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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痴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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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皇子虽多,”沐梓枫俯下身子,就着潺潺流淌的山泉净了手,接过莫名递上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手,白底金纹的一袭长衫衬得他儒雅俊朗,气宇不凡,“但孤是太子。”
沐梓枫一掀衣袍坐了下来,姿态优雅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有条不紊地沏上了一壶茶,他亲手斟茶送到撑着下巴看了半天的沐梓芸面前,唇畔带着三分笑意:“配得上风华的,也只有孤。”
沐梓芸接过沐梓枫递上的茶,柳眉微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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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颜萝悠前世今生,第一次显露出针对沐梓枫的杀意。
苏繁青眼帘微垂,将眸中情绪藏得严严实实,嘴角却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其实逍遥王府之中,稍微长了眼睛和脑子的,都知道颜萝悠不可能对沐梓枫有意。
前世满京盛传的风华郡主爱慕太子殿下的风言风语,皆是颜萝悠为了避免皇上赐婚,不惜自毁名声,主动放出去的。
大概是在蒲林宫宴之后吧,沐梓枫一意孤行地把林姝彤扶上了太子妃的位置,亲手把他爹的算盘砸得稀碎。
但逍遥王府的助力,除了落在皇帝钦定的太子身上,涉及其它皇子,无论是谁,沐云天似乎都能预见日后兄弟相残,江山易主的结局。
颜萝悠当时便不屑道:“爹爹若真想让江山易主,何须考虑我嫁的是谁?”
皇子王孙不在考虑范围,京中与颜萝悠门当户对之人,依旧不少。
宫中时不时找着由头,想方设法地撮合颜萝悠与京中子弟,奈何小郡主油盐不进,各种英雄才俊皆未入小郡主的眼。
如此几回,皇后和蔼可亲地拉着颜萝悠道:“风华啊,你明年就该及笄了,算不得孩子了,夫婿的事也该早做打算。夏都聚集着天下的青年才俊,你喜欢什么样的,尽管开口,本宫和皇上,皆可为你做主。”
颜萝悠眉眼一垂,显出几分落寞,却依旧强撑着笑盈盈道:“风华多谢娘娘。”但却什么都没应下。
能一路配着目云天建功立业,母仪天下,皇后的眼力向来一绝,都不用旁人提醒,她自己就回过味来,就风华刚才对婚事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像是普通的敷衍,更像是早已心有所属。
隔了不久,心血来潮去逍遥王府游玩的梓芸公主“意外”发现了风华郡主闺房之中“珍藏”着当朝太子沐梓枫的画像。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颜萝悠领着逍遥王府把那堵墙戳得千疮百孔。
没有几天,满京皆知娇纵蛮横的风华郡主居然对刚定了太子妃的太子殿下心怀觊觎。这一消息让风华郡主本就所剩无几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京中再无贵胄子弟愿意上门求亲,就算皇后有意撮合,京中夫人们也不可能同意这样一位声名狼藉的郡主为媳。
而宫里,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也渐渐淡了给颜萝悠指婚的念头。
乐得悠闲的颜萝悠揣测过:“太子殿下金尊玉贵的,怎么可能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呢?恰好我有着一腔‘真心’,皇宫里可巴不得我能有什么逾矩之事呢。”
可惜他们的算盘终究还是打空了。
沐梓枫对林姝彤用情至深,时时刻刻避着颜萝悠走,颜萝悠本就拿不出几分真心,在人前作秀都难得装。
索性流言向来猛如虎,就算太子殿下和风华郡主隔着半天街出现,流言都能说这是那位上不得台面的郡主刻意为之,更别提逢年过节宫宴上不可避免地相遇同席能传出多少流言蜚语了。
彼时的颜萝悠堂堂正正地利用着沐梓枫,纵使从未有过愧意,但也不至于对沐梓枫起杀意,之后利用沐梓枫遏制圣朝,更是不能再有杀心。
世事无常啊,重生一世的沐梓枫反而一来就犯了颜萝悠的忌讳。
苏繁青终是没忍住弯了眉眼。
此事虽在意料之外,但他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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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送至夏城的第一批春茶,滋味自然是极好的。
沐梓芸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中眯着眼,默默打量着如孔雀开屏般的皇兄,很是钦佩他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林姝彤呢?皇兄打算如何?”茶盏冒起的热气模糊了沐梓芸的真实情绪,她直勾勾地看过去:“坐享齐人之福?”
沐梓枫听出沐梓芸暗藏的不满,他执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齐人之福……相似的问题,父皇在一个多月之前就曾问过他。
东宫闭门谢客这段时间,他理清了很多东西。
列如前世东山叛乱之中,他的太子妃毫不犹豫刺过来的索命之剑……
列如救他性命的逍遥王府之人……
列如……
当年他四处奔走,想要调兵遣将,收复冀朝山河,手刃乱臣贼子,杀父仇人。
怎料那些冀朝传闻中的精兵良将一个个都是见风使陀,贪生怕死的小人,危机关头竟无一人肯出兵平乱,更有心怀不轨者,居然还意图谋害他,借此向圣朝余孽投诚。
若非风华……
沐梓枫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起大病初愈的风华一席素衣,寒冬腊月千里迢迢手持逍遥王府金羽令闯进琼州城,舌战群儒,游说众人,号令三军……
以前他一直想不通,父皇为何会一直忌惮毫无实权的逍遥王府,直到亲眼见证了玉玺虎符都调动不了的将领士兵被金羽令轻易召集,他才明白,逍遥王府,亦或是那位逝去的逍遥王,有多可怕。
他也不止一次的听过军中老兵感叹道:“郡主风姿,丝毫不逊于当年的逍遥王。”
这样的风华,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重生一事让他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一开始行事有失偏驳,白白让风华受了那些无妄之灾。
损了名声不说,还受了那么些委屈……连带着自己,估计在风华哪儿也未曾留下什么好印象。
沐梓枫抬眸看着前世今生一直与风华私交甚好的妹妹,无奈地笑了笑:“芸儿,你知道皇兄不是那样的人。”
沐梓芸皱了皱眉,沐梓枫的表情不像作伪。但她依旧没忍住刺道:“哼!本宫只记得皇兄自小便心心念念林姝彤,怎么不到半年功夫,就打起了风华的注意?”
林姝彤嘛,沐梓芸并没有别的感触,也提不上喜欢或讨厌,只是涉及风华,她难免要挑些刺。
面对自己妹妹的咄咄逼人,沐梓枫哑言了一瞬,语气愈发软了三分道:“以往算我眼拙,识人不清……芸儿,风华素来只与你交好,放眼天下,能配得上风华的能有几人?我是你亲哥哥,你无论如何也得帮帮我。”
沐梓芸哼笑了一声,识人不清什么的她不感兴趣,单凭沐梓枫居然觉得风华与她“交好”……啧啧啧,的确是眼拙。
“哥哥言重了。”沐梓芸勾唇一笑,天真烂漫道,“你我一母同胞,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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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萝悠在蒲林山上逛了一圈,估莫着快到午膳了,这才慢悠悠地带着人往回走。
行至半路,便遇见了步履匆匆前来寻人的内侍:“哎呦,郡主,可找到您了,皇后娘娘惦记着您,怕您只顾着赏景,忘了时辰,特地遣了奴才来寻您……”
常旬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太监,颜萝悠给皇后这个面子,没有打断他的叽叽喳喳,但多多少少有点被他尖锐献媚的声音吵得心烦,她不过垂了垂眸,常旬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瞧奴才这张碎嘴!”常旬佝偻着,装模作样地打了自己一巴掌,“险些耽误了郡主的时间,郡主请。”
颜萝悠眼角都未赏他半分,见他终于不再拿他那肥胖的身躯挡住下山的路,立刻就继续往下走。
常旬陪着笑,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待逍遥王府之人都走了,他才擦了把额头的汗,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午宴设在朝林殿,近可观花赏宝,远可纵览蒲林盛景。
各家受邀前来的公子姑娘三两成群地聚在一起,含羞带怯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欲语还休的气氛。
颜萝悠隔了老远见此情景,啧啧称奇。
京都处处讲究礼仪规矩,这些姑娘公子平日里处处端着装着,真到情窦初开的时候,到是个个都顾不上避讳了。
常旬见她停下,觍着老脸上来询问:“郡主怎的不过去?”
颜萝悠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过去干什么?棒打鸳鸯?她对自己的影响力向来有数,罢了,大好的时光,她何必过去自讨没趣?
“劳娘娘挂念,”颜萝悠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风华自当去请罪。”
常旬求之不得:“郡主言重了。”
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却极其自觉地引起了路。
颜萝悠没想到的是,沐梓枫与沐梓芸居然都在皇后这儿。
难怪常旬听见她要来拜见皇后时这么迫不及待。
颜萝悠在心里轻啧了声,早知这三人凑在了一块,她还不如去当那棒打鸳鸯的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