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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四章 女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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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汽车在芙洛拉花店门口稳稳停下,兔子还在驾驶座上笑得发抖,薇拉裹着她的披肩冲出门,在花丛中挑挑拣拣。
“欢迎光临,芙洛拉花店祝您能拥有宁静和谐的一天。”花店门自动打开,一个店员走出来。
“送人还是买给自己的?”戴着头巾穿着围裙的花店店员笑眯眯地问薇拉,这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孩,有一双迷人的蓝眼睛,现在愿意在花店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中年人,这样年轻的人少见,薇拉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送人的,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样的包装纸。”薇拉径直从店员身边走过,踩着一地碎叶子和花茎走向挂着包装纸和丝带的架子,“帮我用这个颜色的皱纹纸,还有用这款丝带包起来吧。”
“好的。”店员麻利地帮她包花,说道,“女士,今天花店店庆,所有鲜花五折,这束花六十元。”
“店庆?这么好。”她满意地看看手中的花,说道,“那我再选一束。”
“送我的吗?”兔子也下了车,看她又转身去挑花,跟在后面说。
“想得美。”她又捧了一大把花递给店员,“帮我用这种颜色的丝绒纸,还有这款丝带包起来。”
“您需要贺卡吗?”店员问,“我们提供手写贺卡和打印贺卡服务。”
“有什么样的?”
“都在这个架子上,您可以随意挑。消费100元免费赠送贺卡。”
薇拉看向那个被鲜花和绿植掩映的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贺卡,圣诞节临近,圣诞卡和新年卡格外多,把其他的生日卡结婚纪念日卡和搬家卡等都掩盖了,架子旁边还放了各种颜色的笔,笔架旁夹着一只纸折的小白鸽。薇拉走过去挑挑拣拣,把所有的贺卡都翻了一遍,不满地啧舌:“不要了吧,没有能配这两束花的。”
她掏出个人终端在支付器前扫了下,付了款,抱着两大束花进了车里,指手画脚地命令阿尔戈斯去超市,在超市里她又用最快的速度买了一大堆食材,把兔子从驾驶座上赶下来,卡着城市晚高峰到达之前,自己贴着最高限速把车开到了玛依拉居住的公寓下。
玛依拉住在这栋公寓的16层。她一脚把车停在公寓门口,还没等她张口,阿尔戈斯先说话了:
“祝您好运。”
薇拉伸手从一束花中抽出两枝植物,转过身,把一枝扔在兔子身上,另一枝别在方向盘旁边的机械手里。
“送你了。”她没好气地说,一手抱着两大束花,一手拎着装满食材的袋子下了车。
“非常感谢。顺便回答您之前的问题:我今天输了四盘。”
“看样子智商是提不高了,好歹提高一下审美吧。”她晃了晃头,权当摆手做了个告别的招呼,转身往公寓门口走去。
“阿尔戈斯,”兔子举起那朵扔在身上的银莲花,望向薇拉的背影,“薇拉受害者俱乐部部长竭诚邀请你加入。”
“薇拉为什么要为自己的受害者成立俱乐部?”机械手举起那枝植物,“她送我槲寄生,是代表邀请我加入吗?”
兔子叹了口气,觉得薇拉某些时候确实说的挺对的:“大概她想要找个借口吻你吧。”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阿尔戈斯仿真语调中刻意带了几分调侃,“我会全身起鸡皮疙瘩的。”
电梯在十六层停下,薇拉走了出来。她停在一扇银色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录入指纹和虹膜后,银色大门往两边分开,露出第二扇黑色大门。她把装满食材的超市袋子放在地上,正要掏钥匙,黑色大门无声地从内打开了。
一个有着长长淡金色头发的姑娘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针织裙,露出袖口的手腕白得惊人,腕骨与手指都细细的,叫人看了想忍不住把玩,而裙摆下的双腿却是两条机械腿,造型圆润精美,脚踝处的的优雅曲线泛着生硬的白光。
“小玛(Mae)!”薇拉将两束花往她面前一送,假装没有看到她抿得紧紧的嘴唇,“我想死你了!”
两束比她的头都大的花拥在她面前,薇拉见她不接,索性直接往里走,半推着玛依拉进了屋,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腾出来的手一把抱住了她:“要抱抱!”
玛依拉不接花也不看她,薇拉把她往沙发上一推,欺身上来,一边把花往她怀里塞,一边伸着头要去吻她。玛依拉把头一偏,薇拉只好低头在她脸上乱啄,唇附上她的眼皮,她轻轻笑了一句,也不管玛依拉的手在推她,故意伸出舌尖舔了她的睫毛一下。
“真冷啊。”她轻声说,又舔了一下,“南极的味道。”
玛依拉受不过她在自己脸上胡来,只好伸手接过两束花,薇拉得意地放开她,转头拿过那个超市袋子放在厨房吧台上,一边把各种食材往外掏,一边问:
“晚上吃咖喱好吗?我买了肉桂,还可以煮锅热红酒。”
没有回答。薇拉也不尴尬,自顾自往外掏柠檬橙子和苹果,又掏出一袋印度长粒米和一把乱七八糟的各色香料。
“怎么提早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呀?你们项目结束了吗?”
“今天做了免疫功能检测吗?我没看到你上传数据,在那边身体都还好吧?”
还是没有回答,薇拉接口道:“哦反正我们也几乎天天联系的,看样子是没什么大情况。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应该有时差吧?就算没有时差,你们是飞回来的?飞这么长时间也累的。”
她在羊排骨头上裹上锡箔纸,揉碎一枝迷迭香和一把百里香裹住羊肉,又用保鲜膜紧紧包起来,然后开始剥蒜,砸小茴香和绿豆蔻,手不停嘴也不停:“你们课题组接下去什么安排?是给你放假几天呢,还是明天要去学校?你们是整个课题组都回来了吗?还打算再去吗?”
“等下是喝奶茶还是喝热红酒?我煮印度奶茶好吗?之前我专门买的那个研钵你放到哪儿去啦?就是那个石头的……哦在这里……我还买了青柠汁和气泡水,你现在想喝吗?”
“对了,我还买了一个潘娜托尼,你饿吗?要不要先尝一块?还是说你现在想先泡个澡?”她把鸡肉放进拌好香料的酸奶里腌制,把淘好的长粒米拼命甩干,又比着指头加了水,放进蒸锅,“阿尔戈斯!浴缸放水!”
“抱歉,您没有这个权限。”
“啊?我怎么会没有这个权限——”薇拉手起刀落剁下半个洋葱,“小玛!你干嘛关了我的权限!”
还是没有回答。薇拉许久听不见她说话又看不见她人,有点着急,把手往毛巾上一擦,往卧室跑:“小玛你干嘛呢!”
玛依拉坐在大落地窗前的地毯上,正在摆弄那两束花,她的背影叠印着窗外的万千灯火,单薄又清冷。薇拉搓了搓冰凉的指尖,轻手轻脚绕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别生气了嘛。”她蹭蹭玛依拉的耳朵,“亲一个。”她撅了嘴闭上眼。
玛依拉不理她,自顾自继续摆弄那几支花,挪过来放过去。薇拉见她没动静,干脆抓了她的手,连带她手里的花一起,往唇边凑。玛依拉把手挣出来,薇拉正要抓第二次,厨房里的定时器响了。她只好在玛依拉脸上随意一亲,站起身跑回厨房,继续叮叮当当,忙着切洋葱切番茄,又把鸡肉捞出来放入烤箱,在灶台上架上小奶锅煮开红茶。
香料的复杂气息夹杂着黄油香在房间里弥漫开,小锅里的咖喱和旁边的奶茶咕嘟咕嘟冒着小泡,薇拉觉得自己的生活再次回来了。她盛好咖喱,在上面浇上一圈奶油,甚至还心情很好地把奶油淋成了一颗爱心,然后她一边大声嚷嚷“小玛吃饭啦”一边从烤箱中拿出羊排,又在餐桌上放好奶茶与两个杯子。
玛依拉依旧一言不发从卧室走出来,她的雪白毛线裙上沾了一点点百合花粉,在餐桌旁坐下。薇拉看看她的脸色,拿过杯子倒满奶茶放在她手边,又拿起她的碗帮她去盛米饭。
玛依拉劈手夺过碗,偏偏不去盛饭,而是拿了一块羊排放进碟子里。薇拉笑笑,脚从拖鞋中褪出,贴到了玛依拉的金属义肢上,用大脚趾轻轻摩挲了两下。
现在的义肢技术可以接收触感反应痛觉,玛依拉感受到了薇拉在蹭她,朝她狠狠瞪了一眼,薇拉就当没看到,脚继续往上,撩开她的裙摆,往大腿探去。玛依拉的义肢只过膝盖,两条大腿是自己的原装,她挪了挪身体想躲过,薇拉不依不饶,脚继续往里探。
“我真生气了!”玛依拉终于开口了。
“好了好了,不闹你,吃饭。”薇拉立刻放下脚,“我饿死了。”
接下来一切太平,在薇拉独角戏般的唠叨中她们吃完了饭,薇拉张嘴想叫阿尔戈斯收拾桌子洗碗,这才想到自己好像被玛依拉限制了家庭智能控制系统的权限,只好把碗碟手动扔进洗碗机,准备手动操作。
突然传来滴的一声,阿尔戈斯的声音神秘莫测地出现了:“您现在获得了部分权限,请问是要开启洗碗-消毒功能吗?”
“对,常规流程。”她甩甩手,哪怕她做的是又需要腌又需要烤之后还要煮并且不停搅拌的咖喱,切了一堆番茄和洋葱,她身上那身米色套裙依旧没有溅上一点油污,干净得可以立刻去参加新闻发布会。
“小玛!”她往卧室跑,“今天你测免疫功能了没有?一周一次你不要忘了!”
话音刚落,她的个人终端蜂鸣了一声,玛依拉坐在地毯上,朝她举起手中的测试仪。
“中性粒细胞,单核细胞……T,B,K,NK,PT……免疫细胞因子指数72,都正常,粒细胞有点低了。”她抱住玛依拉又亲了一口,“这几天没睡好?路上太累了?”
“有点儿吧。”
“为什么突然提早了一个月回来?是出了什么问题?”
“检测到了可以诱发基因显影(gene-revealing)的古病毒,赶着回来做病毒基因测序比对,所以提前了。”
“竟然不是朊毒体?”
“对,不是。”
“那还要再去吗?”
“席琳博士组留在了那里,我们组先回来了,如果他们顺利,我们就不用再去了。”
“好想你啊。”薇拉把自己的头埋在玛依拉的肩窝,轻轻摇晃她。
“你呢。”玛依拉突然开口,“你是怎么回事?”
“我啊,被人权委员会抓了小辫子。”薇拉说,“圣约翰逊大道的房子收拾好了,你今天回去看到了没?喜欢吗?”
“没看到,我没心情。还在飞机上就看到了你的新闻推送,你瞒我瞒得真严实啊。如果我没有提前回来,是不是等我回来了,你也去坐牢了?”
“那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舍得扔下你去监狱呢?就算要去,也要把你一起带去。”薇拉放开她的肩膀,手摸过金属膝盖,一点点触及大腿,“那群白痴奈何不了我的,一起洗澡?”
玛依拉摇头:“我来月经了。”
“残念ですね。”她用日语抱怨着,手又摸了一把,“第几天?”
玛依拉咬咬嘴唇,本来想说第一天来气气她,看见薇拉下垂的睫毛,突然心软了,说了实话:“第四天了。”
“哦,那快了。”薇拉欢天喜地,“不生我气了?”
“生气。”
“才没有,你现在才不生我气呢。”
“生着气呢。”
“玛依拉。”薇拉突然叫了她的全名,“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原因的,但不是现在。这件事没告诉你,是因为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去做,但我不会傻乎乎地去冒险,也不会离开你。”
“是因为暗网?”
“暗网是其中一部分。”
“就怕你玩得一开心,就玩疯了。”
“那等我玩疯的时候,你可要记得提醒我。”她轻轻在玛依拉脸上一吻,“累吗?”
玛依拉摇摇头:“飞机上睡过了。”
“看在槲寄生的份上,”薇拉突然俯身从花瓶中抽出那支灰绿色带半透明小果子的植物,“吻我一下好吗?”
薇拉将玛依拉推倒在地毯上,捧着她的脸去咬她的唇。玛依拉躲不过,只好回吻了她。薇拉心满意足站起来,开始脱衣服:“那我先去洗澡。我这一身从法庭里沾染的正义与公平的臭味,都快把我熏吐了。”
她三两下把自己扒得只剩内衣裤,又随手把内衣解开,只穿着内裤出了卧室。即使拥有八分之一德意志血统,她的肤色比起亚洲人而言依旧偏深,小麦色的皮肤,手臂粗壮有力,肩膀宽阔,腰腹部与一双长腿都肌肉分明,宛如大理石雕琢般。她身高接近一米七五,却灵巧机敏,甚至透出几分优雅,尽管她现在故意扔给小玛一个满是荷尔蒙的魅惑背影,迈出卧室的步子依旧轻快得如同少女。只有在光线闪过的瞬间,才能发现她的背上布满十几处长长短短的伤疤,脊椎上还有一节十几厘米的手术刀口,这些伤痕经过瘢痕修复治疗与时间打磨,已经不甚明显,只有在随着她肌肉活动起伏时,才略微呈现一点过往记忆的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