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风华》明郁丹

10、惊马

　　苏繁青不会有的放矢，但颜萝悠对若婉并不看好。

　　毕竟若婉当晚就发了场高烧，烧了整整一夜。

　　隔日，昭昭奉命去看若婉，她还无法自己起身。

　　昭昭关心了几句，然后按苏繁青教的，假装叹道：“昨日户部侍郎庄大人的夫人上门拜访，邀小姐参加初八庄府的赏秋宴，我们与京中各家都未来往过，本想着姑姑在皇后娘娘身边见多识广，能带小姐识识人，替小姐引见一二……唉，瞧我这嘴，姑姑莫怪，你好生休息，回头若静姑姑与小姐一同前去也是一样的。”

　　皇后娘娘将她们派下来，本就是为了照顾教导风华郡主，可风华郡主性子乖张古怪，来逍遥王府这些天，根本不让她们近身。
　　昨日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已经让若静耀武扬威了一把。
　　再让她将在风华郡主面前露脸的机会给若静，她怎能甘心。

　　倘若若静得势，往后逍遥王府里，更难有她的立足之地。

　　“昭昭姑娘……”见昭昭欲走，若婉也顾不得许多，忍着难受，声音还有些嘶哑：“照顾郡主是奴婢分内之事，不必假手他人。奴婢底子好，不会耽误伺候郡主的。”

　　还真让苏繁青说中了。
　　昭昭装模作样地劝了劝：“不是什么大事，姑姑不必勉强。”

　　若婉有些着急，只觉脑袋一阵发晕，缓了几口气，才唤道：“玉雀，去我匣子里取了荷包过来。”

　　玉雀是若婉一手带起来的，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听话的取了荷包直接交给了昭昭。

　　昭昭故作惊讶：“哎呀，这如何使得，姑姑太客气了。”

　　若婉虚弱地笑了笑：“劳烦姑娘跑一趟，这是应该的，同为郡主办事，还得请姑娘多多关照。”

　　“瞧姑姑这话说得。”昭昭只假意推脱了几下，便收下了。她暗自掂量了一下，不愧是皇宫里出来的，出手就是大方。
　　收了好处，昭昭说话也动听起来：“若静姑姑的资历还是比不上你，郡主也惦记着带姑姑出去更合适些，我也不多叨扰了，姑姑好生休养，莫要耽误了过几天的宴会。”

　　得了昭昭这话，若婉感觉身体都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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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逍遥王府，往城西秋意园去。

　　“竟然真的好了。”昭昭夸张地惊叹：“我上次见她起身都费劲！”

　　璃素耐心地替颜萝悠打理着衣裙发饰，闻言回道：“按青绪说的，她本是心病，忧思过甚，才引起急症，烧了一场，也就过去了。”

　　昭昭侧过头，隐约能看见跟在后面的简约马车，咂舌：“啧啧，这么上赶着的……还挺少见。”
　　小姐和青绪单单带了若婉出来，肯定没打算让她再回去。

　　话题一转，她又道：“但小姐就带了我们几个，青绪黑涯还不便入后院，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颜萝悠从来没拘束过她们，昭昭也算是在外面跑惯了的，没少见到京都贵女出行的排场，前拥后呼，丫鬟婆子一大堆的。
　　哪像她家小姐，好歹封了郡主，出门却只带一个姑姑，两个丫鬟。

　　在宣州不算什么。
　　但在京都，就显得格外寒酸了。

　　颜萝悠乖乖伸出手任由璃素折腾她的袖子，一手撑着下巴，漫不经心道：“我若也带上一堆人，还怎么给旁人奚落为难的机会？”
　　旁人不来奚落刁难，她哪来光明正大找茬挑理的机会？

　　都是习武之人，坐在车架上的黑涯青绪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转头看了眼苏繁青。

　　还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模样。

　　“怎么？”虽然在想别的事，但黑涯动作明显，他很难忽视。

　　“你就一点不担心？”

　　苏繁青握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掌心，失笑道：“一个宴会而已……”
　　颜萝悠从来都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况且这算小姐在世家面前初次露面，更大的目的，是试探。
　　顾家章家刚被清算，世家也懂收敛锋芒。

　　前世的赏秋宴，也并未出现意外。

　　退一万步来说，他早已为颜萝悠准备好了后手。

　　庄府的赏秋宴，素来有名，颜萝悠到的不算晚，但秋意园已然是宾客如云。
　　庄家柳家都是世家，来往宾客自然是非富即贵，饶是颜萝悠早有准备，也差点被宾客们的富贵样闪了眼。

　　她只是车上扫了一眼，发现进园的姑娘身边，少说跟着六七个人。

　　苏繁青扣了扣车窗，含着笑意的温雅声音传入马车：“小姐后悔了？”

　　“……”颜萝悠都快懒得跟他计较了。

　　“可是郡主到了？”颜萝悠的马车宽敞舒适，自然是及其显眼的，挂着的逍遥王旗也足以彰显车内人的身份。
　　只是停靠了一小会儿，便有个小厮迎了上来：“小人逢夫人之命，前来为郡主引路。”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小厮声音不小，令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看见马车上挂着的逍遥王旗，一时间神色都有些异样。

　　“有劳。”听见这清泠悦耳的声音，阿平没忍住好奇心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首先挑起帘子跳下马车的是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瞧着很是活泼伶俐，容貌也是周正讨喜的，但阿平也跟着主子见多诸多贵女丫鬟，单论相貌，算不上格外出挑。
　　看那样子，应当只是个丫鬟。

　　黑涯将脚凳放下，昭昭挑开了车帘，道：“小姐，下车吧。”

　　这次出来的少女一袭粉裙，还是极为浅淡的粉色，衣料细看细腻柔滑，泛着微光，并非凡品，但样式以及绣的花样却格外简单，与前来赴宴、盛衣华裙的贵女们一对比，不算失礼，但明显落了下风。
　　再观其容貌，眉如新月，眸似秋水，唇色浅淡，与人对视，便抿唇一笑。
　　看起来是有些温婉柔和的意味。

　　颜萝悠一露面，或明或暗的无数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
　　颜明闲的女儿，皇帝新封的风华郡主。
　　受万众瞩目，是理所应当。

　　但看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容，颜萝悠轻挑了下眉。
　　看起来，大多数的人对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并不满意。

　　他们不满意，颜萝悠就满意了。

　　看出了她的想法，苏繁青忍俊不禁地偏过了头。

　　能看出颜萝悠是下了功夫的。
　　刻意打扮得如此素净，少见得装得乖巧温婉。
　　仿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呀~”。

　　苏繁青忍着笑意多看了几眼。
　　毕竟这般模样着实少见。

　　颜萝悠：“……”
　　等回王府了看她怎么收拾苏繁青。

　　“郡主，当心脚下。”若婉也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温顺的伸出手伺候着颜萝悠下车。

　　若婉出来后，明显感觉那些打量收敛了很多。
　　看来皇家的脸面，还是有点用的。

　　颜萝悠的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了片刻。
　　若是平时，她自然不会搭理，但今天……

　　颜萝悠刚把手搭了上去，马的嘶鸣声却由远及近。

　　“怎么回事？”
　　“惊马了！”
　　“哎呀，姑娘小心。”

　　受惊的马横冲直撞，速度极快。宾客们纷纷避让，一时都有些狼狈。

　　颜萝悠站在车架上正准备下车，那马拉着车直直地冲着她来。
　　正要撞上了，众目睽睽之下，颜萝悠的里子面子可全得丢完。

　　若婉被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想收回手往旁边避开。
　　颜萝悠却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退开。
　　“姑姑。”她听见颜萝悠不慌不忙地唤了她一声，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笑意：“莫怕呀。”

　　黑涯一跃而起，飞身骑上那匹受惊的马，勒紧缰绳，身体下压，两三招之内，横冲直撞的疯马竟然奇迹般的被安抚了下来。

　　“好身手！”有人夸赞。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这是马车内的姑娘，估计也是来赴宴的，但受了一番惊吓，脸色惨白，却依旧强撑着道谢。

　　可惜黑涯是个木头，既没有曲意逢迎的意，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确定不会冲撞到自家小姐后，他便扔了缰绳，回到了颜萝悠身边。

　　“没受伤便好。”黑涯驯马之时，昭昭和苏繁青一人拉住一匹王府的马，将听到同类嘶鸣而有些躁动的马匹安抚了下来。
　　逍遥王府的马车几乎是动都未动，颜萝悠就那么安安稳稳地走了下来。

　　她看了下苏繁青，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就交给苏繁青处理。

　　而她则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阿平道：“烦请带路。”

　　阿平算是目睹了全程，不敢再起半分轻视之意：“郡主请。”

　　秋意园的风景并未辜负它所背负的盛名。
　　银杏红枫交相辉映，清甜的桂花香气盈了满园。

　　宾客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赏景，或寒暄。
　　似乎谁都没注意颜萝悠的到来。

　　颜萝悠玩味地笑了笑，很期待这些人能使出什么绊子。

　　入园没多久，就遇到了匆匆迎出来的柳遗萧。

　　“谢天谢地。”柳遗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惊马的事我听说了，幸好未曾冲撞了郡主，不然……”
　　她庆幸的样子，不像作假。

　　颜萝悠到也不觉意外。
　　身为主家，恐怕是最不希望这赏秋宴上出现岔子的。

　　但同时她的关心，也着实有限。
　　柳遗萧安抚了两句，便道：“听说郡主到了，好些夫人都想前来拜见，就是郡主这边，可方便。”

　　颜萝悠笑道：“自然是方便的，还得劳烦夫人引见。”

　　柳遗萧应道：“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