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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她的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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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宁宁终于精疲力竭的倒下了。
现在困在这深宅里鲜少出去活动,今日出去了一趟体力便撑不住了,还遇到了不想见的人。
宁宁颇为头痛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过,在看到买回来的桃子果脯时开心了点。
诸事不顺,但是最重要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丝进展,不知从何下手的事件也终于有了突破口。
宁宁执笔在纸上写下了东街卖果脯的陈阿伯,日后她可以再去东街一趟问问此人。
只是得等半月有余了,那谢玄估摸着还是对她有所怀疑,最近任何行事都得万分小心。
宁宁把青涵叫了进来,“最近和太子府的来往信笺都断掉,包括裴铮的。”
青涵察觉到小姐话中的危机,紧张兮兮的问,“小姐,是出事了吗?”
宁宁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但是谢玄最近应该是找人在观察我的动向。你平日和他身边的流云说话时注意些,切莫被套话了。”
青涵连忙点头答应,更是下定决心私下绝不再理流云,那些平日他送过来的零嘴也不要了。
宁宁继续说,“思言在么,也叫她进来一趟,我有事情要交代。”
思言正在外面打扫院子,听到青涵叫她的名字立马掀了帘子进来。
她还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进来后乖顺的喊了句,“小姐。”
这是宁宁来京城后第一次敞开了与她说此事,语气温和的问,“思言,你是从平阳跟着我到这里的人,江太守应该与你有联系吧?”
思言以为宁宁要责备她,立马跪了下来,“有,有的。小姐,奴婢来时得了吩咐的,必须要同平阳那边汇报您的情况。”
宁宁笑了笑,起身亲自扶着她站起来,“我知道,你不用紧张。只是今日有一事情必须与你说,谢家已经有人对我的身份起疑,找机会给江府那边一个口信,然后断开与他们的联系。”
思言惊讶的抬头,急忙应了声,“是。”
往后在小院子里待着的几日,主仆几人几乎没有出过门,行事与平常一样,只是大家做事情都小心了几分。
明早就到了教谢嫣然长琴的日子了。
青涵得了吩咐,从房中取出凤尾琴放在院子的青石长案上,“希望明天顺利点,那谢大小姐能少生些事端。”
宁宁已经与她接触过一次,这谢大小姐的性格像个小孩,如果不出意外,第二次去嫣园的情况应该不会比第一次糟糕吧。
她随意拨弄了几个琴弦,长琴发出的声音悠扬悦耳。
也许是这段时间心绪烦乱,宁宁抚琴弹了首清水南调。
纵然已经弹过了千百遍这首曲子,但是每一次弹仍能感受到琴声中仿佛有人在低声细语
的吟唱,焦躁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来。
宋婉清不愧是曾经的太合第一琴女,只这首清水南调中安抚人心的力量,就足够有资格流传后世了。
夜色渐深,弯如镰刀的明月斜斜挂在长空中,凤尾琴身上的白色波纹反射出细腻的光芒,月光流转在素手拨弄的琴弦间,竟像是一道波光粼粼的银河在流动。
廊上的积水滴答滴答的溅落在泥土间,小小的水汪漾起了细微的涟漪,环状的水纹由内向外慢慢散开。
一曲毕。
宁宁放平抚琴的手,琴弦仍在手心微微的震动,庭院寂静,只有廊下滴水的声音。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曾经随太子君渡在凉州时的那段时光。
君渡用凤尾抚琴一曲,她坐在廊下听着太子弹,而裴铮抱剑靠在廊前,庭中寂静无声,只有昨夜积水落下的嘀嗒水声。
凉州的那段时间算是她这辈子最放松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既没有小时候食不果腹的担惊受怕,又没有在谢府时的小心翼翼,委屈求全,也不似现在般需要时刻惦记着那件未查清的事情。
宁宁看着凤尾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眼神中流露出掩盖不住的怀念,而后极为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不过,等谢府的事情查清后,她也算报了君渡的救命之恩,又可以放身于山水间,从此无忧无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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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您要是喜欢江姑娘弹的琴,何不请人弹一首。偏偏要躲在这里听,实在是有失您的身份。”
流云仰着脑袋看向树上闭着眼睛躺着的谢玄,压低了声音极小声的劝他。
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后,世子夜间闲逛时总不自觉的转悠到此处,在听到江姑娘每夜的琴声后,更是移不开了脚,索性直接在树上安了身。
美名其曰,乘凉。
此处正对着江宁所在的那处小庭院,刚好听着院内的琴声清清楚楚。
谢玄抬头时凑巧看到了,院内的江宁起身时慵懒的神情,明亮的眼睛装着漫天的繁星,一时间竟然比天上的明月还耀眼。
原来人是会发光的。
弹琴时如此纯粹简单的女子,琴中的世界装得下天边的银河,难掩其中广阔的胸怀。
这样的人,真的如她所说,是为了荣华富贵而必须要留在谢府吗?真的如她留下的印象,是那种趋炎附势,工于心计,蝇营狗苟之辈么?
谢玄读不懂始终在自己面前带着面具,刻意保持距离的女子,但是却能略微窥见几分琴中人的心性。
谢玄单手翻身下树,身手矫健迅速,玄色的长袍在空中划出哗啦的响声,轻轻抚平袍间的褶皱,眉头微皱,“也许,是我想错了。”
流云听不懂世子的话,难道从琴中也可以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了,难道日后他们还要日日过来,偷听江姑娘弹琴?传出去也忒丢面子了吧。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在离开之时,不远的庭院又传了一阵截然不同的琴声。
不同于前几日总弹的几曲,琴声平静悠扬,让人宛如置身于山水之间放松的曲子。
这首曲子更考验弹琴者高超的琴技和对长琴的理解。
庭院传来的曲声有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意,让人猛地打了个冷颤,好像这僻静的树林周围,遍布着隐蔽的敌人,处处是看不见的敌人和危机。
流云不懂琴,只觉得和刚刚弹得几首曲风截然不同,让他想起了随世子在北疆,浴血杀敌的那几年。
江姑娘手中的不是琴,而是舞动着的剑,琴中弹出的不是仙乐,而是一道道有杀气的戾气。
但是,听得人酣畅淋漓,十分痛快。
谢玄视线紧紧锁住前方的小院,眸子深处竟然惊现一抹杀意,而后闭上眼睛淡淡的抹去。
琴音停了许久,他悸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要江宁做国公府两位小姐的琴师,倒是委屈她了。”
提出让她做自己的通房,也委屈了。
谢玄惜才,在长琴的造诣上也颇深,但是远远比不上江宁那么有灵气。
这个平阳来的姑娘完全可以凭着真材实料的本事,在京城立住脚跟,假以时日必有大作为。
如若江宁的江府大小姐身份没有差错,如若她没有撒谎,当日在池中要荣华富贵,锦绣前程的心愿也应该是真的吧。
平阳太小,装不下她的天下。
国公府的这个跳板,谢玄心甘情愿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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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宁宁像上一次那样领着青涵,带着凤尾琴到嫣园去了。
她手里还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上木刻的繁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颇为神秘。
青涵看了眼盒子,“小姐,这样有用么?”
宁宁面上的神情不似丫鬟那么紧张,摇摇头,语气平和道,“不知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
这一次没有为了礼节早到半小时,不早不晚,宁宁和青涵准时出现在了嫣园的外面。
门口的依旧是那个穿黄衫的小丫鬟,颇为热情的迎二人进去。
这一次,不再是屋外亭子的冷板凳了,丫鬟领着她们到了谢嫣然专用的琴房。
屋内阳光明媚,采光极好,窗前的兰花开得正好,是这嫣园内少有的一处装饰比较清雅的地方。
有热茶,还有可口的点心备在桌子上。
低矮的长桌上摆了一张长琴,琴头是金银玉石打造的,长长的百鸟穗垂挂在琴身旁,因为太长垂落在了地上。
这是张价值不菲的长琴,一看便是谢嫣然的。
黄衫小丫头从青涵手中接过凤尾琴,放在了另一张矮桌上,“江姑娘,您先喝点茶水,吃点点心吧,我们小姐马上就过来了。”
这一次的待遇与上一次截然不同,颇有一夜之间她们的主子换了个人的感觉。
宁宁不知道谢嫣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观其变。
她刚刚把手里的木盒放在桌案上,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谢嫣然穿着一袭百蝶戏水金丝锻裙出现在门口,许是用心打扮过,显得格外娇俏。
她看到宁宁时轻蔑的哼了声,径直走进来坐在长琴旁,迫不及待的说,“开始吧。”
然后瞥了眼宁宁身后站着的青涵,“我不喜学琴时有旁人,你退下吧。”
宁宁心中警惕但也不想生事,没有多问什么,挥手让青涵退下。
她刚刚坐下,伸手弹了一个音,又被突兀的打断了。
“听说,谢念昔很喜欢你来教琴?”
宁宁抬头看了眼对面撑着脑袋看自己的女孩,面容娇憨,但是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讥嘲。
几乎不用想,这谢府的嫡小姐看不上自己的庶出二妹。
宁宁忽略了她眼中的讥嘲,平静的回答,“二小姐爱琴,喜琴,所以也喜欢学琴。”
谢嫣然噗嗤笑了一声,“喜欢琴?我看是如萧佰颜所说,谢念昔是觉得只有凭借着那破琴,能让她庶出的身份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吧。”
宁宁的食指紧紧按紧了琴弦,萧佰颜?
之后的一个时辰,谢嫣然再也没有提起过与谢念昔有关的话题。
虽然言语上十分不客气,但是也算规规矩矩坐在那里学了一个时辰。
在快到休息的时间时,意外突然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