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度之恋，始于吸血入唇之前》清水白刺猬

55、【五十五】：恋话密码

　　世界的南半部，大央联，巨绝岛，东岸省，第一大经济城市，永昼，如今正处夏至时节。
　　官方提醒：如游客朋友有观赏海上日出的需要，请务必早起，并在数个推荐的观赏点位静候。
　　绘月和清蝶遵守着如上提议，正在一处海岸山丘的顶端互相依偎着。
　　东侧的海平线上已经可以见到微亮的红。
　　“哈啊——我的生物钟彻底烂掉了……都怪月，突然就想要来看海上日出……”
　　被提早唤醒的白发少女打着哈欠，眯着沙袋一般的眼皮，远望着昏暗中开始出现点点粼粼的海面。
　　“等过一会儿怎么怪我都好啦，先看呗，眼下不让早起白费才是最重要的吧？”
　　“但我妈妈都没有在凌晨四点强行把我摇醒过！”
　　“既来之则安之嘛！”
　　“我又不是没在盯着，多少让这个平白无故损失了两钟头睡眠人埋怨两句呗？啊，太阳要出来了！”
　　少女们碎语撩骚之余，海的那头，朝日初升。
　　“像大番茄，或者一片香肠……”
　　“你有这么饿吗？”
　　“更像是荣绘月的呆呆脸。chu~嘿嘿~”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后，白色的绒球挤进爱人的胸膛里。
　　随着太阳升起，光与影的交界不断西移，黎明的曙光笼罩了海面、沙滩、商铺，整座城市，以及所有生息于此的，或常住或暂留的人们。
　　“月，你有多少想和我一起做的事？”
　　海上日出的观摩已经结束，但清蝶仍然赖在绘月的怀里。
　　“应该有不少吧，就感觉什么都想去做，但真要我具体说说的话，一下子也找不到眉目……”
　　绘月自然地那抚过洁白如练的发丝，指尖在肌肤上跳舞，最后死死抱住了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娃娃。
　　“和我一样呢……还记得吗？你我们第一次去泽吴城区逛的那天，你说你会带我游历这个国家，这个世界，那应该不是脑子一热作出的发言吧？”
　　“我能说是吗？啊啊啊啊啊痛——”
　　绘月刚想耍下嘴皮子，她自己大腿上的肉皮子就被狠狠地掐了一遭。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那些地方，其实也是我自己想去的，只是不想落下学生会的工作，才一直耽搁……”
　　“那就用这次的假期多旅行几次吧！去到你说的那些地方，去到阳京、奥古斯都堡，还有国界线之外！对了！我们来玩一个恋人游戏吧！各自把想做的事情列成清单，控制好度量和时间成本，在下一个暑假开始之前，争取完成上面所有的条目，怎么样？！”
　　清蝶突然就加快了语速，向绘月道出了她所构想的恋爱游戏，她粉色的眼睛放着光，在朝阳下更加明亮。
　　“这也算是要决胜负的游戏吗？”
　　“当然！清单上事情的浪漫度、性价比，还有最后的完成度，都是可以打分的嘛！你就说吧，玩还是不玩？”
　　“那份清单要向对方保密吗？”
　　“当然！不然哪来的惊喜呢？！”
　　“那我要玩。”
　　“好嘞！”
　　一场恋人之间的甜蜜游戏，就此吹哨开幕。
　　* * *
　　晨曦的疆界极速蔓延，直至城市背侧的“青苔”。
　　下城公寓楼的卧室内，米色短发的俊俏女青年僵僵地直起上身。
　　多年来，千玖瑠家中的窗帘一直都拉得极其严实，一来是不希望有人看到了屋内华丽的布置而心生歹念，二来，是不想要一觉醒来，就面对和那个别离之日一样的炫目晨光。
　　“该去工作了……”
　　独居的女人换上了常服，她一日半的假日已经结束，作为店里头牌的女仆，她必须尽快去上班。那不菲的收入是这位血裔生存的命脉，一旦失去，她便没法继续担负那些高价的猩红饮料。
　　与另一位“同类”的分别，已经过去了一日多，那个外貌似雪一样，又坚忍勇敢的孩子，现在与爱人过得怎样呢？
　　千玖瑠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近似绑架的行为并没有遭到追究，她的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晨曦……）
　　她望着从缝隙中渗入的微光，突发奇想，拉开了窗帘，久违地，晨光又一次洒落在宽大的床面。
　　黑色短发的干练女青年，一个幻影似乎又在一旁出现。
　　“大小姐？千玖瑠大小姐？”
　　千玖瑠早已经不会去理睬自我安慰的幻觉，她要做的只是遵从爱人的遗愿。
　　她必须好好活下去。
　　窗帘又一次被拉上，屋主出门前带上了包，以及一个满载血液，被留在此地的杯子。
　　“苍色风筝！”
　　赐能助千玖瑠摆脱重力，去往城市入口的关卡。
　　* * *
　　“月，你教我法术吧！虽然不知道我现在的天资到底有几等，但能从你的身上把那本书抽出来，感觉应该低不了。”
　　朝阳已经攀上高天，少女恋人们没有了继续盘坐于山丘必要。
　　刚解除亲密姿态站起来，清蝶就向绘月提出了“恋人清单游戏”开始后的第一个要求。
　　昨夜她们已经商量过对于清蝶当前天资的处置方法——保密。
　　毕竟突然的天资提升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当然，在只有彼此的场合下，进行无害的教学自是没问题。
　　“嗯？可以哦，清蝶你应该知道法术的底层机理吧，毕竟书面课的考试里有这一科。”
　　“那肯定啊，不然我的分数从哪来的？”
　　法术理论的基础课是一门必修课，不论学生的天资具体如何，哪怕几乎没有施法能力，也必须了解这一维持世界运转的要素的底层机理。
　　“正历5年，前王室成员的学者，炎欣与薇莉娅·若穆，两人领衔的团队在近十年的整理研究后总结出了一个假说，即‘法术吟唱的本质可以归纳为一门密码学’。
　　这一轰动性的成果一经发表，大央联举国震惊，守旧的学者们一度将其视为谬论和异端。直到炎欣和薇莉娅从学界隐退，这在实践中被证明越来越正确的理论才开始得到重视，而在她们离世后，密码学假说终于被奉为圭臬，直至今日都被在教科书上传颂。”
　　清蝶滔滔不绝地转述着自己在书本中学到的知识，与一位念叨书本的理论课老师无异。
　　“我是批卷老师的话，在卷子上看到这些，第一反应是你肯定作弊了。”
　　清蝶那与书本上几乎一字不差的描述，让绘月都觉得汗颜。
　　“有吗？反正我感觉记住这些没有多难，但小优佳她们似乎觉得很头疼，明明之前她们才是能使用法术的人。”
　　“小天才可得收敛着点哦。”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所以，理论的东西我都懂啦，把术能通过吟唱转化为现象，这就是施法的基础过程，对吧？吟唱可以在口中或脑中进行，通过默念已经被探明的施法密码来达到想要的结果，这些我都明白，但我果然还是希望月你来做我的法术启蒙老师。”
　　“那清蝶你想先学什么法术呢？”
　　“嗯……”
　　清蝶托了托腮，望向一旁离开山丘时会用到的坡道，又想起自己几次面对失重感时的恐惧，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飞，我想学飞行法术！”
　　“一上来就选难度大的学啊……真的不从点火之类简单的开始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而且名字叫蝴蝶不会飞怎么行？来吧荣老师，教不好就全是你的问题！”
　　“好吧好吧……”
　　由于没有随身带纸笔，绘月没法把飞行法术那冗长的吟唱密文的音节写下来。清蝶只能靠自己的短期记忆和女友时不时的提醒，用嘴巴进行稍显结巴的吟唱。
　　施术密文就像是一种繁杂晦涩的语言，它包容万象，而万象中的每一象又仿佛有万种表达。
　　许多人不选择学习使用赐能以外的法术的原因，一来是在这个法术器具化的时代下没有这方面的硬性需求，二来，学习天书般密文的过程也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知难而退。
　　但好在，清蝶的短期记忆力确实超乎常人，她在绘月的帮助下终于完成吟唱，就像背诵了一篇拗口的古文。
　　“……zagafira……摆脱重力，翱翔天际！”
　　穿着凉鞋的两脚离开地面，失重感再度来袭，但这次清蝶没有感到心肺骤停，她用欣喜的笑靥朝向“荣老师”。
　　与此同时，早就料到这一次吟唱能成功的绘月也卡着时间完成自己的吟唱，用同样的法术来到“学徒”的身边。
　　“记住哦，倾倒身体来控制方向，用一号追加法术来控制速度。”
　　“知道知道，我们就这样下山吧！”
　　清蝶说着，第一次在空中牵住了绘月的手。
　　“老实说还是有点怕……要保护好我哟！”
　　“你就放心飞吧，我就在这。我的手和坡上的灌木都会保护好你。”
　　“嗯！”
　　两人就像比翼齐飞的鸟儿，沿着山丘坡道的方向去往地面。早起的海钓者见到此景，赶紧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幻觉。
　　最后，完成法术处子秀的少女学徒和少女老师一起在海岸的沙地上着陆。不知是地面太软还是术能急剧消耗导致的精神软，清蝶打了个趔趄，依靠绘月坚实的身躯才找回重心。
　　“呼……我还不赖吧？”
　　“嗯，好的不能再好了。如果姐姐她有你这么好教的话，我小时候应该能省下很多时间吧……”
　　绘月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奏莺灾难级别的悟性停留在她的记忆中，偶尔想起来时会让人抓狂。
　　“别提以前的伤心事啦月，虽然很想吃点什么然后回酒店补觉，但今天的游览该开始咯！”
　　“是啊哈哈，走吧，去那里买个煎饼先。”
　　她们走向海边早早开业，正冒着热气的铺子。
　　“老板，要两个饼，我的加个蛋，要生菜，放点甜口。”
　　“我的放两个蛋，然后，香肠里脊肉和锅巴都放一份进去吧，哦，我还要最辣的辣酱！”
　　清蝶每次点食物都会吓到人，对此，绘月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一会儿，在愣了一下后立刻开工的制饼人就将两个尺寸有着明显差异的卷饼，以反逻辑的配对方式交到了两个尺寸有着明显差异的客人手中。
　　“嗯！果然还是热的东西好吃啊。”
　　清蝶的嘴巴不大，每次只能咬下一小口，但她咀嚼下咽的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肥肥的卷饼就已经被啃啮了一半。
　　绘月看着女友不断地重复咬嚼咽的过程，像是在观赏某种仓鼠一般，看入了迷，以至于自己只吃了两三口下去。
　　不知是美丽的少女们本身就在发光还是怎地，一对盘旋的海鸥早就盯上了她们，以及她们手中的喷香的早餐。
　　空对地的高速武器俯冲而来。
　　“唰——”
　　绘月咬了一口空气后，才发现手中的卷饼已经飞上了天。
　　而清蝶正好被突发的事件吸引了注意，手中剩下一半的早点也被另一只伺机而动的坏鸟掠走。
　　这两只海鸥配合老练，显然已是惯犯。
　　“臭鸟……碧翠之友！”
　　“等等等等！犯不得！”
　　如果没有清蝶拉着绘月，海岸上大概会出现两具被洞穿的鸟尸。
　　当然，其中的一只海鸥因为吃了过辣的卷饼而痛苦不堪，就又是后话了。
　　* * *
　　早饭意外丢失，肚子仍然不饱，清蝶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拉着绘月又一次来到了那个空艇补给站——八号空中街区的入口。
　　结果，在等候飞艇停靠的过程中，两人又与稍稍迟到的那位，米色短发的女青年相遇了。
　　千玖瑠乘着升降梯来到楼顶的平台，两张熟面孔向她转过来。她的女仆工作服放在随身的挎包里，现在正穿着与那天风格相似的典雅连衣裙。
　　“早上好，千歌琉……千玖瑠小姐。”
　　清蝶向她问早好，考虑了几秒后，选择了在绘月面前，用真名称呼千玖瑠。
　　“千……千玖瑠？！那是她的真名还是外号？”
　　绘月自然是感到了些许不解。
　　“是我的真名。你是荣绘月小姐，是吧？我叫做鬼座千玖瑠，为了躲避故国的一些烦心事才使用了朝星千歌琉这个假名……我相信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毕竟是清蝶这孩子的恋人，荣小姐你肯定很明事理。”
　　作为曾经的武士千金，千玖瑠从回忆中搬出那套经典的礼数。
　　“这样的礼仪，有点让人不舒服呢。前天你把清蝶带走，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的女友心善，说你是好人，说不希望你的生活被影响。但你把她从我身旁掳走了半天，让我心急如焚，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哎呀，你终于考虑自己的事啦！清蝶之前可一直都很苦恼呢，说你完全没有自己的欲望什么的。”
　　“清蝶你都对她说了些什么……总之不管你是千什么瑠，别在我面前刷嘴皮子，我要的说法你必须给我，可别想着用热情好客这种糊弄条子的话术来搪塞。”
　　“真是不给人喘息之机的强势呢，荣大小姐。”
　　“啧——”
　　千玖瑠所用的称呼令绘月感到不适，后者咋了下舌。
　　“是啊……我为什么要带她走这一趟呢，明明放着不管也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
　　女青年开始神神叨叨起来，她用一只手盖住了双眼，又从指缝中漏出一只瞳。
　　虽然只有一瞬，但绘月看得很清楚，那原本淡色的眼瞳突然就沾染上了可怖的血色。
　　就像她挚爱的人一样。
　　“哦，我们的空中街区要来了哦，两位大·小·姐如果是想要光临本店的话，我建议现在就去登艇区域就位比较好。”
　　一秒过后，千玖瑠收起了血裔特有的征象。指着远方接近的飞空巨物，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将两人甩在了身后。
　　“虽然上次的大优惠这次没法沿用了，但我会补偿你们的，这一次你们在本店的所有消费，就全由小琉我包下啦！诶嘿？！”
　　将要奔三的女人夹着嗓子模仿着少女的声音，摆出一个羞人的姿势，踏上了她工作的虚浮街区。
　　绘月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并没有对这个装嫩的人感到恶心。
　　（辛苦的人啊……）
　　“月，我们赶紧上去吧，飞艇要离港了！”
　　“啊……嗯！”
　　两人也终于抓着登艇时间的尾巴，来到了八号空中街区内。
　　等到她们抵达了那家人气店铺，绘月认出了负责管理队伍的人员，是那位被她无端恐吓的无辜女仆。
　　“客人欢迎光临，拿好你们的号牌……啊。”
　　心中的阴影让这位名叫林雪的新人喉咙卡了刺，手中的号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林……是吧？前天的事我得抱歉，只是女友不见了，我有点心急。”
　　绘月就之前的粗鲁举动向她表达了歉意，弯下了身子，拿起了掉落的号牌。
　　在几回深呼吸后，初来的女仆终于恢复了身体的运动机能，她眼中的绘月还是称不上温和，但总算不至于吓人。
　　“前天下午月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整个警署不会都被你揍过吧？！”
　　见状的清蝶开始脑补起自己被掳走的那半天，绘月是不是把整座城都闹了个底朝天。
　　“虽然很想，但我没有。”
　　“居然是很想吗？！”
　　“噫？！”
　　可怜的小林女士又一次从两位客人的对话中遭到了惊吓。
　　* * *
　　一大清早，空女仆咖啡并没有开业太久，客人也不像上次那样门庭若市，排队的时间没有持续太长，清蝶和绘月很快就进入了店里。
　　“二位大小姐，贵安，我是本次服侍二位的，朝星千歌琉，你们可以叫我小琉。”
　　来到桌前的还是同样的人，她说着标准化的欢迎词，就好像是第一次见似的。
　　在肆意点餐的同时，清蝶拿出了挎包里的杯子，想要补充一口血液。
　　“这位大小姐，本店……”
　　“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不能自带酒水的，我这就去洗手间喝药。”
　　“感谢大小姐的配合。”
　　一些事情似乎重现了，同时，一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哪怕清蝶再三说明不需要，绘月还是坚持跟到了卫生间里。
　　和那天一样，“女仆小琉”也不知为何跟了上来，她从“女仆行囊”中取出一个和清蝶手中外型相像的杯子，喝了起来。
　　“这是一个专业女仆必须的日常补给哦，大小姐们还是不太懂的吧？”
　　解了紧迫之渴后，米色短发的侍者把赠礼般的水杯放回小包中，又取出了一个小黑盒子。
　　“这是本店为两位大小姐们特制的纪念礼品，请收下，请珍惜。”
　　千玖瑠没等两人多说什么，就将盒子交到了清蝶手中。
　　“二位，请务必幸福。”
　　在离开卫生间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
　　清蝶直接打开了盒子，她看到里面静躺着的，是成对的宝石戒指，一个是黑金色，一个是金白色。
　　“说明书……这是能够根据佩戴者之间距离变换颜色的术石戒指，当达到最远时颜色就会颠倒……还有距离-颜色比色卡……”
　　“这比色卡的最大距离按千公里算……是专门给异地恋的人用的吧？不过哪怕没有这个功能，品相上也已经是贵重的礼物了……为什么会送我们这个？”
　　绘月拿起了比色卡，看着上面用到的距离单位，感到了一丝困惑。
　　而清蝶已经不自觉地热泪盈眶。
　　“诶？！清蝶你怎么了？！”
　　“没……只是，进了点沙子。”
　　真奇怪啊，高空中的飞艇里，也会有飞沙入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