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落》明妍

4、后会有期莫惦念

　　楚娴身边尽是吃货，大家一讨论一下就知道了哪家店的肉羹最好，哪家店的鸭脖最好，哪家的面条好吃……梓吟萧却全没留意她们说什么，只凝着楚娴，琢磨着这个笑眯眯的妞知道不知道自己那俩好友的内情。
　　傍晚楚娴带两个萧去她哥指定的小吃店，平浦常见的几种小吃那店都有，关键是味道还行，环境又好，不至于把梓吟萧恶心到。
　　四个人小聚，吃完了也才七点钟，大家又晃悠回家，到家时几近八点钟，楚娴越来越纳闷两位客人到底要不要走人，赶路至少三小时，不抓紧回到城里可就半夜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事，就在楚娴忍不住要问的时候，到了家门口楚贤修直接安排，“明萧和我一张床，吟萧你跟着小娴怎么样？或者我单独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楚娴睁圆了眼睛——他们什么时候说要留下来的呀！但这震惊很快就被后头的的惊悚盖过——梓吟萧说：“不用麻烦了，我和妹妹一起吧。”楚娴后背一凉，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她飞快回顾：地板刚拖过，被单一月一洗，够勤快了吧，这么想想，她稍稍松了口气。
　　把自己最喜欢的睡衣贡献出来，铺上平时懒得用的枕巾，确保没什么可让这位讲究的客人嫌弃。
　　两个人都洗完澡，楚娴别别扭扭地玩着手机，尽力使自己看起来悠闲自得，一边爬进被窝一边还象征性刷着手机。梓吟萧还真被她的忙乎劲骗倒了，好奇地问：在玩什么呢？”语气温和，没有一点疏离感。
　　楚娴一颗心顿时放下，甜甜答：“朋友圈。”
　　梓吟萧微微一笑，“明萧推荐过，我一直没安起来，你家无线网络密码多少？”
　　楚娴暗忖有钱人也知道省流量哪……
　　你来我往，不由看清了彼此的脸。梓吟萧的皮肤真是好得没话说，卸了妆依然白净无暇，近看越发显得五官精致如造物刻意雕凿，偏偏还理着一头短发，女人味之外还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梓吟萧正好看过来，楚娴一愣，脸上腾地红起来，“我，我原本以为姐姐和明萧哥今晚就会回去呢，能留下来，真好！”
　　梓吟萧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这妞长相虽不算上等，但杏眼秀鼻，皮肤白净，各种清秀可人，当然说起来还是要比那位付小山的女友逊色些。想到那一对，梓吟萧唇角一扬，答道：“你爸不是种了天麻吗？我明天去看看，不出意外的话，我和你爸会达成合作。”
　　楚娴再度惊到：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事？！不过她还真开心，能和熟人合作是最好不过的了。
　　梓吟萧笑，“你今天的朋友里面，有两个好像特别要好吧，付小山，和那个叫什么来着？”
　　话题突然转换，楚娴彻底不淡定了，她扭头瞄梓吟萧一眼，脸色开始不自然，“当然要好，她们是闺蜜嘛。”
　　梓吟萧睨着她，“感觉比闺蜜还要亲昵一些啊。”
　　楚娴脸颊越来越红，索性装傻充愣，“比闺蜜还要好，那是亲姐妹呀？”
　　梓吟萧也装傻，故作思索，“亲姐妹未必很要好哦，比友人还要亲昵的，大概也就爱人了吧。”
　　楚娴脸埋得低低的，好像人家说的是自己，想想梓吟萧这样的人物必然见识广阔，思想该也开放，便试探着说：“梓姐姐目光好敏锐。”
　　梓吟萧眼里却无笑意，“好像你觉得她们那样很丢脸？”
　　“不是，只是太少有人会理解接纳了，所以尽量替她们保密啦。”
　　梓吟萧心里一暖，轻声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山告诉我的。她高中就喜欢碧云了，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从来没有人看出来过，梓姐姐太厉害了……”不过对梓吟萧这份“超能力”她好像并不欣赏呢，说话时垂头丧气。
　　梓吟萧便安慰她，“我祝福她们。那你一开始有没有消化不了？”
　　楚娴摇摇头，“小山是大一才告诉我的，那会儿她和碧云还没在一起，她一直在犹豫挣扎，很痛苦，我跟着着急，倒没想过对方也是个女孩子有哪里不对。说起来，我算很开放吧？”
　　梓吟萧莞尔，“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们的福气。”
　　楚娴被夸得好生羞涩。梓吟萧又问，“那她们后来怎么在一起的呢？”
　　“哦这个啊……”楚娴开是巴拉巴拉巴拉巴拉。两个人都躺下来，关了灯，微微侧身相对，因为有人作伴，被窝暖烘烘的。
　　故事却不大美好啊。付小山和林碧云的恋情楚娴并不看好。虽然眼下付小山和林碧云很要好，可林碧云大学时和男生恋爱分手后伤心得死去活来是事实，毕业后和人相过亲也是事实，纵观这几年，付小山总在碧云身边没人或嫌弃身边的男人时才被亲近。
　　“碧云以后应该会结婚的，她不大可能守着小山一辈子，本质上，她大概喜欢男生多一些。”相识这么多年，楚娴哪能看不懂那两人的个性。
　　梓吟萧问：“你是不是很替小山不平？”
　　“哎，也不是，无论碧云怎么样，小山也是自愿的嘛，她太喜欢碧云了。其实我经常希望来一个更好的女孩子让小山喜欢上，这样她就能少受点伤了。就是……我们这地方太小了，这样的女孩子不大好找呢。”说完她羞涩一笑。
　　梓吟萧的心情还不至于太受付小山的遭遇影响，反倒觉得挺有意思——身旁这个妞有意思，虽然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呆萌，却不蠢不娇，心思灵慧着呢。她有心戏谑，又问：“你们一帮人，她怎么就看上林碧云没看上你们呢，我看你就不错，至少你从没跟男生纠缠过。”
　　楚娴大窘，“这，这，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
　　“你有潜力哦，至少你一点都不排斥，还很为付小山着想啊。”
　　楚娴羞得烫头烫脑，轻斥，“姐姐不要开我玩笑。”
　　梓吟萧闷声轻笑，“好，不开你玩笑。”
　　梓吟萧笑声低醇悦耳，却像海妖塞壬的歌声，在楚娴耳朵里盘旋不去。楚娴想象她眼睛闪亮如星子，唇角微翘，好整以暇地凝着自己的样子，美貌之余更有比男人清澈隽永的英气。楚娴不明白为什么她冷若冰霜自己就怕她，她亲切地开起玩笑了自己又说不出的，无措，她本能地背过身去，蜷成小小一团。

　　交流节的第二天恰逢周末，楚家父子都休息，大清早他们就带两个萧去老家——名叫奎里的村子，楚娴也兴冲冲跟着去。
　　楚爸爸是农业技术员，平时在林业局上班，业余时间都在打理他在奎里的种植基地。他带领村民种杨梅和柚子，自己还尝试种植草药，主要是天麻和三七。楚爸爸的古铜肤色跟古天乐有点一比，都是野外作业给晒的。冬至将近，天麻不久就要开挖。这还是天麻栽培后第一次采收呢。楚爸爸没跟那些公司搞加盟合作，借着自己从业拥有的丰富渠道找到可靠的种子供应商，谨慎试种。因为属实验性质，这批天麻种植规模不大，地点就在山上树林里。
　　楚爸爸是不愁没销售渠道的，只是听说梓吟萧有意向收购这些名贵中药，就先让她来看看。
　　小铲子几铲下去，最后挖上来好几根块茎，淡淡的橙红色，芋头似的，楚爸爸一看那块茎粗若儿臂，登时喜上眉梢。
　　有上好的样品做保证，双方都放了心，梓吟萧承诺这一批她全要，规格定为两类，如样品这样的定为特级，其他的大大小小都按统货算，特级价格400每公斤，统货260每公斤。这个价格已经高于市场上家种天麻的批发均价很多了。
　　梓吟萧又和楚爸爸谈来年的种植，“今年这么成功，您明年要扩大规模了吧？要改用大棚吗？”
　　楚爸爸摇摇头，“还是直接种在山上吧，更接近野生，营养价格也更高一些。规模的话，就怕精力不济啊，你楚叔叔没有什么野心，规模达不到哪里去。”
　　梓吟萧笑，“您没有野心，但是很用心，贤修就像您。”
　　楚娴在旁全程默默地看默默地听，这会儿盯着梓吟萧都有点儿呆住了。她真的再也不是她十三岁初见时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姐头了，现在的她，简直有点神秘莫测，她可以和当年一样自带高压，人畜勿近，又可以这样平易近人，温柔可亲，而且更多时候，她好像都是后一种样子。
　　从山上下来，一行人又去了楚娴奶奶家，老人送了二十斤红薯一斤红薯干给他们。驱车回平浦才早上十点不到，两人直接打道回府。临走梓吟萧还和楚爸爸约好等天麻处理完毕她就下来拿货。
　　北风猎猎，梓吟萧转身的瞬间敞开的羊绒大衣一角被风微微掀动，楚娴痴痴看着，等到车影都不见了才恍惚发现自己连声再见都没有说。脑海里又晃出黑暗中梓吟萧哼哼的低笑，随口一讲的玩笑，楚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嘀咕：“好没出息，又不是没见过大美女，莫澄澄都见过了，嗯！”她也说不清自己“嗯”什么，那么坚定的一声，像给自己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