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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在这市井乡下,当个村野乡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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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儿拎着食盒,来到少阳城最北面的清岳居外,门口有数十侍卫把守,围墙外也都是重兵,一个蚂蚱都跳不进去。
李婉儿倚在附近的墙角处观察了半天,食盒里的热气都散尽了,还是想不出办法进去。
她转过身想离开,隐约听见墙内司空长喜哀嚎了一声,脚步就顿住了。
都说少阳城的思过石像是鬼界的幽冥之所,到底原何如此,却打听不到。
只是司空长喜的声音让她心里被针刺了一下,疼的走不动路。
李婉儿干脆打开食盒,把司空长喜最爱吃的凤梨酥塞进嘴里,用甜味缓解这种疼。司空长喜又喊了一声,她又吃不下了。
“妈的。”她默默骂了司空麒一声老瘪三,夕阳的光铺在她脸上,衬的她明艳动人,红唇如火。
李婉儿走到清岳居门口,对着掌门的两个侍卫作揖。
那两人魁梧高大,挺直的背像禁欲的得道高僧,看都不看她一眼,其中一个侍卫用鼻孔指着人问了一句,“闲杂人等不可靠近清岳居,违者立斩。”
另一侍卫的佩剑已出鞘半寸,金器摩挲的声音让李婉儿牙酸起来。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小壶酒,打开上面的红布塞,香味瞬间弥漫出来。
“我看二位兵哥站了许久,一定口渴了,喝些酒水?”
“呵,姑娘请回。”两名侍卫不为所动,依然不看人。
李婉儿:“你们也知道,里面的是天玄少主,怎么可以当成罪犯一样拘着?盟主一时之气,咱们下面的人也要理解一下……”
李婉儿还没说完,侍卫的剑将她手中的酒壶从中间斩断,酒水撒了她一脚。
“哎!”李婉儿心又沉了一分,连看守的侍卫都不是一般的高手,这一剑含着内力将酒壶劈断不说,连切口都极为平滑。
她瞥了那二人各一眼,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半个酒壶也扔在地上,拂袖而去。
“不喝就不喝呗,至于吗?”
只是她还没走出多远,四周的侍卫就开始头昏眼花起来,没多久,她从旁边的角落里闪出来,所有侍卫都已经接三连四,倒地不起。
李婉儿头大的很,昀哲把整个地牢的人都迷晕了,这事司空麒和楼骏肯定在私下调查,可惜漫天灵无色无味,没有痕迹,查也查不出来,好用的很!这次李婉儿别无他法,故技重施,也不知道要怎么善后。
她也顾不得了,跑进清岳居,穿过大殿,来到后面的一处院落,院当中竟有座假山,她几步爬上去,看到了最上面的思过石。
思过石只是一块圆形扁石,落在假山顶端,正在无风自转!
司空长喜被绑在思过石上,承受着最快的转速,她闭着眼,若没有绳索绑着她,人早就被转飞出去了。
司空长喜唇边躺血,人介于清醒和昏迷之间,李婉儿看到这场景已经出离愤怒了。
这是人干的事儿?
她跑到思过石旁边,双手去掰石头,可惜就是用上所有内力,思过石仍然该转多快,还是多快。
司空长喜闻声撑开眼皮,“婉儿?你怎么进来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往外吐血,离心力让血飘的到处都是。
李婉儿手上用着死力,急的落了泪:“这破玩意怎么才能停下来?”
司空长喜:“你快走,若爹知道了我保不住你!”
李婉儿:“他是你亲爹吗!”
思过石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李婉儿喜出望外:“小姐,是不是要停了?”
“它就是这样,一会快,一会慢。”
“……”李婉儿觉得设计这东西的人肯定是个变态,速度一直变化,不是更磨人?
她懒得再管思过石了,一脚踩在石头上,去扒司空长喜身上的绳索。
“婉儿!别胡闹!”
“我是跟你胡闹吗?”李婉儿从怀里取出匕首,将司空长喜身上的绳索斩断,将人拽下了思过石。
“你在这上面待了两天了?要不是蜀秀跟我说,我还找不到你人!”李婉儿抱着气喘吁吁的司空长喜,用内功为她疗伤。
司空长喜皆是内伤,寻常人若是在这思过石上待上个把时辰,就会没命,司空长喜用内力护住心脉和头,才能保命,但内力消耗过快,造成了严重的内伤。
司空长喜:“婉儿,别管我,你快走。”
她突然睁开眼睛,“外面全是高手,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婉儿把司空长喜背在背上:“ 别问了,我带你出去。”
司空长喜想挣扎,但她虚弱至极,已无力反抗。
她趴在婉儿背上,逐渐陷入昏迷,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婉儿的侧脸真美,嘴上的胭脂好红。
司空麒半个时辰后就赶到了清岳居,外面的侍卫还睡在地上,里面已经没了人影,他气到不行,冲着司空长悬喊:“到底是什么迷药!你查到没有!”
司空长悬低头不语。
司空麒额角青筋暴跳:“养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好大的惊喜!”
司空长清正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子上赶晚集,突然他打了个喷嚏,昀哲拿给他一个帕子。
司空长清胡乱抹了一下脸,把帕子塞回给昀哲,继续挑着摊子上的土豆。
“老板,你这土豆都绿了,吃了会死人的。”
老板拿着个大蒲扇正在扇风:“死不了,死了你回来找我。”
“便宜点卖呗?”
“便宜不了,要不你去别家看看。”
司空长清赏了老板一个白眼,决定去前面那家看看。昀哲跟在他后面,随时提醒自己,要有耐心。
“祖宗,咱出来好几天了,要不回去吧?”
司空长清背着手踱着步:“谁拦着你回去了?”
昀哲:“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司空长清转过身:“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回不去了,你别跟着我。”
昀哲:“那你想干什么?在这市井乡下,当个村野乡夫?”
司空长清停在下个摊贩前,蹲下开始捡土豆:“对啊,不是挺好的吗?”
昀哲也蹲了下来,放低声音道:“你堂堂的武林盟主之子,甘心在这……”
司空长清截断了他的话:“武林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就不能过想过的生活?”
他挑了几个大土豆让摊贩称了重,又学着旁边大娘的样子跟老板讨价还价。
晚上,昀哲在一个小院子里架锅炖土豆粉条牛肉,司空长清在旁边躺椅上看书,一会困了,书就砸到他脸上。
哼唧一声,司空长清被砸醒。
“还没熟啊?”
昀哲:“再炖会,土豆还不烂呢。”
月亮已经爬上来,小院子里石桌上,只点了一个小煤油灯。
司空长清第一次借着微末的光,认真端详锅上热气另一边,昀哲的脸。
以前是没必要好好看他,再后来是害怕,不敢看他,若是看了,也是恶狠狠的恨意。
今天他格外平静,盯的久了,昀哲察觉到,抬眼回望,都没让司空长清回过神来。
昀哲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看我呢?”
司空长清低下头看锅:“没想到你还会煮这些,谁教你的?”
“这叫炖。”
司空长清躺回躺椅上,干脆把书摊开把脸蒙上。
昀哲:“你这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当然不知道这些……但不是人人都从小就有人伺候的……”
“我小时候都吃不饱,要是在地里挖些菜,可不就要自己弄熟,那会家里都没有个像样的锅,后来为了养活我哥他们,我爹就把我卖了……”
昀哲坐在小木凳上,倚着后面房屋前的门柱:“我有时候也想,要是从小就出生在锦衣玉食的人家,当个有钱的小少爷,该多开心。”
司空长清的声音闷在书页间,叫人听不真切:“那只是你以为而已。”
半响,昀哲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就把篝火灭了,院子里骤然更安静了一分,司空长清突然又说了起来。
“我从小就是个傀儡,我爹让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无论练功还是读书到多晚,都不能有怨言,睡觉也要打坐,吃饭不能挑食。无论我想做什么,他都要横插一扛,我喜欢的人,他嫌她身份低贱,不让我娶她。后来可好了,你们口中的天玄二少爷,被你给……”
司空长清把脸上的书拿开,坐起来,一副面无表情的盯着昀哲。
司空长清问他:“你说我让你给玩了,我爹是什么想法,他会不会也嫌你低贱?”
昀哲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某个陌生的地方痛极了。
“长清……”他艰难的开口,对上了长清的双眼,“我知道说多少次对不起都没用。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些都会过去的。”
司空长清低下头看着锅:“这两天我突然想开了。这些事过不过去都无所谓了,我只想过自己的人生,哪怕顿顿都吃土豆,那也是我想做的事。”
“至于你,昀哲,我尝试着理解你,你从小过苦日子过怕了吧,那就回去,放我一个人在外面,我会过的很好。”
吃过晚饭后,昀哲把锅和碗都洗了干净,司空长清已经回到自己的小屋。
他敲开司空长清的房门,踟蹰了很久。
昀哲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我明天就回去了,这些钱你拿去用。”
他临出门前,又把踩过门的一只脚收回:“你刚才说,你有喜欢的人,是薛环吗?”
司空长清半个身子抵在灰色的墙上,一条腿弯着,一只手就放在这支腿的膝盖上摊着。
他的头后仰,蹭到墙上,灰粉粘上他的头发,他却无知无觉。
“关你屁事,要滚快滚,还等什么明天?”
于是,夜半刚过,昀哲就策马出了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