闹喧嚣,桌子上闭着眼睛的男子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