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和我（沉戬衍生）》袖风不染

13、第13章

　　杨戬从漫长的梦境里醒来。
　　天光已经破晓，他躺在自己的破庙里，一侧头看到的是滚落在地上的石头雕像，另一头看到的是坐在地上的沉香。
　　他揉了揉额头和眼角，觉得今天的光线格外刺眼，照的他的眼睛有点疼。
　　“沉香，你婉姥姥呢？”
　　“她已经走了，若要找她，可以去骊山。”
　　骊山……杨戬坐起身，默默念叨了这个名字，又问道：“那些百姓呢？”
　　“还在那里。”
　　“叔叔……”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响起，是昨日那老妪怀中搂着的小女孩，拿了半块饼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叔叔，奶奶说你晕过去了，是不是太饿了，吃点东西吧？要不然小哥哥会担心的。”
　　她看了看杨戬盯着那块饼的眼神，又小心补充道：“我掰开来的，不脏。”
　　杨戬扯出一个笑，伸手接过那半个饼子，柔声道：“谢谢……”
　　小女孩开开心心地跑了回去。
　　杨戬把饼塞到沉香手中，道：“你吃吧，不用担心我。”
　　沉香扭头抗议：我才没有担心。
　　“沉香，别难过。”杨戬叹了口气，“你师父的死，和申公豹……不全是你的错。”
　　“我有什么错！”沉香扭回头，却是低着眉眼，不敢看他，湛黑的眼眸中闪着隐忍的流光。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不该把你丢在金霞洞不管不顾。”杨戬一副铁汉柔情，“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
　　沉香红着眼圈，倔强又固执地忍着眼泪。
　　这些年师父是苛待于他，可那终归还是对他有过教养，老酒鬼利用他，可也磨练了他。
　　他们都是他孤身一路走来，让他有过短暂依赖的人。
　　现在他们死了，是因为自己。
　　沉香觉得心里还是空了几处，像被捅了几个小洞，有冷风灌进来，刀子割着一样疼。
　　他曾经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幼年的岁月里，还怀有一点期许的，便是这个素未蒙面的舅舅。
　　当知道是他亲手将母亲压入华山，他心里也恨着，怨着，午夜梦回的时候咬着牙念着。
　　可其实他最想要的，不过是亲眼见他，问他一句：为什么？
　　是因为生了他，母亲才会受这样的苦难吗？是因为讨厌他，所以他从来没有来看过他吗？
　　再后来，他才知道，母亲是为了大义才受的难，自己也不是那罪恶的源泉，那种恨和怨便无可抑制地包裹住了他。
　　他终于见到了他。
　　他跟他说对不起，他跟他说要带他回家。
　　不知怎能的，他就悄悄地把心里的怨憎和悲伤藏进去了几分。
　　只是这仇恨的刀还是没有藏住。
　　他把他护在怀里，他用刀刺伤他。
　　这样是不是恩怨两清了呢？
　　可他是不是做错了？他要怎么面对他？
　　没有人教过他啊！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他觉得自己要奔溃了，心里有什么东西决堤泛滥。于是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到尘埃里。
　　他说：“我想见母亲。”
　　杨戬觉得心被狠狠地揪住了。
　　沉默半晌，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推开破旧的木门，依旧有冷风携着硝烟味滚滚而来。
　　他往外走了两步，四周比平日更加清冷寂寥，到处都是残砖破瓦，温热的血已洒进冰冷的泥里。
　　而墙角的泥土瓦砾中，半掩了一截断了的桃枝，上面几朵零星的花瓣。
　　原来这北方也早已入了春。
　　他转头，对沉香道：“我们去华山吧，回你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