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士塔格》榆迟

31、第 31 章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增援队伍终于赶到了，十几个人影在风雪中逐渐清晰。为首的队长快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扫过王磊的尸体，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发生了什么？”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云辞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麻木的冷静，“那帮人在这里。王磊为了救我们，被开枪打中了。”

　　队长沉默了片刻，随后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决：“我明白了。你们已经能确定矿脉的位置了吗？”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就是从那边的山洞进去。”纪野然指了指他们来的方向，目光落在雪地上的鲜红后，顿了一会。

　　队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缓缓做出了决定：“……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控制。你们必须立刻撤离，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撤离？”

　　云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队长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我们不能就这样离开。”

　　队长皱起眉头，语气严厉：“你们不是专业人员，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增加风险。我们已经失去了王磊，不能再让你们也陷入危险。”

　　纪野然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们不会走。王磊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如果我们现在离开，他的牺牲就毫无意义。”

　　队长盯着他们，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你们知道前面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吗？对方是雇佣兵，他们不会手下留情。”

　　“我们很清楚。”云辞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就没有退路了。”

　　队长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王磊的尸体，明白现在继续争辩没有意义，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确定吗？”

　　“确定。”云辞说道，“让我们一起吧。”

　　“好吧。”队长最终还是心软了，他点点头，又再三叮嘱道：“进去之后一定要紧跟着我们，不能再擅自行动。”

　　云辞和纪野然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增援队伍迅速整理装备，一行人再次踏入洞穴。

　　但洞窟内的环境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复杂。

　　狭窄的通道四通八达，岔路如同迷宫般交错纵横，岩壁上滴落的水珠在冰冷的地面上凝结成冰，脚下湿滑难行。

　　探照灯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映照出众人紧绷的面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增援队长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不能再往前了，这里的岔路太多，我们一旦分散，很容易被对方逐个击破。”

　　云辞皱起眉头，目光在四周扫视，心中焦急万分。

　　她知道，陈志远处境已经岌岌可危，但他们却连敌人的具体位置都无法确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纪野然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从背包里翻出之前和李浩在帐篷中发现的那半份文件，白色纸张早已经被李浩的血浸透，此刻变成了一张红色的纸。

　　纪野然眉头紧锁，仔细端详着上面的坐标和模糊的标记。

　　“这上面的坐标……有些奇怪。”

　　纪野然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云辞闻言，立刻凑了过来，“怎么了？”

　　纪野然将文件递给她，指了指文件开头的信息，“你看，这些坐标和我们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而且纸张背面似乎有些奇怪的纹路。”

　　云辞接过文件，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

　　果然，在血水的浸透下，纸张背面隐约可见一些不规则的纹路，像是某种地图的轮廓。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张远的地图，将两张纸重叠在一起。

　　就在纸张重合的瞬间，那些纹路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仿佛被某种隐形的墨水勾勒出了一条完整的路径。

　　云辞的眼睛一亮，低声说道：“这是……矿脉的地图？”

　　增援队长闻言，立刻凑了过来，“你确定？”

　　云辞点点头，手指顺着纹路指示的方向划动，“你看，这条线从我们进来的洞口一直延伸到深处，中间有几个关键的岔路口。如果我们按照这条路线走，应该能找到矿脉的核心位置。”

　　队长沉吟片刻，情况紧急，他没有时间考究，现在的情况只能赌一把。

　　随后他点头，“好，我们就按照这条路线走。大家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一行人顺着地图指示的方向前进，洞穴内的通道逐渐变得宽敞，岩壁上的凿痕也越发明显，显然是人为开凿的痕迹。

　　终于，他们再次来到了一个新的岔路口，地图上的纹路清晰地指向了左侧的通道。如果地图上的指引正确，这将是最后的一个岔路口。

　　但他们却没有人继续前进，因为他们看到了陈志远。

　　他被绳子绑在了一张凳子上，此刻那张凳子就在岔路的中央，陈志远的脸上满是伤痕，他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和泥土，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惊讶和疲惫。

　　云辞冲上前，迅速解开陈志远身上的绳索，

　　陈志远虚弱地抬起头，“云辞……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其他人呢？”

　　“队长，这些以后再说。”云辞语气坚定，“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你出去。”

　　陈志远却摇了摇头，神色黯然：“走不掉的。”

　　云辞皱眉：“为什么？”

　　“他们就在里面。”陈志远指了指其中一条岔路，“张远上山前就计划好了一切。他背后的人已经派了小队，协助他寻找矿脉。”

　　“我知道。”云辞低下头，声音低沉，“就是那帮人杀了李浩和王磊。”

　　“他们……？”陈志远愣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眼中满是愧疚，“我很抱歉，云辞。”

　　“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云辞语气坚决。

　　云辞不想在这里继续等待下去，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下陈志远，矿脉的事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明白自己无法再承担任何牺牲，此刻不用和对方对峙就能见到陈志远，她甚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陈志远却不这么想。他看向云辞，眼神认真，缓缓解释道：“我一开始不懂为什么他们不杀我，而是把我丢在这里，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云辞：“明白什么？”

　　“他们知道你们会来，也知道你们会进去。”陈志远轻声说道。

　　“我不懂。”云辞皱起眉，“只有你在里面我们才会进去，现在我们要带着你离开这里。”

　　“正是因为我在这里，我们才要进去。”陈志远一副固执的样子，“我们必须进去。”

　　“是因为矿脉吗？”纪野然忽然开了口。

　　陈志远看向纪野然，又看向面前赶来的增援，最后将目光落在云辞脸上，“这么多年，我等的就是今天。”

　　云辞；“我们已经牺牲了——”

　　“所以更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陈志远看向她，目光坚定，“云辞，我答应过你妈妈，要保护这个地方，现在，我更要让严维他们付出代价。”

　　“你确实认识我妈妈。”

　　终于听到陈志远亲口承认这一点，云辞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她的理智明白此刻或许不是谈论这些的最好时机，但问题却还是脱口而出，“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对不起。”陈志远忽然垂下眼，语气真诚，“当时上面有命令，当年的事以及矿脉的存在都要保密，你母亲的失踪也是一样。这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我不想让真相浇灭你的希望。”

　　“现在解释这些没有用。”

　　云辞声音有些颤抖，她想起山洞外的那半具白骨和项链，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片刻才缓缓问，“为什么当年发生雪崩的时候她在山上？她是怎么死的？”

　　队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沉重，“你妈妈是为了保护雪山，和其他队员一起阻止他们开采才上的山，但那场雪崩太突然，很多人都死在了那里。”

　　“你知道那场雪崩可能是有人故意引起的吗？”云辞追问道。

　　陈志远脸上浮现出真实的迷茫：“……什么？”

　　“我们在一个冰洞里发现了一些文件，跟当年的事情有关。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陈志远说，“你难道怀疑……”

　　云辞补充了他没说完的话，“那场雪崩是我妈妈导致的吗？”

　　陈志远虽然对雪崩的诱因毫不知晓，但听到云辞的问题还是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痛苦，“不，你妈妈她不会做那样的事，正相反，她是为了救人。当时我也在山上，和她还有另一个勘探队员在一起。雪崩发生时，她本来有机会逃，却选择留下来救人……结果……”

　　云辞听到陈志远的回答似乎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你知道关于我妈妈的一切了？”

　　“嗯。”陈志远点点头，歉意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

　　云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纪野然忽然出声，他看向陈志远，目光认真，“陈队长，你知道云辞母亲当年救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陈志远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纪野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了云辞一眼，她的表情也有一丝探究，但更多的是担心。

　　“我妈妈也在当年的行动里，也是十年前，她参加一次工作之后没有多久，就自杀了。”　纪野然轻声解释。

　　陈志远听到纪野然的讲述，好像会想起了什么，他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你是赵婉的儿子？”

　　纪野然点点头，“是的。”

　　陈志远忽然沉默了。

　　云辞听的云里雾里，但看到陈志远的反应却也猜到了大概，“难道我妈妈当年救的……”

　　“是的，她救的就是赵婉。”陈志远声音有几分艰难，“……对不起。”

　　云辞感觉自己有点说不出话来，而同样沉默的还有纪野然。

　　好像被命运忽然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一切都诡异的说通之后，云辞第一个反应是，怎么会这样。第二个反应是看向纪野然。

　　他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那个目光很复杂，云辞读出了迷茫，困惑，无奈，然后是歉意。

　　不，她不要纪野然对她产生歉意。她不想让纪野然再一次承担起不属于他的责任。

　　她看向陈志远，“……我需要一点时间。”

　　陈志远表示理解，他的目光落到身后不远处的增援队长，“那我和增援队伍商量一下等会的行动。”

　　云辞点点头，趁着其他人商量的时候快步走到纪野然身边。纪野然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此刻仍用那样的眼神愣愣地看着云辞。

　　云辞直接拉起他的手，“不要这样看我，纪野然。”

　　“我很抱歉。”纪野然的声音有点艰难，“如果不是为了……”

　　云辞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放在纪野然的唇边，摇了摇头：“不要说。”

　　纪野然看向她，最终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我妈妈，她当时上山前已经做好了不回来的准备。”云辞轻声说，“那段时间她非常抑郁，我想她是把那次行动当成了自杀任务，所以我才会怀疑那一次的雪崩是她造成的。”

　　纪野然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出声。

　　“但是，当我发现她没有这么做，而是为了救人才死的时候，我竟然感觉，一阵释怀？”云辞有些不确定，“我一直担心她到死也心有不甘，但是现在我知道她在救人的时候，一定是真心实意希望你妈妈活下去。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但是我妈妈没有活下去……”纪野然垂下眼，“我一直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但现在我明白了。”

　　云辞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这不是我们的错，也从来不存在绝对正确和错误的选择。唯一该怪的，是那个引发雪崩的人，还有那些不顾自然规律、执意开采的人。他们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云辞说的很坚定，纪野然看向她，明白她在想什么，而他也清楚云辞说的是对的。过去的那件事，他和云辞都是受害者，即使事情重来一次，他也会发生同样的事。

　　过去的痛苦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而现在，他们更需要抓住眼前的机会，去改变有可能的未来。

　　“他们很有可能就在里面。”纪野然指了指岔路口的通道，声音低沉而冷静，“……你想进去吗？”

　　“嗯。”云辞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一丝决然，“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纪野然回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温暖的触感：“我们一起。”

　　“嗯，一起。”云辞轻声回应，语气中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