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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宴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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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婉出了后花园,脚步便变得匆忙急促。
她想忍着,回到房中便好。
虽然其实那间屋子,并不比其他地方好上太多。
若婉的手心被自己掐出了血。
但她还是没忍住。
“呕……”
除了刚才咽下去的糕点,还有早上的早食,甚至还有昨晚的晚膳。
吐到最后,若婉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但看着面前散发着酸臭味道的秽物。
若婉直犯恶心,最后只吐出些苦涩的胆汁。
但也正好把那酸臭的味道压了下去。
吐无可吐,反倒让她好些了。
“若婉姐姐,这是怎么了?”一道意想不到的声音。
若婉整个人都僵住了。
来人是若静。
眼前是酸臭脏杂的秽物,因为呕吐时的不适,她脸上布满冷汗,眼泪,鼻涕,粘在嘴角的黄绿的不明脏污。
毫无规矩、体面可言。
偏偏是若静……
怎么就是若静!
“哎呀呀,若婉姐姐,可是身体不适?”若静看似关心,实际语气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们二人不合已久。
“玉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姐姐扶起来,像什么样子?”
“玉蝶,还不去找人来把这些脏东西处理了?”
看似关心,实则挖苦。
若婉抬手拒绝了玉容的搀扶,控制住想要发抖的手,自己用手帕,一点一点将脸上、身上的脏污拭去:“不必,我自己来。”
若静半掩着口鼻,往后撤了几步,将嫌弃摆在了明面上,话却依旧说得好听:“哎呀,姐姐还是别说话了,让玉容送你回去休息吧。”
另一边,玉蝶已经唤来了更多的丫鬟婆子,熙熙攘攘的人声传来,感受着嘴里无法吐出无法咽下的酸苦滋味,若婉浑身冰冷。
“哎呀,若婉姐姐,怎么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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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了?”
影问找颜萝悠汇报之时,她已经遣散了众人,只留了昭昭几人。
影问从石桌上摸了块糕点尝了尝,也纳闷:“这不是没下药吗?”
昭昭出了一身汗,正抢了苏繁青的折扇狂扇散热,闻言翻了个白眼:“她自己送过来的,吃饱了撑的吗,还下药。”
看来还在对前几天行酒令输给影问心怀芥蒂。
颜萝悠自己琢磨着,细想了下若婉今日的行为举止,那几次僵硬走神……
片刻后,颜萝悠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简洁的男装,心平气和地问苏繁青:“她有病吗?”
苏繁青低笑了两声。
颜萝悠揉了揉眉心,有些明白苏繁青所说的“心智有异”是什么意思了。
她也算见多识广。
不是没见过古板顽固,恪守规矩的。
这般别扭刻薄到几乎把自己逼疯的,倒是第一次见。
“去外面找个大夫看看。”苏繁青吩咐道。
昭昭有些疑惑,璃素不就在这儿吗?何必舍近求远。
她摸不准苏繁青的想法,只能看着颜萝悠,求一指示。
苏繁青不想让璃素接触若婉。
这想法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颜萝悠看着苏繁青,有些不爽。
又是这样,默不作声地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安排。
不解释,不辩驳,心安理得地享受颜萝悠的信任。
苏繁青眉眼含笑,一副柔顺无害的模样任她打量。
恃宠而骄,变本加厉。
笃定了颜萝悠会心软,会妥协,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颜萝悠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普天之下,也就苏繁青了。
“按青绪的吩咐做吧。”
苏繁青唇畔的笑意明显浓了几分。
颜萝悠就瞪了他一眼,看似凶狠,实际毫无杀伤力。
更像是娇嗔。
苏繁青笑意更甚。
昭昭一头雾水,看看颜萝悠,又看看苏繁青,搞不懂这两人又在打什么哑谜:“是。”
算了,动脑子的事儿就适合心眼多的,她这么单纯的人还是老实办事吧。
在一旁捧着一本医书的璃素目睹全程,她的视线从颜萝悠和苏繁青身上扫过,唇角微弯。
黑涯对璃素的变化极为敏锐,他低声问道:“怎么了?”
璃素饶有兴趣地指着苏繁青,无声道:“妖妃。”
又指了指颜萝悠,同样无声道:“昏君。”
黑涯读懂了她的唇语,眉目柔和了下来,冷硬的面孔也带了几分笑意。
怎么说呢,虽然不合适,但确实很贴切。
两人相视一眼,无声无息地笑开了。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颜萝悠苏繁青罕见地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一时得意忘形,险些惹毛了颜萝悠。
苏繁青很有眼色地为颜萝悠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过去以示赔罪。
颜萝悠冷着小脸不想搭理她。
她眉目生得凌厉,生气的时候是挺能唬人的。
苏繁青垂眸掩饰住了眼里的笑意,轻车熟路地转移了话题:“小姐可曾听闻过秋意园?”
听过,但这时候提起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
颜萝悠静静地看着苏繁青糊弄自己。
“那是户部侍郎庄奎名下的园子,坐落于城西,入秋后风景极佳,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每年庄家都会广邀宾客,共赏秋景。”
“今年却迟迟未开园,小姐觉得是因为什么?”
颜萝悠:“……”
这混账好像把她当成傻子哄了。
眼看颜萝悠是真的想翻脸了,苏繁青终于正了神色,道:“他们在等小姐出宫。”
“汝州庄家在世家中算不上显赫,庄奎却是实打实的四品大员,且秋意园素来颇具美名,以此相邀,诚意十足。”
颜萝悠接过苏繁青手里的茶,轻抿了一口。
逍遥王府与世家之间,是旧怨,是新仇。
当年颜明闲辅佐沐云天登基,沐云天本是意属颜明闲为相的。
那些盘踞了多年的世家大族怎会容忍一介白衣骑在他们头上?
于是新朝建立没多久,颜明闲的身体情况便急转直下。
这才有了逍遥王。
封地也是十九州中算是蛮荒之地的宣州。
不过十年,宣州天翻地覆,百姓衣食无忧,心向往之;文人墨客频出,入朝为官者不在少数。
颜明闲这是在搅动世家的根基。
作为颜明闲的女儿,颜萝悠自然便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挺有意思的。”颜萝悠如此评价。
不想太给她面子,所以让不出彩的庄家当出头鸟,不想落人口舌,所以选了秋意园这么个声名在外的地方。
这算是颜萝悠的第一次露面,所以他们费尽心思,想来是做足了准备。
“郡主,户部侍郎庄奎的夫人庄柳氏前来拜访。”传话的人是皇后派来的六人之中的玉雀,被苏繁青安排在了前厅。
颜萝悠还是算漏了,这位出身禹州柳氏的夫人看来才是这次的底牌,哪怕只是一个庶女。
汝州庄氏不算什么,禹州柳氏却正值鼎盛。
看来为了让颜萝悠露面,还真是煞费苦心。
“将人请到前厅,好生招待,我稍后便到。”颜萝悠放下茶杯,吩咐道。
“是。”玉雀知至知终都低垂着头,听了命令就退下了,看起来很是识趣。
苏繁青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若是一下子全料理了,难免落人口实。
他不急,会慢慢来的。
“璃素,走吧。”颜萝悠抬手解了束发的发带,柔顺的墨发顺势垂了下来,她随手抓了两把,语气漫不经心却满是嘲讽,“禹州柳氏,还是要给三分薄面的。”
柳遗萧喝了一刻钟的茶,风华郡主才姗姗来迟。
年纪不大,身量却不低,虽还未长开,但眉目张扬凌厉,实在不像个好相与的。
见颜萝悠走近了,柳遗萧款款行了一礼:“见过郡主。”
姿态翩翩,仪容得体,不愧是柳家出来的。
“不必多礼。”颜萝悠笑道,“让夫人久等了,适才在后院玩闹,脏了衣裙,因为要见夫人,特地去换了一件衣衫,失礼之处,还望夫人海涵。”
颜萝悠只是客套地解释一句,但柳遗萧似乎品出了些其他的意味。
颜萝悠看着眼前的贵夫人露出带着几分包容的笑容,道:“郡主言重了。”
话是这么说,但颜萝悠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几分自得。
颜萝悠心思微动:“夫人请上座。”
“郡主客气了。”柳遗萧推脱了几句,但被颜萝悠甜言蜜语地哄了几句,还是落座了。
估计是被恭维惯了的。
尤其当颜萝悠提到柳家之时……
坐下聊了几句,柳遗萧便表明了来意:“我有一族弟,名遗璧,如今在夏都卫里当差,不知郡主可曾听过……他曾在宣州求学。”
柳遗璧,颜萝悠还真听说过。
颜明闲在宣州广开学堂,无数学子蜂拥而至。
柳遗璧虽然出身柳家,却是一旁支,父辈不出彩,他又是个庶子,母亲早亡,他在柳家受尽磋磨,为求一出路,才跑到宣州求学。
前几年金榜题名,入了夏都卫,声名渐显。
但这种事,那是闺阁小姐能知道的。
所以颜萝悠只道:“未曾听过。”
柳遗萧轻叹道:“遗璧身世有些坎坷,幸得王爷不吝赐教,如今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这恩情,我们柳家无论如何也得还上。”
“……”颜萝悠简直无话可说,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嫩。
这人不提柳遗璧的坎坷从哪儿来,也不提柳遗萧跟柳遗璧并不亲近,只说要替柳遗璧酬谢逍遥王府,话术之精妙,脸皮之厚度,着实让颜萝悠惊叹。
“我夫家有一园子,名为秋意,景色勉强能入眼,过几日将会办一场赏秋宴,还请郡主一定要赏脸。”
为了攀上点关系,为了不让颜萝悠有理由拒绝,柳遗萧着实费了心思。
“父亲常年卧病,广开学堂也是为了行善积德,柳家公子能有今天的造化哪里是王府的功劳。”颜萝悠三言两语撇清了关系,然后话锋一转:“但得夫人相邀,风华届时便叨扰了。”
“哪里哪里。”柳遗萧客套了几句,见事已办成,陪着用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了。
她前脚刚走,苏繁青后脚就冒了出来。
“轻浮自得。”颜萝悠评价柳遗萧,难怪背靠柳家,还能被推出来当出头鸟。
苏繁青捡起颜萝悠丢在一旁的请帖,道:“毕竟只是庶女。”
颜萝悠最不耐烦世家大族里嫡嫡庶庶的关系。
所以苏繁青点到即止,道:“赏秋宴,小姐带着若婉去吧。”
颜萝悠皱了下眉:“她不是病了吗?”
赏秋宴可就定在了三天后。
苏繁青笑了笑,仿佛胸有成竹:“她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