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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城门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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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了解小姐的秉性,但是每次看到这精湛的演技,她真的很难忍住拍案叫绝。
宁宁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却暗含隐忍和坚强,语气清冷娓娓道来,“我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和丫鬟流落到平阳城。在街边茶肆喝茶时,不小心听到了太守家的仆人说起江府小姐的事情。只要江太守愿意付给我们钱财,我愿意替江小姐进谢府。”
总而言之一句话,为了银子。
妥妥一副活不下去了,走投无路的凄楚模样。
这一次,连江夫人也动容了,心里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不过听完宁宁的最后一句话,心境戛然而止。
“我要的也不多,白银一万两。”
莫说江家的夫人,连青涵心里都忐忑,一万两白银,这江太守有这么多钱么?
江夫人用力拍了桌子,声音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尖细,脸上的表情也有点狰狞,“一万两白银,你也真敢开口啊。”
只有江太守稳稳坐着,面上神情未变,一直观察着眼前的女子,一万两白银他不是拿不出来,只要钱还好,怕的是今夜来的人另有所图。
这姑娘的开价,不偏不倚,正好卡在了他的心理防线上。
如此贪财的人,应该真的是只要江家的钱,如果要少了,他反而会起疑心。
不过,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万一江宁找回来了呢,不就可以分文不出了吗?
呸,真是个赔钱货。
如果不是江宁在出发前一晚失踪,他大可以想方法出个便宜的价格,找个女子送到京城。
可是,现在哪有时间去找那种心甘情愿,身份清白的女子。
江千城面上未显露任何异样的情绪,眼神时不时往门外看去。
宁宁知道他还想等消息,“江太守慢慢考虑,只是天亮之前得给我个准信了。”
江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口老血要涌上来,不敢置信的瞪着江千城,咬牙切齿的小声说,“你疯了啊,还真的要考虑给她们吗?一万两白银,那是整整一万两啊。”
江千城只觉得聒噪,心烦意乱,“行了,有这时间去管管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那边江家的人吵得不可开交,宁宁在这边则十分悠闲,终于得了空可以吃红薯了。
油纸包着的红薯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了,现在吃刚刚好。
宁宁掀开一片红薯皮,微黄的表皮散发出迷人的焦香,玉白的手按着红薯皮微微一捻开,金灿灿的内馅升起袅袅热腾腾的白气。
宁宁微微鼓起腮帮子吹了吹,小小尝了口,外硬内软,香甜烤的刚刚好,甘甜醇美,口齿生香。
咕噜——
不知什么时候,厅内没有了争吵声。
江夫人攥紧手里的暗花锦帕,脸涨的通红,刚刚那个肚子发出的饥饿声就是她的,在安静的厅堂内显得十分突兀。
为了儿子的事情,江夫人这几日都食不下咽,今日晚膳也没吃几口。
现在这地瓜香喷喷的气味弥漫了满堂,她方才觉得自己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江千城也微微吞咽了下口水,别开了视线,装作不知道这满屋子的香味。
谁让他将府中所有的仆人,都支出去找人去了。
宁宁吃完红薯后,端坐在梨木镌花椅上整整一宿。
帷幔下隐隐绰绰的身形轮廓曼妙,脊背始终挺拔,像是一点都不觉得累。
而那边的江家夫妇已经是困得七倒八歪,仍然坚持着不回房休息。
一万两银子梗在心口,如芒在背。
黎明已至,曙光微露,破晓的光穿破雾茫茫的天,洒了一室微弱的白芒。
外面小厮的脚步声踏破清晨的寂静,灰白的袍子卷着一股冷冽的寒风入厅,而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老爷,没有找到大小姐。”
接连好几人,一个接着一个回来,堂前已经跪了四五人,回复的话与第一个回来的人别无二致。
江千城双手交叉而握,放在背后,脸色铁青,嘴角紧紧抿着,额头的青筋凸起。
堂下众仆身体微微发抖,生怕他发脾气。
谁曾想,过了许久。
江千城却语气和缓的说,“辛苦你们了,大小姐昨晚已经回来了。”
然后看向宁宁的方向,“都退下。”
这一次连江夫人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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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平阳城江府,江太守与宁宁达成了协议,白银一万两换宁宁代替江家大小姐江宁,去京城谢家。
江千城还安排了一个侍女和一个会武功的侍卫,监督江宁,一并前往京城。
当天早上,一行人马就从江府出发了,加上一个马夫,两个江府的侍从,一共五人。
马车虽大,但是十分的不起眼,在整个平阳城街道上乍一眼看过去,也只会觉得是寻常普通商户家的轿子。
倒也符合江千城的要求,悄无声息的将人送进了谢府。
宁宁已经换上了一件湖蓝色的烟云对襟羽纱衣裳,靠坐在轿子里,闭着眼睛假寐。
衣裳淡雅素净,穿上本应该显得人十分朴素。
奈何她的容颜太盛,生生穿出了出尘脱俗的气韵,像是一幅水墨画似的一帧一幕都令人赏心悦目。
思言是从江府跟过来的侍女,饶是在府中已经看过这位姑娘的长相,但是坐在轿子里还是忍不住偷瞄几眼。
她从未见过美的如此惊心动魄的女子。
回头时正好对上了对面青涵的目光,眼神暗含了几分警告。
思言倒也不惧,但是知道自己对她们主仆是威胁,心里暗叹一口气。
这后面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只盼这位主子是个好相处的,自可相安无事。
宁宁闭着眼睛,全然不知道旁边的两个侍女刀光剑影的眼神。
从江城到京城马车白日不停歇的跑,还要整整两天。
路面崎岖不平,轿子偶有不稳的时候。
但是宁宁还是靠着一侧的轿壁睡着了,昨晚一整夜没有睡,现在才觉得十分疲困。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到了城门口,虽是清晨,来往的车马却一点都不少。
江府的马车排在第三个,查了通关符节就可以出城了。
不巧的是,轮到江家时,正好赶上了外面一队浩浩荡荡的兵马进城,进平阳城还要一个个细细的查验过才能进。
如果要让他们先进来,可有一会儿等的了。
马夫下了车,面色有些着急拿出江府的牌子,想请官爷通融一声。
那官爷正是京城谢国公家的嫡长孙,谢玄。
只见他一袭戎装,手握烈马的缰绳,薄唇轻抿,高坐在枣红色的烈马上,微微上扬的目光不怒自威。
这个年轻的官爷还是个美男子,可是如果有人打眼看过去,却不会先注意到他不凡的容貌,反而会被他身上摄人的气场震慑住。
谢玄的目光随意的从眼前的马车扫过,因为常年在边塞行军打仗,举手投足间有不自觉流露出的肃杀之意。
戎袍下难掩臂膀处起伏的线条,身材高大,让人觉得如远山般可靠。
通身没有京城权贵子弟的做派,只有一副太合朝军将的凛冽气度。
目如朗星,美如冠玉的京城世家少爷,不高坐在觥筹交错的盛宴中饮酒作乐,却求了旨意到江北边塞抵御北狄的入侵.
当年在京城掀起来了不小的风波。
而现在也只过去了三年,距离谢玄回京,还有整整两年。
十六岁考中进士,十七岁入朝为官封为通政司参议,十八岁请旨前往北疆,屡立军功,步步高升。
谢玄纵然不是谢国公府之后,他这精彩绝艳的少年时期,已有旁人一辈子远远赶不上的成就。
城门的官爷看了江家的牌子有点为难。
他虽然不知进城运输粮食的领头军官身份,但是来往几次的运输也算打过多次交道,瞅着那通身的气派,也知道那位是个行事耿直,眼睛里容不了沙子的人物。
可是,这马车上的人是江太守家的。
两边都得罪不起。
校尉拿了江府的牌子,还是到了谢玄的马边,打躬作揖,语气试探的问,“大人,那边的车马有急事,可否让他们先行?”
谢玄微微抬眼看了下城门口那辆不打眼的马车,此次运输还不算紧急,让寻常百姓先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偏偏,那校尉亮出了江府的银牌,又低声说了句,“是江府江太守家的马车。”
校尉盘算的很清,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将领就算再不通人情,但是总不会愿意得罪当地的官员。
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碰上的是行事与众不同的谢玄。
谢玄听了他的话,冷哼了一声,江千城家的?
江太守能有什么急事?除非是,着急将自己家那个蠢笨如猪的儿子送出城去。
不提还好,近日军务繁忙,他倒是忘记了前几日和江杰英的事情。
谢玄微微挥鞭,□□威武的棕红色烈马发出一声嘶叫,前蹄扬起了黄沙和尘土。
他收紧了缰绳,慢悠悠的骑着马儿往马车前去,右手持鞭的手腕微微转动。
也就是这个时候,身上才隐约可以窥见几分,京城纨绔子弟的跋扈。
校尉看着这人非但没有让路,反而驾马往城内去,下意识的想上前阻拦,两旁的士卫早已经拦住了他。
裴铮无奈的看着谢玄的背影,而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回首看身后的队伍,心里也不觉得有什么,谢玄一向知道分寸的。
那边马车里的宁宁还睡得酣香,愣是不知道外面的危险,已悄然降临。
青涵她们只以为还在等出城,且外面并无争执声,所以都没有在意。
马已行至江府的车架旁,两人现在仅一帘之隔。
谢玄扬起鞭子,棕黑色的鞭子自然落下,在空中形成干净的弧状,鞭头触碰到了灰绿色的帘子,就要往上掀起。
“大人,我们确实是家中有急事要出城,才不得已惊扰了您的兵马,挡了您的道。求您不要生气,手下留情。”
马夫一直站在车旁,响亮的声音灌入车内,两个侍女如临大敌。宁宁在马夫说话间醒来,听到了后半句话,大致猜到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陈叔,边疆战事紧急,将士作战,九死一生,生死存亡间事关我朝安危。万万没有让我们路的道理,让大人先走,我们在一旁等着。”
宁宁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无力,所以听着格外低柔轻软,还带着沙哑的鼻音,本就好听的音色平添几分妩媚。
谢玄听着轿内的声音,蓦然觉得喉咙发紧,回味间竟然想起了小时候养的那只白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