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士塔格》榆迟

29、第 29 章

　　第二天清晨，连绵的风雪终于停了。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冰冷的银纱覆盖。

　　趁着天气转好，两人迅速收拾好装备出发。

　　云辞临走前试着用对讲机联系王磊，但信号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沙沙的杂音回应着她。

　　她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王磊能像昨天说的那样带着增援赶来，但她也清楚，这种期待太过渺茫。

　　她更希望的是，王磊和周琳已经安全下山，周琳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而这场暴雪也能就此止息。

　　两人紧握着手，沿着地图指示的方向前进。

　　前几天的跋涉让他们对这片雪地已经熟悉了许多，剩下的路程并不算长。几个小时后，地图上的红点显示他们已经抵达了坐标位置。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愣住了——周围只有一片空旷的雪原，白茫茫的天地间，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云辞抱着地图，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终于意识到他们没有走错地方。可这种确认带来的不是安心，而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失落。

　　“难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她低声喃喃，目光在四周扫视，试图找到一丝特别的地形或入口，但一无所获。

　　“既然你的调查和张远的地图都指向这里，周围应该会有什么线索的。”纪野然安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定。

　　说着，他走到一处雪坡旁，开始仔细查看。

　　云辞虽然失望，但并没有气馁。

　　她将搜索范围扩大了一些，两人在山坡上仔细搜寻了很久。最终，云辞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斜坡上。

　　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地方，积雪覆盖后显得格外陡峭。

　　但云辞却在积雪下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凸起。她告诉自己，那可能只是一块石头，但心里却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踩在那片雪地上时，云辞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沉闷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中压着她的胸口。

　　她蹲下身，伸手拨开厚重的积雪。

　　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时，她的心猛地一沉——那种触感，像极了骨头。

　　她的动作变得急促，手指在雪中快速翻动。终于，积雪被彻底拨开，露出了半具人类的骨骼。

　　剩下的半具骨头不知去向，展现在云辞眼前的只有上半身。她无法从骨头中分辨出性别，但她的目光却被骨堆中一个熟悉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条项链。

　　细长的银链上挂着一个铜制的指南针，锈迹斑斑，却依然能看出它的形状。云辞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拾起。

　　她认识这条项链——因为它和她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样。

　　这是她妈妈亲手做的，全世界只有两条。一条在她身上，另一条……在她妈妈身上。

　　而现在，这条项链正静静地躺在雪地里，埋在一堆白骨中，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早已被风雪掩埋的故事。

　　云辞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变得困难。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那条项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格外模糊，随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滴在雪地上。

　　她的母亲，那个曾经温柔而坚强的人，如今只剩下这半具白骨和一条锈迹斑斑的项链。

　　那些支离破碎的骨头，像是她破碎的记忆，再也无法拼凑完整。云辞想起这么多年的搜寻，意识到在她怀着希望一次又一次登上慕士塔格的时候，她的母亲一直静静的呆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纪野然察觉到她的异样，快步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雪地中的白骨和云辞手中的项链时，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站在她身旁，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云辞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她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剩下风雪的声音和她心中无尽的空洞。

　　昨晚她在和纪野然说起关于母亲的事时，她承认自己内心还存有侥幸，即使知道了当年发生了事，她仍觉得自己的母亲还有可能活着。

　　可是现在面对这堆白骨，云辞的整个脑子都在叫嚣，已经结束了，这就是答案，你要接受，你要接受她已经离你而去了。可是她还在拼命的寻找那侥幸的影子，还在想这条项链或许只是被被人拿走了，或许她的妈妈还在某个未知的地方等待着她。

　　这个想法像是一个地洞，原本她生活在这个洞里，后来她因为好奇走出来，直到现在她看着那个地洞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她已经没有办法钻进去了。她必须面对，可是真的好难。

　　云辞任由眼泪落在眼前的骨架上，细数着心中的痛苦，好像是用眼泪也无法衡量的。她想要做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像是被冻住了，只有肩膀纪野然的触碰还像火焰一样灼烧着皮肤。

　　她将手中那锈迹斑斑的项链攥紧，紧到云辞感觉自己要把它捏碎。她转身，看到纪野然的脸和刺眼的光线，想要起身，想要伸手，但腿却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纪野然连忙蹲下身将她抱住，云辞感觉自己像是被他拖了起来，但心不知道何时又沉了下去。

　　她听到纪野然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明明是熟悉的文字，她却难以理解。

　　“我需要缓一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云辞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和理智，她看向纪野然，指了指那具白骨，“能让我单独在那里待一会吗？”

　　纪野然仍不放心地看着她，但还是松开了手，指了指附近的一处空地，“我就在那边。”

　　“嗯。”

　　云辞在喉咙里挤出这个声音，随后便又将目光挪向旁边的白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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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野然很担心云辞，但他明白此刻她需要独处，于是只是静静地站在空地上，远远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身影，仿佛只要她有一丝异样，他就会立刻冲过去。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纪野然立刻警觉起来，迅速转身查看，却对上了王磊的目光。

　　王磊果然如昨天所说，带着增援赶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装备齐全，神情严肃。纪野然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王磊面前，“你们来了。”

　　“对，我来了。”王磊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空荡的雪原，皱了皱眉，“云辞呢？”

　　纪野然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她在那边。”

　　“她在那儿干什么？”王磊有些不解。

　　“她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纪野然没有多解释，迅速转移了话题，“我们到了这里之后，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我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

　　“张远不会在地图上随便画个圈就完事了。”王磊皱了皱眉，目光在四周扫视，“如果十年前这里真的发生了雪崩，矿洞之类的入口肯定早就被埋得严严实实了。但这么多年过去，总该有些痕迹。”

　　“那现在怎么办？”纪野然问。

　　“我和弟兄们再仔细找找，人多力量大，总能找到点线索。”王磊说着，瞥了一眼远处的云辞，语气冷淡，“我不管她怎么了，但你最好看着她点，别让她出什么事。有进展我会通知你。”

　　纪野然被王磊的态度刺了一下，心里有些不甘，但想到云辞此刻的状态，他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王磊挥了挥手，带着一群人分散开来，开始在雪地里仔细搜寻。

　　纪野然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随后转身回到刚才的空地，目光再次落在云辞身上。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云辞缓缓朝他走来。纪野然立刻迎上去，抓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的神情。

　　云辞的眼眶依然红红的，但眼神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甚至多了一丝纪野然难以形容的坚定。

　　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但语气已经平稳了不少，“我好多了。刚才……王磊他们来了？”

　　“嗯。”纪野然点点头，伸手轻轻拨了拨她帽子下的碎发，温柔地解释道，“他们去找入口了，说有进展会通知我们。”

　　“我们也去帮忙吧。”云辞说。

　　“你还好吗？”纪野然依然有些担心，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你知道的，我一直在这里。”

　　“嗯。”云辞看向他，声音轻而坚定，“刚才……我的确很难受。但仔细想想，我已经逃避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看到了真相，或许……我也该开始接受了。”

　　纪野然的心微微一颤，低声说道：“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告诉我。”

　　云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冲他张开双臂，轻声说道：“抱我一下吧。我现在……需要这个。”

　　纪野然毫不犹豫地将她拥入怀中，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肩膀，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痛苦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永远都不会拒绝。”

　　云辞的脸埋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外套，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风雪依旧在四周盘旋，但此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的心跳和呼吸。

　　过了许久，云辞才轻轻松开手，抬起头看向纪野然。她的眼神依然有些疲惫，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她轻声说道：“谢谢你。”

　　纪野然摇了摇头，伸手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水，“不用谢。我们……一起去帮忙吧。”

　　云辞点了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两人并肩走向王磊和增援队伍的方向，脚步坚定而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