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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帐外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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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下一秒,宁宁掀起了帘子,光着脚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
帷帐外的烛光映着小半间屋子微亮,暖黄的光芒落在了桌案前男子的侧脸上,眼前坐着的正是谢玄。
他正慵懒的坐在桌案旁,神情颇为悠闲,手里不紧不慢的翻看着一沓厚厚的书信。
宁宁可不比他的悠闲,脑海里只闪过三个大字,完蛋了!
几乎是下一秒,宁宁立马光着脚扑了过去,上前想从他手里抢过那些信笺。
谢玄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姑娘轻易偷袭了自己,左手拿着信笺,微微抬臂,信笺刚刚好在宁宁差点能伸手摸到,却怎么也探不到的地方。
“谢玄,你无耻!”
宁宁不知道他翻看到哪里了,刚刚只瞟过一眼,那些信笺的前几封是她掩盖在上方的抄书,下面才放着那些伪造的情信。
一边着急的想抢回来,一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千万别看到。
谢玄这时候才舍得抬起眼皮,懒洋洋的瞄她一眼,也许是之前在合欢园吃了几口酒,眼底有微红的血丝,甚至难得流露出了几分故意捉弄的情绪。
宁宁怎么也拿不到信笺,要往上拿时,那信笺又溜向了左下方,好几次都差点难道,又失之交臂。
最后,她疲惫的冷眼瞧着谢玄,仿佛放弃要抢信,往后退了几步,也不争抢了,颇为淡定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宁宁每次的举动都能刷新谢玄的认知,好像有一层迷雾裹在两人之间,谢玄怎么也看不透眼前的女子。
不管是浮沉的宦海,还是难缠的北狄。
谢玄从没有这么挫败的感觉,遇到一个如此棘手的人物,覆盖在江宁脸上的面具,引得他忍不住想掀开。
宁宁抿了口茶,“世子大半夜潜入一个女子的闺房,难道不怕传出去辱了你的威名么?”
谢玄把信笺重新放回了桌子上,似乎笃定宁宁没有办法从他眼皮子下取走东西,“一个俗名而已,姑娘不是也不在意吗?”
反而更在意他手里拿着的信,谢玄留了后半句没说,用茶杯压在了这些信笺上,行为颇为霸道的暗示,这些信他今夜一定会看。
宁宁看也没看桌子上的信笺,笑着说,“俗名罢了,只是世子夜访究竟有何要事,难道仅仅是要看小女子攒着得几封抄书的信笺?”
她颇为友好的勾起了嘴角,眼睛弯成一道弧线,昏暗的烛光映着她的容颜少了几分平日艳丽逼人的锋芒,而多了几分柔和。
谢玄被她的笑晃了神,也许是有点醉意,眼前的人笑起来的模样,竟然让他想起来了儿时曾经捡回府内的小丫头。
宁宁因为心急,只穿了睡时的那件白色单衣。
谢玄的目光落在白色的衣裳上,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揪痛,她曾经最爱穿的衣裳就是素白衣裳。
宁宁看着谢玄恍惚的神情,再一瞧自己白色的衣袖,空气里还有若有若无的酒气,猜测这谢玄或许是想到了曾经的事情。
不动神色的瞥了眼旁边挂着的外衫,生生制止住了自己想披上外袍的想法。
想起故人,总比看到故人的仿字要好。
宁宁又倒了杯茶,笑着递给他,“世子莫不是醉酒了,喝点茶水醒醒酒吧。”
谢玄像是受了蛊惑般,听话的接过茶水,也跟着她喝了杯茶。
然后,咚的一声,晕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宁宁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但是还是并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蒙汗药对他有多久的时效呢。
她伸手毫不客气的掰起谢玄的头,然后把压在他脸下的信笺,尽数拿了出来。
宁宁抽出后半部分,全部扔进了火盆里,直到看到越来越大的火势,才慢慢松了口气。
轻松的回过身后,宁宁瞥了眼倒在桌边的男子,这个害自己担惊受怕的罪魁祸首,刚刚还颇有兴致的捉弄自己呢,现在怎么不蹦跶了。
让北狄闻风丧胆的将军,现在还不是被一包蒙汗药放倒了。
宁宁看了眼谢玄白皙的侧脸,想起他曾经的行径,颇为恶劣的捏住了谢玄的侧脸,“让你耍横,现在怎么不捉弄我了?”
明明没用多大的力,宁宁松开手后,却看到棱角分明的脸颊处,却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红色指痕,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生怕他下一秒醒来。
宁宁盯着谢玄几秒,眼瞅着他还是没有动静,下定决心不能放过这么绝佳的机会。
她的小爪子抓起桌案上的笔,蘸了点墨汁的笔尖,离谢玄的脸也越来越近。
最后,还是生生停住了。
不行,明天醒来,照谢玄的性子,绝对不会饶过自己的。
宁宁摇摇头,把笔放下,打了个哈欠,有点疲惫的转身准备回床上继续睡觉了。
身后却突然幽幽响起来一道声音,“怎么不画了?”
宁宁的困意随着这道声音烟消云散,半个哈欠还在嘴边,张着嘴巴久久没有合上。
回过头后,宁宁看着座上目光清明的谢玄,哪里有半分被迷晕的模样,“你,你刚刚没有睡着。”
谢玄轻笑了声,语气还有几分傲娇,“你以为凭着包蒙汗药,就能放倒我?”
宁宁当然打死都不能承认,干巴巴的问,“什么,什么蒙汗药?”
谢玄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宁宁,直逼着她退到了帷帐前才停下,语气轻蔑,“江宁,你也太小瞧我了,刚刚不过是故意装睡,想探探你的反应罢了。”
宁宁咬紧下唇,低头紧紧盯着眼前男人身上的那件墨黑色浮金长袍下摆,烛火的光芒从细细的金线上游动而过,长袍上织着的神兽佛活了过来,要一跃而起。
要露馅了,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谢玄又伸手从袖子中,从容的取出来了一张纸抖了抖,“蒙汗药不知道,这封信你总认识吧。江宁,你究竟是何人?”
一个个谜团令他觉得匪夷所思,“伪造我的笔迹?栽赃我写情信?江宁,你好大的胆子。”
那封信上的字迹,正是宁宁曾经仿写的几封,其中一页。
谢玄早就看完了那些信,比起那些编排出来,安在他身上的那些矫揉造作的言辞,令他更为震惊的是信上的字迹。
他的字师从大师,后来自成一派,已经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这可不是随便找个帖子就能轻易练成的。
除了,曾经的那个小孩。
谢玄眼中的困惑愈来愈深,他仔细瞧着眼前的女子,不管是面容还是通身的气质,举止作派与她截然不同。
而且,小孩早在五年前坠落山崖,他是亲眼见到的。
难道是借尸还魂?
谢玄不信鬼神,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却希望有超出常理的事情能发生。
他试探性的问了句,“小乖?是你么?”
宁宁低着头,感觉自己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神色却努力保持镇定,“信不是我写的。”
谢玄眯着眼,空气一度因为他逼人的气势而凝固。
宁宁接着说,“是曾经一位到过平阳城的姑娘,我机缘巧合下帮了她一个忙。姑娘得知我被迫去谢府的事情,担心我被赶出来,替我写的保命符。”
谢玄眼神危险,语气有几分不自觉的急切,“那个姑娘是什么模样。”
宁宁回忆了一番,“身子看上去很虚弱,穿着一袭白衣,脸上好像有胎记,但是带着帷帽,看不大清楚模样。”
谢玄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难道她没有死?而是从山崖下捡回了一条命?
江宁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谢玄肯定,狡猾又心思重的江宁一定不是那个耿直诚实的小孩。
谢玄半信半疑,突然抬手单手扣住宁宁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他细细端详一番宁宁的脸,从眉毛,到眼睛,鼻子,嘴巴,想看出一些端倪。
可惜的是,小孩性子怯懦,从来不敢抬头正眼看人,总是低着头小声说话,谢玄也没有办法辨认出她的相貌。
良久之后,谢玄松开了宁宁的下巴,突然低头附身,字字清晰,温和却像地狱索命的使者般令人害怕,“小骗子,你最好别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谢玄只能相信宁宁的话,疑虑消散了一半,准备回去连夜派人去找。
他瞥了眼此刻看起来十分无辜的女子,“你最好祈祷我能找到她,否则。”
宁宁可不怕他的威胁,神情坦然,字字直击谢玄要害,“那位姑娘是世子的何人?为何世子这么紧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谢玄呼吸一滞,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没法回答宁宁的话。
宁宁并不打算放过他,句句紧逼,“那姑娘看起来好像再也不想回京城了,说要离开太合朝,还说再也不想看到世子。若是世子找不到人,可不能全赖到我头上。”
谢玄听了宁宁的话,神情颇为受伤,意料之中,但是又无法接受,声音有气无力,“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宁宁看着谢玄低垂下的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心,然后又打断自己的该死的情绪:呸,惺惺作态的男人,等我都死了一遍,才开始忏悔,早干什么去了?
这件事情,宁宁最有发言权了,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真的不能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