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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六章 魔法 ...

  •   6.1
      她观察房间设备,也知道这房里有智能管家看管,任何不能一击毙命的手段,都不能真正死成。她要么想办法给自己找来一把手枪,塞进嘴里开枪——就算如此,她也觉得智能管家有可能操纵机械臂在那之前把枪给抢下来——,要么就从楼上跳下去——前提是楼够高,她也可以撞破玻璃——而这是二楼,别说撞破玻璃了,她没有腿,单纯坐在床上的话,她连窗子都打不开。
      死亡遥不可及。
      其实,在她意识深处,她自己都不想提醒自己去注意的地方,还有那么一丝丝对于薇拉的眷恋与感激,或许那是因为薇拉把她从那地方带出来的缘故,但很快这种感激就被残酷的现实打倒——她不过是被同样可怖的迫害者带去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看起来好一些,看起来她能得到照料的地方,但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改变,她依旧是一件被用来取乐的物品,之前所有看似精心的照料,不过是为了激起她的感恩之心,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恢复健康,好能够承担起新一轮的施暴,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究竟是男性,或者说雄性对她的性暴力更不可忍受,还是同性别的性暴力更加不可理喻。
      好在那只手只是在她胸口游移,并未探索其他地方。那手的本人也知道,她身上感染的病毒依旧有强传染力,毕竟是号称“新艾滋”,自2038年发现以来,连续几年成为传染病致死人数第一名。她昨天没有看全那个报告,不知道自己的病进展到了几期。
      或许,她真的活不长了。
      天已经亮了,跟随昼夜节律进行自然唤醒的窗帘微微透出稀薄晨光,提醒她这是新的一天,她在地狱里的新的一天。随着薇拉的翻身,那只覆在她胸口的手自然而然地离开了,玛依拉转了个身,背对薇拉,却觉得将背暴露给恶魔似乎更加危险,她只好再度转过身,面对薇拉。她也面朝自己躺着,闭着眼,但玛依拉觉得她一定醒着。这女人赤裸着上身,胳膊和肩膀都粗壮有力,她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尤其是鼻子和下颌,线条分明,黑发胡乱地遮了半张脸,令她想起昨天看过的童话故事中的巫婆。
      她思索着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可以一击毙命的东西,刀,针管,毒药,榔头,锤子,冰锥,什么都可以,她想杀掉她。她静静地躺了很久,在思想迷宫中绕来绕去,直到最后放弃杀掉这个女人的计划。这是她的城堡,她在这里处处藏了咒术和机关,而她是被豢养在其中的小老鼠。
      她们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很久,很快薇拉手腕上的终端就微微震动了一下,她睁眼,对上了玛依拉的脸,又不可遏制地在她脸上抚摸了很久。玛依拉的手在被单里攥得紧紧的,拼命忍受着爱抚,耳朵里澎湃的血液涌动声压过了薇拉沉稳的心跳,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刹那,薇拉拿开了手,翻身下床。
      她昨天一顿熬夜熬到凌晨四点,现在不过睡了三个钟头,即使自己天生精力旺盛,也大不如十几二十岁的当年,她现在依旧十分疲惫,很需要一些兴奋剂来唤醒自己,所以她决定大清早就去一趟实验室,看看昨天被教训的那群废物们,隔了一晚上又折腾出了点什么学术垃圾出来。
      她取出自动保温的早餐,连同玛依拉要服用的药一起,放在托盘里端了上去。想起凌晨令人愉快的同眠,她甚至还哼起了曲子,直到后知后觉想起她哼的是哪首曲子,才慢慢淡出了最后的小节,彻底不吭声了。
      她又对玛依拉的脸好一阵搓揉,看着她用了漱口水并且开始吃饭,叮嘱她一定要吃药,这才带上门出去。她其实早就发现了小玛对于她喂饭的抗拒,只是她喜欢看小玛满脸通红一边颤抖一边张嘴的样子,所以才乐此不疲,不过既然已经有更好玩更刺激的项目了,喂饭这条就先去掉吧。
      她愉悦地搓搓手,清晨的丰腴肉感还停留在手上,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喂得不错,才一个多月,虽然身上还是没什么肉,但胸起码是涨起来了。
      她带着通体舒畅的欢欣出了门,结果被早高峰的堵车和限速烦得不停爆粗口,等到了实验室时,熬了一宿通红着眼睛的研究员很明显对她的突然降临没有准备,连称得上是“学术垃圾”的东西都没准备好。
      薇拉知道自己是个挑三拣四不好伺候的人,无论是做下属还是做领导,她绝对都是“办公室你最不愿意与其共事的人”头名,她只适合单打独斗,之前帮导师带课题组时如此,后来知道自己有这种毛病,因此刻意不做组长,尽管如此,她在实验室的风评也不够好,绝大部分人都觉得她为人孤傲看不起人,简单问题不敢问,怕被她怼,难题更不敢问,怕她回答了自己也听不懂,只要她在实验室里,气氛就比较僵。薇拉一开始还很介意同事同学关系,总想着谦虚几句,夸夸别人拉近关系,聚餐什么的她虽然反感,却总是积极响应,有时候顶个班代个签到甚至是帮忙写下实验报告她也乐于效劳,只是收效甚微,她的年龄、背景与学术成果放在面前,再刻意做这种普通人互帮互助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反而显得她在服低做小,更显高傲。后来她索性把个人喜好写在脸上,开心就是开心,不高兴就是不高兴,想搭理就说两句,觉得别人蠢就直接甩门走人,很快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被她骂过的人自动抱团互相安慰,偶尔能被她瞧得上眼指点两句的人,能乐颠颠地恨不得把那几句话录下来循环播放做自己的闹铃。
      盯着那群话都说不明白的研究员,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生气,或许连有情绪都算不上。路上那点因为被人抢道之类的愤怒早就因为她不停在脑海里回忆玛依拉的手感而消弭无影,面对这群抓耳挠腮想办法过关的研究员,她更是只觉得好笑,并没有半分责怪。很可惜,他们并不能欣赏她一句话里夹了三四个典故的指桑骂槐式幽默,一个个惊得只会点头说好。
      就在她在实验室里写了一白板的思路,对着一群状若鹌鹑的人滔滔不绝时,玛依拉在她的房间里悄悄握紧了那一盒盖药片。机械手送来了温水,她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角落里的摄像头,她不知道薇拉会不会随时盯着监控,也不知道如果她一直不做出吃药的举动,智能管家会不会向薇拉报警。
      机械手一直好脾气地等在一旁,在温水冷掉之后,甚至给她再次加热了。
      没有办法,她只能将药片倒进嘴里,压在舌下,喝了一大口水,假装把药吞下去了。机械手挪开了,她打开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失乐园》,借着把书举起拦过半张脸的动作,把药片吐进了书页中,又背过身去悄悄把那些带着唾液的药片从书页中拿掉,在手里捻成粉末。然后她借口上厕所,把它们都扔进了便器中。有两粒药是胶囊,若是扔进去会很显眼,她就将胶囊皮拆开,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去,胶囊皮扔进嘴里咽掉。
      她略带惋惜地抚摸着书页里被自己弄脏的部分,心里默默地向弥尔顿道歉,她从未这么感激过纸质书。
      午饭的时候薇拉也没有来,她也如法炮制,没有吃掉那些药。
      这天下午,薇拉回来得很早,她踱步进房间,掏出一束由绿叶和小红果搭配的小花束,找来一个花瓶装上水,放在了窗台上,无论她是躺着还是坐着,一眼就能看到那束植物。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想主动为玛依拉讲解《失乐园》,想逐行逐字念给她听。玛依拉吓得手足无措,连忙说自己不喜欢失乐园。
      “你都没读完失乐园,怎么可能不喜欢?”
      玛依拉脸色发白,赶忙随手从书柜上抽出另一本:“我更喜欢这个。”
      薇拉眼睛亮了:“啊,果然,你出生在冰岛,你会说冰岛语吗?”
      “不会。”她这时才瞄到自己随手抽出来的那本书,书名上竟是自己看不懂的字母,难道自己抽中了一本冰岛语的书?
      她浑身都起了一层毛毛汗。幸好薇拉迅速将书打开:“没事,这个是古冰岛语与英语对照的,用来学古冰岛语最好,你如果会现代冰岛语的话,还能学得快点儿。”
      玛依拉对于薇拉想教她读古冰岛语一点意见都没有,刚刚真的惊到她魂飞魄散。幸好现在她身上没有监护仪了,否则那下子她相信自己的心跳飙升到了一百八。她现在都觉得耳朵发烫,幸好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耳朵,但她不用抬手都知道,自己一定满脸通红。
      “我的古挪威语也不好(注:古冰岛语属于古挪威语的一种方言),不过用来教你绰绰有余。”薇拉翻开那本书,“英雄故事与史诗传奇用来打发时间真是再棒也没有了。”薇拉抬头看看她,说:“你怎么了?满脸通红?房间里太热了吗?”
      她一把抓过玛依拉因为紧张还在不停颤抖的手,发觉那手冰凉,出了一层冷汗,她赶忙去碰玛依拉的额头:“你怎么了?烧起来了?”
      玛依拉拼命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下来。还好,薇拉试了试她的额温,发觉没有问题,又测了她的心跳,在短暂的强制性深呼吸后,玛依拉很快恢复了冷静,心跳也慢慢正常。
      “这么激动吗?”她嘻嘻笑着,伸手进衣服里摸了一把玛依拉的腰,“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每晚都陪你读《萨迦》。”她翻开书,不知从哪里掏出纸笔,开始读起第一行,一边读一边在纸上写着每个古冰岛语词的词义和来源。
      冷静。艾琳,你要冷静。你现在杀不死她。无论如何,你要熬下去。首要任务是活着。顺从她,麻痹她,让她认为你在乖乖听她的话,放松警惕,你才有逃出去的机会。就算逃不出去,假如病情恶化,她或许会送你去医院,或许会找别人来这里帮你,或许你就可以直接死掉,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比现在当她的□□要好。
      所以乖乖听她的话,她想教你什么,想读什么,就听着,就算她做出过分的恶心要求——艾琳,那样的事情你都忍过去了,你不会输给她的。艾琳,一定会有办法。
      可是她昨天买了花,今天也是,而且担心我花粉过敏,今天买的是绿叶和小红果。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叶子。
      可是她囚禁了你。
      但她给我治病。别的不说,抗PY病毒的药物不便宜,我躺着的这张护理床也很高级……
      你身体好了,她才好为所欲为。病毒不压下去,你发挥不了作为禁脔的真正价值。
      谁会喜欢没有双腿的人?
      你不知道吗,有一类人最喜欢残破的人体,他们甚至会故意把好端端的正常人砍去手脚,他们觉得这种残破的身体有一种奇异美,而且最好控制。更不用说他们还会想办法在人体上嫁接出其他动物的躯体,说不定她会给你接上一条鱼尾……
      但她给我书看,还有音乐。
      艾琳,你知道的,汉尼拔也博学多才,热爱古典音乐。
      她现在在一行行教我读书……
      够了!艾琳!你不要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脑内的声音倏然咆哮起来,压过了薇拉的声音。古冰岛语奇特的辅音带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摩擦声,使她更像正在施法念咒的巫婆,而那些轻柔的元音像檐下碰撞的冰棱。玛依拉一个激灵,“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这个想法贯穿了她的全身,她被钉在了床上,一时间不敢去看书页上的字。
      薇拉还在喋喋不休地解释那些字词,可是玛依拉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僵硬地回应她的问话,点头,摇头,说好,说不知道。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读完这一节之后,薇拉就愉快地合上书。
      “小朋友,你该休息了。”
      玛依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对了,你的名字,也是冰岛语。M?la,它的意思是‘讲述’。”薇拉在纸上写出大大的MAELA,又写出自己的名字——VERA,指着并排的两个名字说,“你看,我与你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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