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士塔格》榆迟

30、第 30 章

　　有了更多的增援，搜索范围扩大了许多，大家仔细地搜寻着每一寸雪地，但进展依然缓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风雪虽然停了，但寒意依旧刺骨，每个人的呼吸都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不知过了多久，云辞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信号依然很差，王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但云辞还是勉强听清了坐标——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云辞和纪野然离王磊所在的位置最近，收到消息后，他们立刻赶了过去。

　　那是一个陡峭的山坡，王磊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前，朝他们招手。

　　两人快步走过去，王磊指了指石头的一角。那里堆积的雪已经被他清理干净，露出了一道细长的缝隙。

　　“这里面绝对有东西。”王磊语气笃定，眼神里带着一丝兴奋。

　　“那我们要推开这块石头？”纪野然皱了皱眉，看向眼前巨大的石头，“这恐怕有点困难吧？”

　　“推肯定不行。”王磊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从背包里拿出冰镐，“你们过来点。”

　　云辞有些疑惑，“干什么？”

　　“过来就是了。”王磊没有多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

　　两人只好走到他身后。王磊见他们站好，点了点头，随后将冰镐插入石头缝隙中，用力一撬。

　　云辞听到了一声闷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杠杆原理？”

　　“未尝不可。”

　　王磊简短地回答，随后开始用力撬动冰镐。

　　起初，石头纹丝不动，纪野然正准备上前帮忙，石头突然开始微微晃动。随着王磊的持续用力，石头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最后“轰”的一声，沿着斜坡滚了下去，消失在视线中。

　　“怎么样？”王磊看着滚落的石头和显露出来的洞口，得意地看向两人。

　　“厉害。”纪野然赞叹道。

　　“行了，我们进去吧。”王磊说完，转身钻进了山洞。

　　他的动作很快，云辞和纪野然也连忙跟上。山洞口并不大，里面漆黑一片，显得格外幽深，像极了他们之前走过的冰窟隧道。

　　纪野然打开腰间的探照灯，光束照亮了前方的路。王磊的脚步显得格外急切，仿佛已经认定了队长就在里面。

　　三人在山洞里走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前方有一束光亮。隧道比预想的要短得多，他们很快走到了出口，但令人失望的是，外面依然什么都没有。

　　王磊有些懊恼地踢了一脚地上的雪，“这就没了？”

　　云辞回头看了一眼隧道，岩壁的开凿痕迹十分平滑，整个隧道走起来也很顺畅。她皱了皱眉，感觉这个隧道可能不是自然形成的。

　　三人走出山洞，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愣住了——这里的地形和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完全不同。

　　云辞从口袋里掏出地图，仔细对照了一下，发现他们依然在搜索范围内。她看向王磊，语气坚定：“这个地方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王磊环顾四周，点了点头，“那先找找吧，我再联系其他人过来。”

　　说完，他转身朝一个山坡走去，准备联系其他增援。

　　云辞看着他的背影，转头对纪野然说道：“刚才那个隧道，很可能是人为开凿的。”

　　“真的？”纪野然有些惊讶，“为什么？”

　　“这块地方的地形完全不一样了。”云辞看向四周，沉思道，“说不定……这里就是矿脉的所在地。”

　　“但还是没有陈队长的踪影。”纪野然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

　　云辞点点头，目光坚定，“我们再找找吧，希望……能发现些什么。”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上，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三人分散，过了好一会王磊都没有联系他们。云辞莫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拿起对讲机尝试呼叫，但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洞口没有出来新的人，他们和增援似乎也失去了联系，一筹莫展之际，他们忽然在王磊消失的山坡旁听到了一声枪响。

　　像是猎枪，声音出奇的大，在空谷中回荡。云辞立刻警觉起来，她看向纪野然，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顺着枪声走到一处空地，随后他们就在空地上发现了一个洞穴。

　　洞穴门被雪埋住，只有半边像是被挖开的，漏出可供一人经过的通道。云辞想动没想直接钻了进去，纪野然跟在她身后，他们一进山洞，就看到了王磊。

　　他正被一把猎枪指着脑袋，此刻有些紧张地双手高举，做出投降的姿态。

　　目光往他们来的方向偏了偏，意识到是他们之后，王磊看起来十分绝望，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你们快走啊。”

　　纪野然也愣在了原地，拿着猎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郑。

　　虽然早有预料他还会再见到这个女孩，但是纪野然却没有想到又是这样生死对峙的场合，李浩死的那天晚上还在他脑海盘旋不去，他光是看到小郑的脸就感觉一阵胸口升起了一阵无名的怒火，但他身边还跟着云辞，这不由得让他在那愤怒中感受到了更多的紧张。

　　云辞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小郑，但是光听描述也能想到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此刻她看到真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也很轻松的认了出来。

　　小郑本人比她想象中的看起来要更稚嫩，似乎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她这个年纪当纪野然的粉丝实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但云辞也并不怀疑这一点。杀手当然有私生活，有喜好的自由，但也正因为是杀手，不管是年龄还是爱好都没有办法为恶行开脱，只会让人觉得格外可惜。

　　小郑看向他们，似乎也很意外，她将枪口往王磊的脖子上抵了抵，目光落到纪野然身上，声音却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热情：“纪野然，你找到我了。”

　　纪野然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尽力压制着情绪，“小郑。”

　　“这是谁？你的第二个保镖吗？”

　　小郑偏头，目光落在云辞身上，她的眼神带着深意，云辞被她这样看，感觉有些不舒服。

　　纪野然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跨了一步，将云辞挡在了身后。

　　“懂了。”小郑忽然笑了一下，目光依然冷冷的。

　　王磊对眼前的重逢感到十分不解，可是碍于自己还被枪指着头，所以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缓慢的往后退了一步。

　　“别动。”小郑往前迈了一步，保持枪口在他脖子的高度，随后神色一凛，再一次看向他们，冷冷问：“你们是这么找到这里的？”

　　“你认识张远吧。”云辞在纪野然身后出了声，“他留给我们的坐标。”

　　小郑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握着枪的手不自觉晃了晃，但她也听出来云辞是在诈自己，神色依然没有改变：“是吗。那还真可惜。”

　　“可惜什么？”纪野然想要稳住小郑，继续说，“你想要把我们都杀了吗？”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小郑看向他，忽然认真的说，“当时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是你选择了错误的阵营。”

　　纪野然皱起眉：“我从来不觉得我的选择是错的。”

　　“你当然不会觉得。”小郑似乎有些惋惜，“你想要做什么大事吧，拯救你的队长？找到矿脉并保护起来？确实很伟大，也很适合你。但是因为你，现在可能要死更多的人。”

　　“李浩的死不是因为我。”纪野然冷冷的说，“你亲手杀了他，你不能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部归咎到其他人的选择上。”

　　“好。”小郑点点头，似乎不想和他争辩，只是将子弹上膛，再一次指向王磊，“那你等会再和他解释吧，你觉得他会听吗？”

　　“你——”纪野然有些沉不住气。

　　“别着急。”小郑的枪口忽然一转，黑漆漆的枪管透过纪野然的胳膊，指向了暗处的云辞，“下一个就是她。”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纪野然，他面色一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小郑看向纪野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枪稍稍松了松。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就在她犹豫的瞬间，王磊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王磊！”纪野然喊了一声，但是已经来不及。

　　王磊猛地扑向小郑，动作迅猛而决绝。

　　小郑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反击，身体被扑得一个踉跄，手中的猎枪在混乱中走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子弹擦过王磊的大腿，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裤腿和脚下的雪地。

　　小郑被猎枪的后坐力震得重重摔在地上，腹部受到冲击，疼得她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她咬着牙，艰难地从血泊中爬起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愤怒。

　　云辞在这个空档迅速冲到前面抢走了丢在地上的猎枪，纪野然连忙走到她跟前，小郑吃力的站起来，知道自己处于劣势，转身就往洞穴更深处跑去。

　　他们没有上去追，云辞将枪放在一旁，连忙走到王磊身边，纪野然也冲过去扛起了他的身体，猎枪的子弹威力很大，虽然只是擦过了大腿，却似乎碰到了动脉，血顿时像喷泉一样不停的往外涌。

　　王磊已经疼的快要失去了意识，他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腿，明白了什么，有些绝望地看向云辞和身边的纪野然，声音颤抖，“对不起……”

　　“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云辞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迫，“她的同伙可能就在附近。”

　　纪野然点点头，咬紧牙关，将王磊的身体往上托了托，“走，先离开这里。”

　　两人合力扛着王磊，艰难地朝洞穴外走去。

　　王磊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嘴里喃喃着一些听不清的话，身体也越来越沉重。纪野然和云辞的脚步变得踉跄，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

　　“坚持住，王磊。”云辞低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增援了。”

　　王磊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似乎想要睁开眼，但最终还是无力地闭上了。

　　纪野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但他依然紧紧抓住王磊的身体，不敢有丝毫松懈。

　　“前面……前面有个避风的地方。”云辞喘着气，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巨石，“我们先去那里。”

　　纪野然点点头，两人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终于将王磊带到了巨石后面。

　　云辞迅速从背包里拿出急救包，手指刚触碰到绷带，却突然停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王磊的腿上，鲜血依旧在汩汩流出，染红了雪地，像一条蜿蜒的红线，标记着他们来时的路，也预示着他们即将走向的末路。

　　王磊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他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涣散，却依然强撑着抬起手，虚弱地握住了云辞想要为他包扎的手腕，摇了摇头，声音几乎轻不可闻：“……不要。”

　　云辞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颤抖。

　　她低下头，声音沙哑而急促，“我们会救你……王磊，增援就要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纪野然站在一旁，手中的对讲机被他按得几乎要碎裂。

　　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叫，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杂音和死寂。那种熟悉的绝望感再次袭来，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磊的意识已经游离在崩溃的边缘，他的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然而，他却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了云辞的手里。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云辞的手心时，几乎感觉不到温度。

　　“替我……保管好。”他的声音干瘪而微弱，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了声响。鲜血依旧从他的伤口中涌出，染红了雪地，也染红了云辞的手。

　　云辞蹲在血泊中，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徽章，指尖微微颤抖。徽章上沾满了血迹，冰冷而沉重。

　　“王磊……”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像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

　　纪野然站在原地，手中的对讲机无力地垂下。他的目光落在王磊毫无生气的脸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触碰到王磊的肩膀，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最后一丝温度。可那温度正在迅速消散，像他们此刻的希望一样，被风雪无情地吞噬。

　　云辞紧紧攥住那枚徽章，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的目光绝望，纪野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可他的手掌也在微微颤抖。

　　“我们……不能停下。”

　　纪野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

　　云辞没有回答，只是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落在王磊的身上。

　　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诡异的噩梦，包括此刻，云辞也难以真的分辨真实和虚拟。

　　她忽然明白那一晚纪野然所经历的绝望，奇怪，在之前她以为自己可以懂，但是现在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死在眼前，她才感受到胸口的那阵疼痛，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