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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欲加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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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刚说了休息,站起来要转身,谁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突然一滑跌倒在地上。
屋子里传来了,啪嗒一声。
回头看去。
地上的琴四分五裂,弦未断,但是金银玉石的琴头与后半部分的琴身却分裂开了。
正是谢嫣然那把十分昂贵的琴。
宁宁的脚下不知何时踩着长长的百鸟穗条,这副模样看过去,很显然是她踩到了琴穗,致使琴摔到了地上。
“我的琴!”
谢嫣然的声音惊恐而愤怒,屋外一众丫鬟听着传来的动静也急忙进来了。
“江宁,你敢弄坏我的琴。”
宁宁叹了口气,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从谢嫣然提到萧佰颜那刻,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你说我弄坏了你的琴,有何证据?”
谢嫣然瞪大眼睛看着宁宁,目光移到了她的脚下,“大家都看到了的,一定是你起身时踩到了琴穗,我的琴才随之掉到了地上。”
宁宁看着地上碎成几块的琴身,“放在这么矮的案面上,如果只是踩着琴穗掉了下来,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
宁宁又弯腰摸了把光滑的琴穗,手上沾了黏滑的液体,“再者,这琴穗上为何有黏液?”
谢嫣然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快,语气有些慌乱,“是,是屋内的丫鬟干活不仔细罢了。”
宁宁冷笑一声,朝她走近了几步,“是么?”
如此拙劣的手段,也只有头脑简单的她可以想出,处处是破绽,还有怎么都掩盖不住的陷害。
谢嫣然往后退了几步,一时间被她的气势唬住了,手扶着一旁的架子,“放,放肆。江宁,那是皇后赐给我的长琴,是宫里的东西,你毁了它一定要付出代价。”
也许是有皇后撑腰,谢嫣然说话的声音也有了底气,不急不慢的看着她说,“既然你说这么高的地方摔不坏琴,不如把你的凤尾琴从桌子上扔下来,看看到底会不会变成这样。”
凤尾琴是君度忍痛割爱赠给她的,宁宁怎么可能为了自证清白,让它有一丝一毫的损坏。
再者,即便凤尾琴没有四分五裂,那谢嫣然必定也会找无数的理由否认。
谢嫣然看着宁宁的脸,忍不住想起那日萧佰颜和她说的话,“江宁是谢府的琴师,又长得那副模样,日后顶着谢家的名头出去,旁人也只会记得她,生生压住你这嫡小姐的光。”
谢嫣然哪里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才生了要把宁宁赶出谢家的心。
琴穗上是她故意沾上的黏液,琴也不是因江宁摔倒落到地上的,是她亲自借力狠狠摔倒了地上。
满院子都是她的人,一个四分五裂的长琴摆在那里,哪怕她颠倒黑白,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正就是江宁摔的,旁人也办法。
琴,是皇后赐下来的东西,深究下来,这是要治全家罪的。
谢嫣然想着,纵然是大哥和祖母来替她说话,也是没有法子的。
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守的长女罢了,哪里值得开罪皇后。
谢嫣然高声吩咐她身后的丫鬟,“来人,把她拖出去站在园子门口,什么时候认,什么时候许她离开。”
已是盛夏,屋外烈阳当空,正是上午日头最红的时候。
普通人在外站一会儿都容易中暑,更何况一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
门口站着的丫鬟婆子通通围了过来,青涵挡在宁宁的面前,“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合起伙来污蔑人吗?”
谢嫣然扬起头看了眼宁宁,“江宁,我也不想让你受罪,只要你认了,乖乖离开谢家,这件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宁宁没有说话,只噗嗤一声笑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嫣然瞧着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发了狠,“来人,领她出去。”
青涵一直守在宁宁身边,不让人胁迫她,“放开,我们自己可以出去。”
宁宁一直被这些人领到了园子外日头最烈的一处地方,太阳火辣辣的直射在人身上,像是要着火般。
十来个丫鬟婆子在一旁树荫下,门廊内看着,一定要时刻让宁宁在太阳下暴晒。
青涵站在她身旁压低声音问,“小姐,要不我想办法出去找老夫人帮忙?或者去找世子,流云不是说过,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就去找他们帮忙吗?”
宁宁稍稍低了点头,掩着嘴型低声说,“不行。他们来了也没办法的,那琴是皇后赏赐的,宫中的御用之物,谢嫣然若是一口咬定就是我摔得,深究下来是要丢了性命的。”
青涵着急却也没办法,语气中隐隐害怕,“那如何是好?”
暑气正浓,空气中的热浪一股接着一股扑面而来,连偶尔刮过来的风都携满了热气。
宁宁看着嫣园不远处的凉亭下站着的丫鬟们,语气冷静,“让她自己承认此事与我无关。”
今日,她必须得站在外面,而且得站到不能再接着站的地步。
让所有人都看到她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自证清白的决心,明辨是非的人心里自然会有决断。
嫣园的琴坊内。
谢嫣然撑着脑袋百无聊赖,斜靠在美人榻上打了个哈欠,“我睡一会儿,要是那江宁承认了,你们再叫醒我。”
这么热的天气,哪怕是布满冰块的琴坊内都有几分闷热,小丫鬟在一旁给她扇着羽扇,点头应是。
谢嫣然笃定她站不了多久就认了,安安稳稳的睡下了。
一个时辰后,小丫鬟瞧了眼窗外,酷暑难耐,天已经越来越热了,朝旁边的人耳语几句,“你接着扇凉,我出去一趟。”
嫣园外的江宁还稳稳站在园子外,只脸色通红,身形却没有丝毫不稳,有种置身事外的淡定,好像被罚站在烈日下的人不是她般。
自家小姐还没醒,小丫鬟害怕出事情,忍不住传话给她,“我家小姐说了,只要你认了,离开谢府就好。姑娘何必受这罪?”
宁宁感觉自己的额头发烫,嗓子要冒烟般难以开口,耳边的声音她听得清楚,但是身体上的全部力气都集中在腿下了,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头如铁般沉重,她向来人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四肢无力,身形不稳。
“小姐!”
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自己的胳膊,她的身体才堪堪没有跌倒在地上。
宁宁耳边是青涵焦急的呼唤,低头看着扶住自己的那双手,却是男子玄色长袍下骨节分明的手。
“我请到谢府的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再晚来一步,人或许就要晕倒在地上了。
谢玄从流云那里听到嫣园发生的事情时,已是江宁站在外面的半个时辰之后。
他听了事情的原委后,隐约猜到了江宁的想法,她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自证清白。
本来就是身子骨弱的人,如果在日头下暴晒一段时间,虽然会危及到生命但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江宁很聪明,这也的确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谢玄蹙眉攥紧手,在不远处不动声色的看了许久,一直到江宁快站不稳时,才终于忍不住上前扶住了人。
宁宁看到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大半的阳光,左手执着龙骨伞,遮住了自己头顶刺眼的阳光。一大片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的地上,终于有一块阴凉的地方,宁宁这才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谢玄离得近,也许是她太热了,甚至能感受到袍子上带来的凉意,令人有片刻的贪恋。
她努力想站直,勾起嘴角看着谢玄,咬紧牙关说,“还不到时间。”
起码,起码得再多站一个时辰,才能更有说服力,别人才会相信她。
谢玄死死握住她的胳膊不想松开,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看到了隐藏在江宁单薄的身体下的那股子劲。
“江宁,你相信我吗?”
宁宁没有力气拂开他的手,也不知道他问的这句话是何意。
她几度喘不过气,但还是努力抬头看了谢玄一眼。
谢玄曾经给她如幽井般深不可测的感觉,现在眼神中取而代之的却是坦诚的认真和真挚。
“我相信琴的事情与你无关。”
两个彼此试探的人,总有一方得先袒露真心,另一人才会短暂的卸下防备。
他们彼此提防,互相不信任,但是此时此刻,宁宁竟然有一种错觉,她似乎可以试着放下曾经对他的成见,相信谢玄一次。
“青涵,带你们小姐回去。”
谢玄的声音从容不迫,在这炎炎夏日燥热的热气中,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把龙骨伞交到青涵手中,在身后一直目送着青涵扶着宁宁离开。
宁宁回头时,只看到他玄色长袍上的麒麟在阳光下张牙舞爪,而后微微握紧了青涵的手,终于勉强松了一口气。
嫣园内的谢嫣然也醒来了,外面的丫鬟们碍于世子在询问方才发生的事情,十余个丫鬟跪了一地,也没人敢回去通报世子来了。
“我睡了多久。”
谢嫣然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微微抿了口,随口一问,谢嫣然觉得自己只是小憩了会儿罢了,
应是没多久的。
“回禀小姐,一个多时辰。”
谢嫣然扣上茶盖,吃惊的站起来,“那江宁还没有认罪?”
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看了眼窗外的烈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而后坐在桌案旁边看着外面。
决心再等半个时辰。
桌子上摆了个雕花木盒子,十分突兀,谢嫣然放在手里瞧了会儿,问身边的丫鬟,“这什么东西?”
丫鬟小心答,“禀小姐,这是江姑娘带给您的。”
谢嫣然皱了皱眉,什么破盒子,打开以后才发现,竟然是五颜六色的果脯。
这不是父亲在自己小时候常带来的零嘴么?许久未吃,已经快忘记了这果脯的味道。
谢嫣然拾起一颗放进嘴里,口齿间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果脯化成了糖水仿佛流进了她的心里,“她怎么知道我爱吃这。”
谢嫣然突然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小姐,世子爷来了。”
门外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丫鬟,语气慌乱,脸上有汗渍,眼底有惊恐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