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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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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屋顶上的陆离,闻着那樱花饼的香,很馋,但是他忍住了,他在懊恼自己怎么就管了这人间的闲事儿了?这不是他九尾赤狐君的作风!桃花妖的事儿,那是妖界的事儿,这才是自己该管的!可是这几日为什么却再也发现不了桃花妖的踪迹?血月日越来越近了,他纵身一跃,跃上姑苏城上空,悬在弦月下,在眉心吹动法力,默念咒语,姑苏城中的妖灵之气纷纷显现,可是就是没有桃花妖!
他喊了一句,“老头儿!”
瞬间降落在老槐树的树梢,老槐树精白头翁在他身边闪现。
“仙上!”
“红袖招的桃花不是那桃花妖的真身吧?”他问。
“的确不是!只是一个分枝!”白头翁说。
“那你知道它的根在哪吗?”陆离再问。
“老身法力不够,探知不到。”白头翁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寻到他要的那副活躯!”
“对!”陆离点头,“他会选谁呢?”
“如果我是他,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白头翁说。
瞬间,陆离就不见了!白头翁叹息笑着说,“老树开花了!”
陆离回到红袖招,姚言君戴上了面纱上了马车往相府老宅而去。只见一只火狐在屋顶上,紧随着街面上的那辆马车。连着几日,陆离都守着姚言君,但都无任何异样。姚言君每日都会在窗台放上一碟樱花饼,第二日醒来,碟子都空了,虽不知小狐狸什么时候来的,但她很高兴,小狐狸就在她身边,心理踏实。
可是陆离不踏实,对于桃花妖了解的太少了,除了这样死守,自己就没别的法子了吗?圆月之日就在后天,到时月亮变成血色,人间正气弱,邪气盛,如果姚言君被夺舍,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他召来了老槐树,说:
“帮我守着,我血月日之前一定回来。”
白头翁点了点头。
陆离驱动法力,去了冥界,他有一同门在冥界地府当差,掌管冥河。一说方丈洲,就有人直接带他去了陈阴司处,只有陈阴司出自九源丈人门下,他是方丈宫主,领天下水神,及龙蛇巨鲸□□水兽之辈。白狐六月雪君、九尾赤狐君陆离还有这位陈阴司,都出自他的门下,他们三人在方丈洲的琉璃宫修炼四百年,陆离是三人中年龄最小的那个。
陈阴司一看见陆离,很是意外,“小狐狸,怎么得闲来我这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二师兄?”陆离说。
“可以,我原本就打算去你们孤山拜祭一个大师兄,没想你却来我这了!”陈阴司说。
“妖神大人已经给大师兄重铸了狐身,我见过了!只要潜心修炼就能化人身,师傅说只要他化了人身,可以重回方丈洲。”陆离说。
“那太好了!”陈阴司欣慰,“你今日不会是真的闲了来看我吧?”
陆离一笑,“二师兄,是有事儿找你帮忙!”
陆离把桃花妖和骆莺歌的事儿一一说给陈阴司,也说了姚言君要被夺舍的事儿。
“你来找我,是想知道骆莺歌那七魄为什么没在冥界?”陈阴司说,“想见见她的三魂?”
陆离点了点头。
陈阴司说,“我掌管冥河,魂和魄虽不归我管,但我能同你一起,管事的会卖我几分薄面。”
陈阴司带着陆离去了梁父山,人死后的魂魄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魂去了梁父,魄到了蒿里,形成了两个地府系统,但魂魄最后统一为灵魂。他们俩来到了梁父山的泰山地府,见到了骆莺歌的三魂。
骆莺歌在地府不知人间已经过了三十年,听到陶郎为救她要夺人舍,噗通跪下求陈阴司,“阴司大人,请您救救陶郎,千万阻止他犯下大错,他都是为了我!我愿意下炼狱,就算不能入轮回。”
陈阴司说,“我得知道你们的过往,为何会如此?”他看向陆离,陆离点了点头。
骆莺歌开始讲述她和桃花妖陶知北的一切。
三十年前,骆莺歌与母亲去姑苏城外的灵岩寺拜佛烧香,下山时,在半山腰遇上了大雨,她脚滑,掉落山谷。原本以为自己就此殒命去了冥府,结果醒来,发现自己被一男子抱在怀中,那男子面若桃花,生得十分俊秀,他用自己的体温让骆莺歌冰冷的身躯回了暖。原来是他救了自己,后来知道他叫陶知北,他说自己也是个香客,幸好看见了掉落山谷的骆莺歌,这才救了她一命。
陶知北把骆莺歌带到了灵岩山自己家的小院。骆莺歌说,离那小院十丈之远,就能闻到桃花香,远远就看见桃红一片。一进小院,就看到一棵硕大的桃花树,整个小院都被那棵桃花树包裹着,都不像是人间,像是仙人所居之地。
骆莺歌在那桃花小院住了半月,在陶知北的精心照顾下,身体康复了。可是她不愿离开,和陶知北相处的半月,生出了情。可是陶知北还是把她送回了家,后来,她遣人去找过几次,都未见那桃花小院,自那以后,她忧思成疾一病不起,家里请尽名医,都无法医治,渐渐陷入迷离中。
突然一日,有一道士上门,送了一株桃花树给她家,说:
“栽种在小姐的院中,好生浇灌打理!小姐自会醒来!”
家人连忙种下那桃花树,果然,骆莺歌转醒,那桃花树像是有神迹一般,长得很快,没出半月就高至二楼。骆莺歌也变得鲜活起来,每日子夜,陶知北就会来敲她的窗,他俩情深如蜜。陶知北是桃花妖,与人相恋,久了妖毒就会祸及爱人身。他也想斩断这情缘,骆莺歌在他离开后,数次割腕,他只能继续,终究是妖毒要了骆莺歌的命,三魂归了梁父山,陶知北用自己的精气锁住了原本要归蒿里山的七魄。
“来梁父山,我以为只是昨日之事,没想人间已经过了三十年!”骆莺歌哭泣的说。
“陶知北,想复活你!”陆离说,“他夺人舍不是第一次,只是一直没成功。这次又捕了三个生魂,为得就是在血月日,人间正气弱,邪气盛之时,用姚言君的身体复活你!”
骆莺歌拽着陆离,“是我的错!陶郎都是为了我!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纠缠他,痴恋他,是我的错!”
陈阴司看了手中的人间镜,“红月日到了,骆莺歌你愿和我们一起阻止陶知北吗?”
“我愿意!”骆莺歌点头。
“阿离,回人间,晚了就来不及了!”陈阴司还未说完,陆离已经先行离去。陈阴司拿来锁魂伞,把路莺歌的魂锁进伞中,去了人间。
姚言君正在下州司马府赴宴,今日是圆月,她正在跳的就是嫦娥奔月。有桃花飘落,有人说道:“哪来的桃花啊!”
起初只是数瓣,一阵风拂过,变成了桃花雨。
“怎么下起了桃花雨来了!”
“司马府只有樱花,哪来的桃花啊?”
桃花飞向了高台上起舞的姚言君,像是在和她一起起舞,煞是好看,观者被眼前的奇景给惊艳了,都注目看着。
陆离回到红袖招,红袖招无人,寻着老槐树的精气,看见了卧在假山中的白头翁,脸色白如纸,他把自己的灵气注入白头翁的身体,白头翁转醒。
“仙上——姚娘子——司马府——桃花妖是——”
白头翁还没说完,陆离就消失了,没有听到他后半句。陆离看见了桃花雨,突然听见人大喊:“月亮变红了!变成血色了!”
瞬间整个姑苏城妖气大增,天地被黑雾笼罩,陆离身后的九尾如九条火焰般,陶知北现身,怒视着陆离,大呵:
“火狐狸,你想阻止我!”
陶知北身后长出无数根桃花枝缠住陆离的九条狐尾,他们俩在姑苏城上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陈阴司出现,喊道:“陶知北!你想错上加错!”
陶知北一脸讥笑,“火狐狸,你还找了帮手来!”
陈阴司拿出锁魂伞,撑开,骆莺歌的三魂出现,同时喊着:“陶郎!陶郎!陶郎!”
陶知北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骆莺歌,因为是魂,若隐若现。
“莺歌!莺歌是你吗?是你吗?”他动情的喊着。
陆离的一条尾巴趁陶知北不注意,探向了他怀中的青瓷净瓶,取出抛向了陈阴司,陈阴司连忙接过,四十九日将至,这三个生魂,得归原主,陈阴司寻那三个原主急速而去。
陶知北取出自己的精气瞬间拴住骆莺歌的三魂,笑道,“火狐狸,多谢你把莺歌的三魂送来!”
陆离脸色大变,陶知北又化成一阵桃花雨,直奔司马府,瞬间卷走姚言君,陆离九尾正好也缠住了姚言君,他们俩就这么撕扯着。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我们撕扯得支零破碎的!没有她,我可以再找一副身躯。”陶知北说道。
陆离九尾松开了,陶知北大笑,瞬间卷走了姚言君,消失不见了。陆离看着天上的血月,血色在退散,如果血月变回圆月,姚言君就只剩一副躯壳了。他催动自己的元丹,追踪着陶知北。
姚言君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仙境般的桃花小院,她看见了一熟悉的身影,喊着:“红袖姐!”
苏红袖一笑,“你醒了!”
姚言君想起身,可是自己的四肢动不了,“我怎么动不了了!”
管事张娘子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喝了这汤,你就会没事儿了!”
苏红袖接过管事张娘子的汤,正要喂给姚言君喝。
“别喝!”一个男人的声音,姚言君好像在哪听见过。
苏红袖笑着说,“安魂汤,没事儿!喝了这汤,你就会轻飘的如神仙一般!”
陆离在桃花小院的结界处,想冲破结界,他的元丹出现了裂痕。
“火狐狸,为了一个凡人,你至于搭上自己吗?”苏红袖怒吼。
如此狰狞的苏红袖姚言君还是第一次见,“红袖姐!你怎么——变——这样了?”
“她原本就是这样!”陆离说,“桃花是双性,可男可女!陶知北是苏红袖,苏红袖就是陶知北!”
苏红袖把那碗汤放到了管事张娘子手中,“让她喝完,这样你家小姐才能活!”
张娘子端着碗就要灌姚言君,姚言君哭着说,“张妈妈,我是你——一手带大的——张妈妈——”
张娘子的手停了下来,姚言君是她亲自挑来的,从她六岁开始就自己带着。
“想想莺歌!莺歌也是你一手带大的!”苏红袖说。
“张妈妈!张妈妈!”突然传来骆莺歌的呼喊声,“是我,莺歌!”
骆莺歌的三魂七魄已经汇聚在一起了,她从苏红袖的怀中钻了出来,若隐若现的站在了他们面前。
“莺歌!”张娘子和苏红袖一起喊道。
骆莺歌很陌生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苏红袖,苏红袖喊道,“是我!你的陶郎啊!”她瞬间变成了陶知北,“是我!”
骆莺歌眼睛一红扑到了陶知北的怀中,可是她是鬼魂,陶知北抱了个空。
“小姐!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张娘子哭道。
骆莺歌看着张娘子,一脸疑惑,“不是说过去了三十年吗?妈妈你怎么还是以前的样子?”
“因为她也早不是人了!”陈阴司大声说道,“她不过是陶知北用桃木做的一个木头人,只是有一丝残念!”
陈阴司摇着手上的追魂令,张娘子瞬间变成了一个桃木小人掉在了地上。
她手中的那碗汤正要落地被陶知北接住,转身就扑向姚言君,捏着她的嘴巴要直接灌。骆莺歌上前想阻止,可是自己只是魂魄,根本不行。
“陶郎!她是无辜的!”
陶知北说,“喝了这汤,你的魂魄入了她的身体,就能复活了!”
陆离终于冲破了结界,他的九尾缠住了陶知北,“那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姚言君看见了一团红色的火焰,火焰中是一个眉心有一抹红的男人,“是你吗?——小——狐狸——”
一阵光晕后,她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自己还在司马府的高台上跳着嫦娥奔月。舞毕,喝彩声阵阵,下了舞台,管事娘子迎上,看着眼前的人她有些恍惚。
“姑娘这是累了吧!歇会儿!司马大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呢!”管事娘子说,“说今日就在他府上住下,明日送我们回红袖招。”
姚言君点了点头,好像自己遗忘了什么,可是又想不起来。
子夜,她睡不着,来到院中的一棵樱花树下,突然听到细微的哀嚎声,她寻了过去,看见了一只窝在地上的——火狐狸,她连忙蹲下,抱起它,看见了它嘴角的血。
“小狐狸,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姚言君抱着火狐回了房间,翻找着药箱要给它治伤。
陈阴司站在门外,摇了摇头,“小阿离,你完了!你笑桃花妖痴情,你也好不到哪去?嗨!”他叹息着,离开了。
陈阴司再次来到桃花小院,院中的桃花已经枯死,他打开锁魂伞,骆莺歌出现,看着已经枯死的桃花,哭泣着,泪水像瀑布一下往下落,落在了枯木上。
“骆莺歌,你该去轮回了!”陈阴司说,“走吧,要不辜负了他用自己换取你入轮回!”
骆莺歌跟着陈阴司回了冥界,喝了孟婆汤,忘了前尘往事,入了轮回。桃花小院荒芜了,院中的枯木被有情人的眼泪滋养着,发出了新芽。
姚言君自从救了那火狐,终日与它形影不离,一日午夜醒来,不见火狐,却看见一眉间一抹红的玉面公子。姚言君一笑,“你——就是——小狐狸!”
陆离点了点头,他伸手牵过姚言君的手,姚言君问:“你要带我去哪?”
“孤山!”陆离说。
陆离带着姚言君去了孤山他的狐狸洞,在狐狸洞看见了一株硕大的樱花树,随后陆离又带着她去了方丈洲,云游了十洲,吃了她从来没吃过的美食,看见了从没看见的新奇。最后他们又回到了红袖招,只不过院中的桃花变成了樱花。
“去吧!樱花落时,自会再相见!”。
姚言君因舞技出众,王孙贵族趋之若鹜。一次宴席中遇上了一个闲散王爷,十分中意她,被纳入了王府,后生有两子一女,升为侧妃,正妃病逝,王爷封她为正妃,一生繁华。
陈阴司问陆离,“你怎么舍得放了她?”
陆离说:“陶知北就是因为舍不得放了骆莺歌,才落得那样的结局。姚言君幼时父亡,寄人篱下,后被卖,再到红袖招当舞妓,没过上安慰的日子,现在的一世繁华对她来说最好!”
陈阴司摇了摇头,“你呀!你问过她吗?”
又是数十年,王府的樱花院,满庭的樱花飘落,一白发女人卧在塌上,伸手接着飘落的樱花,恍惚见看见了一男子,男子眉见一抹红。
“小狐狸!是你吗?”
陆离点了点头,“是我!”
白发女人瞬间眼泪滑落,“果然,樱花落时你才会出现!”
陆离接过她滑落的手,轻声的问:“可有憾事?”
她摸着陆离的脸,摸着他眉见的那抹红,想起了在樱花树下见到的火狐,她嘴角笑着,“舍不得那樱花树下!”
陆离泪目,她在他的怀中,在樱花飘落中,闭上了眼,这一世的繁华并不是她所求,眼角晶莹的泪珠滑落。
姚言君寿尽,陆离回到孤山,终日只待在他的狐狸洞,卧在樱花树下,陈阴司看着如此的他,很是担忧。
“阿离!你如果真放不下她,那就再许她一世!”
陆离连忙起身,抓着陈阴司,“可以吗?”
“姚言君的魂魄一直徘徊在冥河不愿去轮回,”陈阴司说,“但是你要吃些苦头!”
陆离一笑,“我愿意!”
九尾赤狐君愿意断一尾,再许姚言君一世!
明万历,姑苏,上元灯节,石桥上一对提灯的孩童,男童看见了卖樱花饼的奔了过去,女童转身不见他,喊着:“阿离!阿离!”满眼都是观灯之人,着急的眼中起了雾。
“阿离!阿离!”声音都有了哭腔。
男童拿着一盒樱花饼跑了过来,“我在这呢!樱花饼!我们最爱吃的樱花饼!”
男童看见了女童脸上的泪,把樱花饼递给女童,空出手来擦着女童脸上的泪。
“我在呢!”男童说。
女童破涕而笑,拿了一块樱花饼自己咬了一口,又塞到男童口中,男童也咬了一口。
“好吃!”“不甜!”
他们笑着,吃着樱花饼,提着灯,汇入了观灯的人流中。
姑苏城的上空,圆月下,绽放着火树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