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白月光黑化后》佑泉

3、第 3 章

　　空气安静了一瞬。
　　黎离仰头瞪着陈逢言，半晌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被谁点了笑穴一般，整个人埋在陈逢言胸前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着笑着，她搭在陈逢言胳膊上的手越收越紧，直到指节泛白，直到……她用尽了力气抬头，抹掉眼角的泪花，“陈都督，你这话……”

　　“骗骗七年前的我或许还可以。”
　　话落，女人纤细的手已经攀上了男人大动脉，“还以为我是当前那个追在你屁股后边的小朋友吗？”

　　望着黎离冷漠的眸子，陈逢言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陌生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和记忆中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女对不上了。
　　仿佛玫瑰跌落泥潭，月亮坠入墨河。

　　一种莫名地冷意从她碰到的地方一点点蔓延至左胸腔的位置，而后在那颗空荡荡的人体泵机中发出巨大的嗡鸣声。
　　四周好似被静音，陈逢言只能看到黎离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她的话。
　　他闭眼静了静，忽地扯住她的手腕，把人扛在肩上阔步往外走。

　　“你干什么？陈逢言你放我下来！”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过今天举止行为都反常的厉害。
　　黎离手脚并用地扒拉着门槛，他却如一尊大佛般屹然不动。

　　“带你回去，温臣会治好你的。”

　　温臣。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黎离意外的安静了下来。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沉默了半晌，才哑声开口，“你觉得帝国上下有他温臣想找却找不到的人吗？”

　　她平静地反问，却让陈逢言蓦地浑身一僵。
　　温热的掌心停留在女人冰冷的机械右臂上，他一点点收紧，却再也无法感知到脉搏，无法感知到生机。

　　趁着男人失神，黎离轻轻一挣，便逃离的男人禁锢。
　　她如游鱼般从男人的身侧绕进屋里，然后调动机械臂的最大功率，哐当一声把站在门槛处的男人关在了外边。

　　“月光大厦里的人都离我远点。”

　　哐啷啷——
　　一阵震天响的拍门声过后，离心诊所悬在半空的牌匾不堪其重，终是脱落。

　　陈逢言站在廊门下，刚好伸手接住那砸下来的锈色铁牌匾。

　　屋里人骂骂咧咧让他滚的声音穿透厚厚的铁铸墙传了出来，陈逢言拧眉看了眼手中的东西，然后沉默着把牌匾立在门前，还真转身走了。

　　昨日至今短暂的交锋，让他恍然明白今时不同往日。
　　若是想要黎离跟他回去，就要弄清楚她为什么变成这样。

　　流星街他不熟悉，但是总有人熟悉。
　　摸着手腕间的镣铐B端，陈逢言想到了那个给黎离递烟的男人。

　　身高一七九，机械体重九十公斤，走路右脚受力，爱磨内侧足跟。
　　打量着废土地上的乱糟糟的脚印，陈逢言转身向右，跟着其中一对脚印往外走。

　　——

　　狼狈地离开离心诊所后，老六连跑了两条街道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昏暗潮湿的巷子里，他胳膊夹着箱子，抖着手去摸裤兜想点根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跑的太快，烟跑丢了。

　　他倚靠着铁皮屋墙，大喘着气回忆刚刚的一切。
　　那个他捡来的男人，确实活生生的站在黎离身后，而黎离也确实交付了他要的东西。

　　难道诈在着箱子里？
　　混迹暗场多年，没个七窍玲珑心他早就死在流星街的赌场了。

　　想到这儿，他抬起箱子，贴近耳朵听了听，又晃了晃。
　　没有奇怪的异响，重量也符合他往常拿货的经验，并且箱子也是他以前暂存在黎离那边的特质箱子。

　　可银月督的杀人武器都是帝国最精密的，他还是没法保证这箱子里绝对的安全……

　　心跳渐渐平复，耳边传来赌场的喧嚣。
　　他眯起眼睛，蓦地攥起箱子钻进了赌场。

　　烟雾缭绕，人声嘈杂，时不时传来一阵爆裂的欢呼或是哀嚎，流星街最肮脏的欲望与姿态都在此展露无疑。

　　“哟，六哥来了？”
　　裸露着半颗人工大脑的赌场老板从吧台后探头，他吹着口哨，黑亮的老鼠眼一下子就锁定了老六手中的东西，“来还账？”

　　“好货，是来取钱！”
　　老六得意的扬起下巴，“所以，rule今儿个在吗？”

　　“喏，老地方。”

　　老六转身，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被拥簇着的银发男子。
　　他身高优越，留一头银白的长发，永远都在温润地笑着，遥遥望去会让人误以为他在做什么优雅的事。

　　实则……
　　老六挤进人群，看到rule拨走一大把筹码，温和地看向空荡荡的对桌，“先生，还来吗？”

　　对桌面前只剩一枚筹码，rule挑眉推出去一个芯片，声音轻缓含笑，像是古老神话中温和宽容的天使，“这一把，我可以借你，毕竟，没有人可以永远都是顺风。”

　　闻言，对桌一愣，盯着自己仅剩的那枚筹码犹豫了一下，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将那块芯片插入了机械臂的接口内。
　　热闹的押注声随着他的动作再次炒起。

　　可老六知道，这一切不过是rule的圈套。
　　他一身白衣儒雅随和，用无害的笑引你上钩，然后再猛然揭开血淋淋的伪装，告诉你，他只是那个引人堕落的天使——撒斯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rule的对桌双目空洞地滑坐在地上，等意识过来自己被骗了之后，他攥着拳头就要扑上来，“你这个骗子！”

　　混乱在出现苗头的那一刻便被掐灭。
　　男人的机械臂突然失控卡上他自己的喉咙，另一条机械腿带着他整个人直直跪在rule面前。
　　而后满眼惊恐的男人被两个大汉压在膝盖下，右臂右腿的机械臂都被毫不留情地拔了下来。

　　机械臂黏连的血液四溅，混合在地面污浊不堪的其他液体中。他目眦欲裂地挣扎，却如濒死的鱼一般只能在地板上干扑腾。
　　围观的人啧声四起，反而都在嘲笑他不自量力。

　　“左手左腿或者眼睛，让这位先生自行挑一套。”
　　等佣人擦去黑色皮鞋面上溅上的血迹，rule面不改色转身，示意手下“结账”，看到人群中的老六，他复又挂上那种温和的笑。

　　“没想到陆先生这么客气，这么快就要来还人情？”
　　把欠账说成是还人情，在人前，rule总是一如既往的“有涵养”。

　　对上他深长灰白的眼睛，老六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浑身发毛。
　　莫名的，他想起了那个银月督卫的眼睛，虽然很冷且压迫感十足，但又黑又亮满是正气。

　　老六点了点头，跟他一起走到角落的休息区，把手中的箱子放在桌面上，露出一副谄媚的笑，“还人情，但是可能要您估个价。”

　　“哦？”
　　rule挑眉，打量着那个银色的转运箱，半晌笑着看过来，“打开看看什么好东西？”

　　“人多眼杂。”
　　后背冒起一层冷汗，老六搓着双手，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您带回去好好估价，多出来的，下次见面再给我。”

　　“这么信我？”

　　“您可是rule。您刚刚那局的筹码，可比我这箱子里的值钱多了。”
　　老六嘿嘿笑着，“这点小钱，您必然不屑于黑了我。”

　　闻言，男人深深地盯着老六。
　　就在老六脸上的笑意快撑不住的时候，rule突然示意手下拎走箱子，“那就，下次你过来的时候咱们再细算。”

　　rule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老六肩膀上的褶皱，顺便把一个小芯片塞到了他手中，“陆先生先休息一下吧，都热出汗了。”

　　说完，银发白衣的领着众人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独留老六一个人僵在原地。

　　等赌场大门发出特异的一声巨响，老六这才脱力般地摔进沙发里，狂擦着脖子上的冷汗。

　　烫手的山芋算是送出去了。
　　如果明天在这里看到完好的rule，那么黎离就还能留。
　　如果rule不在或者受伤了，那么……

　　缭绕的二手烟中，看着手中抑制他机械臂病毒的临时程序芯片，老六仰头闷了rule留下的香槟，黑亮的眼睛里闪过几分杀意。

　　“哟，六哥，要不要出去喝两杯？”
　　路过的独眼龙打着招呼，冲老六丢了根烟。
　　老六接过，呵呵笑着起身，“行啊，今儿个做了个好买卖，我请客！”

　　大铁门吱吱呀地从内被推开，浓烈的烟味和聒噪的喊叫声如脱笼的怪兽，却好像在看到门前的景象后，猛地缩回笼中。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正值傍晚，夕阳和血月在天空的两端对峙。
　　破败的路灯在头顶忽闪摇曳，灯下，一身黑衣的男人和满头银发的rule狭路相逢。
　　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不言语，却让人能明显感受到那种对冲的气场。
　　像是黑豹对上毒，撕咬一触即发。

　　眼皮突突只跳，瞥了眼rule身后的转运箱，老六屏住呼吸，头也不回地拉着独眼就要往回走。

　　可就在他做出逃跑动作的下一秒，陈逢言又如鬼影般挡在他的面前，“陆流。”

　　他直呼老六大名，高高在上，直挺挺地挡在老六面前。
　　独眼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见他除了有一具值钱的身体浑身上下没一个值钱的子儿，当即不爽地啐了一口，作势要给他一拳，“怎么叫你六爷呢？”

　　“龙哥龙哥！”
　　瞥到不远处的rule看了这边一眼便漠然离开，老六松了半口气，“这，这……自己人！”

　　“自己人？”
　　“对，我……新招的小弟！”

　　老六苦哈哈地笑着打圆场，独眼龙神情复杂地看着像个大爷一样站的笔挺，一身正气的男人，又看了眼吊儿郎当，一身痞气的老六

　　明明更像是来抓你的，或者是抓他的。
　　总之看着跟他们就不是一路子人，并且看着很让他来气。

　　“你确定？”
　　“嗯。”

　　独眼龙磨磨牙还想再说什么，被老六塞了一把星币，推回了赌场，“我过会回来请你去喝酒！”

　　好不容易又打发走一个，可看着眼前大爷似的挡着路口的男人，老六郁闷地撸了把板寸头。

　　混迹流星街这么多年，老六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话语权的。
　　可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根巨大坚硬的冰凌柱，面子里子都被他一个眼神给冻干了，让他想跑跑不了，想圆滑却也滑不动。

　　“这位爷，之前多有得罪。”
　　他摸着脑袋，来回踱着步子，“敢问，您找我到底想干嘛？”

　　陈逢言看他一眼，抬腕在胳膊上的智能屏里点了几下，陆流被抓到过的和没被抓到过的案底全被投影在二人眼前。

　　陆流有些惊诧，他一直以为自己那些没被抓到的买卖都做的天衣无缝，看来只不过是没被银月督的人放在眼里。
　　莫名地，有些气，又有些挫败。
　　心底那丝逃跑的想法全部捻灭，他眼睛一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隔着淡蓝色的投屏，陈逢言调出陆流机械臂的序列号，那是一串月光大厦回收的失控机械臂独有的序列号，可是里边安装的定位装置却在两年前莫名失效了。

　　个中原因，陈逢言猜到和黎离脱不开关系。
　　他直直看向陆流，“需要你配合我了解一些情况。”

　　开口闭口都是一副审问犯人的语气，陆流有些头疼。
　　等看清投影上显示的机械臂正是自己在用的那条大腿，陆流突然又觉得腿也疼了。

　　自打他换了这条机械腿，好像所有的霉事都找上门了。

　　就连刚刚送走的rule第一次找他，也问了这条腿的事。

　　无神的义眼一转，陆流忽地变得无比顺从，“可以。”

　　“您想知道的……”
　　陆流从脚腕处拔出rule给他的那块芯片，“全在这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