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成为王的这个角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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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鸣鼓声响，礼器奏乐。一身素净白衣沾上斑斑血迹，姜子牙缓步走下祭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纵使姬巧心中痛快，却叫他无法相信自己眼睛。
姬巧不是没见过姜子牙杀人，姜子牙心横起来连对自己都能痛下重手。摆上台的那个人，只是被周公旦安排代武庚管理殷地的替身，祭台上区区一具人牲，即便被赐死又如何？何必多管闲事，把自己搭进去？
过去他炼气初成，曾跟随白岳尊者通过移星秘法进入传说中的幻岛世界。接着便顺理成章遇见还未出关的姜子牙。彼时姜子牙还未蓄发，修行正处于瓶颈。
白岳向姬巧引荐自己爱徒，称姬巧将在幻岛留驻一段时间，临走前交待姜子牙陪同修行。但在得知姜子牙右手腕韧劳损，即便被长生之卵修复，也终身无法举重物后，姬巧便拒绝与其对练，称「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即便是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姬巧甚至把好不容易炼成的剑扔到一边，「你炼出的盾无论品质还是防御都是实足实的，可惜本身太过厚重，即便拿来当矛用，尽数从上空往下扔，根本追不上人的移动速度，能砸得中我才怪。」
那之后不久，姜子牙便让姬巧见识到什么叫「就算手无寸铁，也可实现杀人于无形」。
姜子牙向来不喜欢杀人。他这种人适合幻岛，幻岛也适合他。生在这种政权更迭的乱世，死是很轻易的事。
姬巧深知一点，从来不在姜子牙彰显他的另一面，就连私下有约，临行前如果不慎沾到血，他都要洗干净手薰过衣掩盖住血腥味才肯去见。
姜子牙的手，从来都是那么的干净，令姬巧多羡慕。将姜子牙安排在朝堂做事，姬巧甚至没舍得让人帮着处理脏活。直到他亲眼目睹姜子牙领着极少的教众及众多普通受卵者，救援他被围困的部队之余重整布局绝地反击，让他不得不感叹姜子牙用兵如神、杀伐果断。
那时残阳如血，姜子牙笑着对姬巧伸出援手，「是朋友就该同甘共苦。」
姬巧到底没把手递过去，他缓了一下便自己站起来，双手握成拳心底自嘲，「呵，我们不过同流合污。」
而神冥二战在即，受新羽神的突袭导致冥族城邦断水断粮，指派出去游说诸侯列国的冥族使者还没有消息回报，阿狗面上镇定实则火炭蚂蚁。仅凭几句口号，怎么游说得动那群老狐狸。姜子牙不想坐以待毙，通过幻岛秘术，私下找到的姬巧。
「今时不同往日，眼看天下又将易主。可是这次，鹿死谁手，并不好说。」姬巧虽然背手而立，指节扣紧，内心绝不平静，「一旦下错了注，站错了队，就没有回头的路，什么后果自不必说。」
「所以呢，我索性也给你留了一条后路。」姜子牙徐徐善诱，「毕竟，万一阿狗赌赢了，以他在前朝的身份，相信不止你甚至整个周族都不会很好过。你待如何？」
「哦？你是要我拿整个中原人类去赌这个万一吗？」
「问题在于，他不是成功过吗？重创神族让神族撤出大地，带领冥族人在地上建国立邦，我亲历他拯救幻岛世界的全过程……区区一个中原，他要想对你取而代之想必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时势难讲，望殿下利弊权衡。」
「你要挟我？若形势逆转胜败颠倒，你就不怕我指定要你……以杀死阿狗算作对我的投名状？你从前不想做的，难道如今却是肯了？哈。」姬巧摆摆手，「罢了，我不想你难做。那么，愿闻其详。」
两人推心置腹，从傍晚谈至入夜，夜半又到黎明。姜子牙见天将就明，随即起身准备返回冥族城邦。临行前见姬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姜子牙心知对方忧虑，「你叔父那边我自有主张，从前的事切勿再提。至于阿狗我自会游说，小事难为有限，大事别要马虎。」
「嗯，那一切就只有等上战场见分晓了。子牙，你要保重。我还是那句，我大周的国门依旧为你敞开。」姬巧继而又说，「我实在不想跟你成为敌人，任何时候都不想。若非情不得已，我……」
「你有你的的立场，很多事无可奈何，我并不怪你。」姜子牙语毕，头也不回走出营帐。
「你说他们幻岛人从不干涉世事的，当初为什么要出手救你？你呢，你后来又为什么要救我？你跟我，呵，都是一样……」姬巧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这回真是无可奈何，他苦笑一声，「我倒是情愿你怪我。」
所谓恨明月高悬，恨明月高悬独不照我，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恨明月高悬曾独照我。但他不恨明月，他认明月就该高悬。而他可以是与明月相伴的漫漫长夜。
他姬巧可以是。他姬巧真的可以是吗？哈？姬巧坦然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早就不值得被原谅。
拉回现实。武庚造反，三监失察。周公旦代尚且年幼的成王主理公审，他下令杀死蔡叔度，软禁管叔鲜，将霍叔处贬为庶人。接着他嘉奖太公望跟召公奭平乱有功，宣布对武庚的处决，由太公望姜子牙执行。
亲眼目睹姜子牙杀死阿狗，这种戏码曾是姬巧梦寐以求。若能成真，简直做梦都要笑醒的程度。如今他姬巧身临其境，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奏乐齐鸣，祭司群舞。步步生莲，飞花袖影。让姬巧看不真切，曾有一瞬，他瞥见那日曾承受过阿狗殴打的白教女子竟也混迹其中。
礼毕。一柄剑尖被火烧得赤红的青铜剑，被递到了行刑者手上，眼看剑锋便要没入那武庚的胸膛。
“且慢！”周公旦站出来，面上沉痛，“武庚啊！商亡早已成为定局。我大周愿意不计前嫌，接纳殷商遗族，命你掌管殷商祖地，还殷人治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在辜负前人的牺牲。”
观礼的周臣们面面相窥，窃窃私语。
“我有幸瞻仰过你父亲的遗体。而你作为他的儿子，比任何人都更应该谨记你父亲受过的教训，生生性性做人，如今却要重涛覆辙，实在令人痛心。即便上天有好生之德，这次也不能容你。武庚，你不配留全尸。”
台下的民众们交头接耳，吵吵嚷嚷。
“姜子牙，送他上路。”周公旦做了个请的姿势，又小声补了一句，“还请尽量让他走得不那么痛苦。”
姜子牙抿嘴，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手边早已备好了三杯祝酒。第一杯，他挥洒地面，礼敬天地；第二杯，他泼在剑身，以酒祭剑；第三杯，他举杯痛饮，带着点醉意，甩手一甩，玉杯撞柱，当场碎得四分五裂。
“唔，那便得罪了。”
抬手剑挥，颈断颅落。那刹那台上台下万籁俱寂，沉默亦或者说恐惧在所有人心中蔓延，接着人群之中便爆发出一阵阵叫好声。
台上的姜子牙盯着那具无头遗体，久久无话。死个人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呢？死个替身又算什么呢？他周公旦赌的就是阿狗始终不现身，既然如此便是代表默许。周公旦也不难看出，姜子牙似乎需要一些时间接受「武庚」的死亡，便也随他去，扬手命令礼乐复奏。
在声声哀乐中，姜子牙抱起「武庚」的尸首移至堆积如山高的柴火中央，捡起掉落的头颅搽干净脸上的血。任由烈火焚烧，直到遗体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下，悉数化作烟灰分散空中。尘世浮灯寂灭，「武庚」与世长辞。这场戏，堪称完美落幕。
姬巧觉察到不对。他认识的姜子牙双手举不了重物，何况是青铜剑；他认识的姜子牙愿为阿狗死，又怎会肯下杀手；他认识的姜子牙悉知眼前人不过一无辜替身，如何愿意看到其背负莫须有的骂名被强行以身殉道。
而且姜子牙身上的炼气，跟他曾深度领略过的有着些微妙的不一样。众所周知，每个炼气修行者都会为尽可能适应其自身习性，而导致所持有的炼气风格各异。从姜子牙站台太他便感觉对方炼气稀薄，本以为是受虚无影响只得时刻压制，如今想来，姜子牙的炼气，却大部分出现在那身首分离的武庚身上。
所有疑惑被推出唯一的答案，令姬巧不得不考虑到一种可能性。姬巧捂住脸发出痛苦的低吟，“子牙你为什么还是要替他死，那只不过是个替身啊！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啊……我目睹你死过很多次，比这次的你想象得到还要更多，这次我放手让你跟他走，可为什么你走上的依旧是条死路……还是说导致你这样的根本不是阿狗，你的不幸皆因你遇到了我？”
几日后，姬巧被找到时可谓是浑浑噩噩，看起来整个人非常萎靡，白教女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说“时间不多，有人想要见你。”
见姬巧毫无反应。白教女子又说，“若殿下不想见，也不用勉强。”
是啊。若不愿亲眼见证，大可假装他一直都在，只要自欺欺人，可以当做他在那个梦里。
姬巧如梦初醒，却不想试探真假。再见时姜子牙坐在轮椅上假寐，白教女子解释说坐轮椅可以节省体力。姬巧仔仔细细盯着姜子牙，那白袍下能露出皮肤的地方几乎都缠满了绷带，脖子上还绕了好几圈，挺厚的白布上微微渗血。
姬巧跪坐轮椅脚边，抓住姜子牙的手像是反复确认什么，“我眼睁睁地看你为他死，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投入虚无的怀抱，这绝不是你姜子牙该接受的命运啊。阿狗呢，这种时候他又在哪里？”
“姜尚既然在前台做戏，我自然是在后台救人。”阿狗现身，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披着斗篷的青年，“没办法。谁叫我八岁那年不懂事弄瞎人一只眼睛，机缘巧合之下我过世的娘亲还借他的尸给我还魂，我后来更过分，我还用他的名字干出那么多丰功伟绩。我都怕他追我版权费。”
青年顿时无语，他掀开斗篷兜帽露出跟阿狗还是武庚时相似的容貌，“求别说，我真是谢谢你啊。
“坐镇虚无，接替石姬成为虚无的使者。他无疑是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若是我去，不用多久便又会天下大乱。你不会想再次惊动「天」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成为王的这个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