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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湖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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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遗策抬手遮挡迎面而来的阳光,刑部大牢外,已有两个人在等着他。
一个是苍澜,另一个则是陆晟。
苍澜见朋友出来,焦急地问:“怎么说?”
长孙遗策道:“他们幕后另有其人。”
他一直怀疑,赵英等人的计划未免太周密了。樊城之事已过二十多年,当年的幸存者早应散落四方,就算要报仇,也只能是单打独斗,绝不可能会有这多人协同作案,且配合默契。
所以一定有人在暗中召集了杜二娘那些人,煽动他们刺杀陆承深。这场密谋胆大包天,各个环节严丝合缝,绝非普通人可以想出来。但是杜二娘等人在被抓之时纷纷自尽,根本无从寻找突破口。
除了还关在牢里的槿儿。
“对方是谁?”苍澜问。
长孙遗策没有立即回答,反而看向一旁的陆晟。
他恭敬道:“殿下恩准我等入天牢审问嫌犯,在下甚是感激。”
“但冒昧问一句,”长孙遗策抬起头,“殿下为何会这么做?”
陆晟和陆昱前不久刚打过一架,按理这俩人应该相看两厌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捅对方两刀。为何在陆昱被怀疑后,陆晟却没有落井下石。
“本王向来是非分明。”陆晟抬起下巴,神色倨傲,“此次案件,六弟出力甚多。若无六弟提醒,朝中人只怕连有刺客的事都不知。该是他的功劳就是他的,不该因旁人几句猜测而磨灭。”
“秦王受怀疑,对殿下来说,不是个打击太子一脉的好机会吗?”
陆晟愠怒,“本王还不屑用这种低级手段陷害兄弟!”
长孙遗策放下心,“殿下光明磊落,令我等佩服。”
陆晟依旧冷着脸,“现在能说了吗?那些刺客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长孙遗策叹气,缓缓吐出四字,“西南,睿国。”
“孟穹川?”苍澜大吃一惊。
孟穹川是现任睿国的小皇帝。
“不一定,也许是他身边的人。”长孙遗策道。“槿儿没见过那人,所以不清楚。”
三人都严肃起来。
睿国退居川蜀二十余年,与大齐一直相安无事。尽管双方都知道眼下的安宁只是假象,终有一日会战火再起,烽烟席卷整个汉中地带。
而这一次,睿国国君孟穹川挑开了那层纱。
那么,陆承深会如何应对?
多年前,他就想要越过边境山岭,只因为天下初定,国库空虚人丁不旺,才硬生生按下了收复蜀中的执念。如今的事,倒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由头。
三人在刑部外道别,苍澜忽然叫住陆晟。
“若真开战,祝你旗开得胜。”苍澜道。
如果真要打起来,陆晟肯定不会放过这立战功机会。
陆晟一愣,随即点头,真心实意道:“多谢。”
消息很快传开了。
朝中惯例分两派。一派是“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派是“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反正忍了这么多年不如再忍忍吧”。
陆承深听着群臣争论,没有说什么。
随着一天天过去,陆昱的伤势逐渐好转。
他虽于刺客案中有功,但也存在放任手下人入宫上的过失,最终功过相抵。而他对于燕才人的事情始终支支吾吾,最终陆承深以儿子“个性散漫不服管教”为由,令他去西南边关兴梁城历练。
此消息一出,朝臣大跌眼镜。因为不管是主站还是主和派,都一致认定,以陆承深的性格,这次不会善罢甘休。他们预测陆承深会派去西南的人,就算不是霍将军,也得是陆晟啊。
而如今,霍公询和陆晟还好好在长安待着,却派了个平常于朝事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六殿下过去,算怎么回事呢?故意让敌人放松警惕吗?
朝臣不禁感叹,陛下就是陛下,无招胜有招,让人摸不清套路,手段高明,实在佩服。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陆承深心里明白。除了西南外,他大齐内部还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比如东边的淮安王。若此时贸然西进,难保淮安王不会趁机作乱。
若想安心对外,必须先除淮安王。
霍将军又一次搁置了家里的菜园子,开始频繁到演武场,监督年轻兵士的操练。
月夜,秦王府,举觞亭。
“后日就要动身了?”柳依依问。
“对。”陆昱揉了揉额角。
“希望下次见面,殿下不要再砸我的酒楼了。”柳依依笑道。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陈衡声情并茂地开始了他的表演,“殿下在宫里这几日,草民一直记挂着为殿下洗脱嫌疑,为此忧心如焚,茶饭不思。今日见殿下无事,一颗心才放回肚里。”
陆柳同时白他一眼。
“得了,要不是你被五哥撞见,我也不至于被怀疑。”陆昱哼道,“你们几个当时不是在一块吗?怎么还能被发现?”
“他说内急,非要去茅房。”柳依依表示才不背锅。
“……”行吧,他就知道陈衡靠不住。
陈衡急忙喊冤,“草民知道时间紧急,裤子都没来得及提就出来了,半路上一个人都没遇上!根本不可能被五殿下看到!”
陆昱其实也对陆旻心存怀疑,所以没有继续跟陈衡追究下去。
“扑通”一声,所有人吓了一跳,原来是方暮尘和苍澜在亭柱边拆起了招,方暮尘一推苍澜,苍澜没有反抗,径直掉进了湖里。
“喂喂,我不会游泳啊!”苍澜吱哩哇啦乱叫。
“那你干嘛不躲?”方暮尘道,伸手拉他上来。
柳依依怕苍澜真淹死,想去帮忙。“别上当。”陆昱拦住她,完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哗啦”一下,方暮尘被苍澜拉进了水里。
“哈哈哈兵不厌诈你上当了!”苍澜大笑。
“……”方暮尘沉默一阵,突然一手扣上苍澜脑袋,将他往水里按。
苍澜猝不及防,呛了好几口水。他去抓方暮尘手腕,一扭一推,将她也往水下拉。
二人在水里又打起来。
陆昱倚在了亭边柱上,一边等着春喜公公帮他剥橘子,一边打趣苍澜。
“水里滋味不错?”他优哉游哉地吃了一瓣橘子。
“那是!”苍澜一边防着方暮尘的进攻,一边死鸭子嘴犟,“水映天色,上下同辉,置身这湖中,仿佛御风遨游九重天上,日月星辰尽在我手!”
他鞠起一把映着漫天星月的湖水,湖水从指间流泻,波光粼粼。
“怎么样?”苍澜躲过方暮尘扯自己头发的手,他抵住亭壁在水下的部分,借力将自己推出对方攻击范围,“要不要试试啊?”
“我才不试。”陆昱看着他在水里狼狈逃窜,冷漠拒绝。
“哗”,苍澜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溅起几尺高的水花。水花太大,亭上陆昱柳依依躲闪不及,直接被溅了一身。
“……”
仿佛能听到磨牙声。
“殿下!”春喜惊恐捂住胖胖的脸。
陆昱阻止了要帮他换衣服的春喜。他和柳依依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默契的火花。
“熊孩子最近很欠揍啊。”柳依依握拳,指节发出响声。
“没办法,三天不打上房拆瓦。”陆昱说得意味深长。
“喂,你们想干嘛?我跟你们讲,不带你们这样联合欺负人的!”苍澜看着跳进水中冲自己而来的两人,转身大叫,“阿尘,大敌当前,我们需要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对外才行!”
“谁和你一致对外?”柳依依道,“方方,摁好他,别让这家伙溜了!”
水声响起,淹没了惨叫声。以及春喜的苦口婆心的大喊“殿下您赶紧上来当心染了风寒”。
长孙遗策望着底下闹剧,无奈道,“真是胡来。”
“长孙兄弟不下水玩玩吗?”陈衡坐到了亭边,笑问。
长孙遗策赶紧摇头,“不了,我在岸上看看就好。”
但突然,他背上受到一击,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倒去,眼前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身在水中,浑身衣物都被浸透。
“陈衡,你干什么?”长孙遗策难得失了风度,惊怒看向亭中。
陈衡收回腿,掸去裤上灰尘,而后挑眉。
“大家谁不是在下头挣扎浮沉,岂能容你一人在岸上独善其身?”他对长孙遗策冷冷一笑。
“……”长孙遗策在水下紧紧攥手,像是在克制自己不要说话。
“别光说别人,你自己呢?”苍澜笑嘻嘻道,“现在可就剩你了。”
该做什么自己看着办吧。
“自己跳还是我们帮忙?”陆昱也帮腔。
“别别别,我自己来,自己来。”陈衡缩了缩脑袋,又恢复平时怂样。
他抱着视死如归的精神跳进了湖里。
好了,一开始每人都说不下水,现在全部都在水里了。
七月,初秋,宵禁后,整座长安城进入梦乡。
尽管外面暗流涌动,但在秦王府这方小天地中,还有人闲到大晚上不睡觉来湖边戏水玩。
湖上残荷摇曳,笑声散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