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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禧雪的心事(一) ...

  •   17岁那年夏天,我的世界里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我遇到了林子航。
      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就在那个雨后的黄昏,我遇到了他。在那颗参天的古槐树下,槐花的清香淡淡地飘落在他的肩头,他在树下吹口哨,我听清楚了,是郭富城的《对你爱不完》。他的口哨,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口哨,清越,悠远。
      我发了花痴。呆呆地看着他,看着六月浓荫下白衣黑发清俊的少年,心思随着他被风微微吹动的发丝飘摇。突然,口哨声停了,他转过脸看了我一眼,眼神纯净又慵懒。
      只是一眼,我的一颗心完全乱了,低下头像逃命的兔子,脚步凌乱地向前跑,根本不记得方向,然后我听到他在身后喊:喂,那是男厕所。
      我抬头一看,可不是吗?再走一步,我就冲了男卫生间里了。我急忙转身跑,然后不小心手里的书“哗啦”统统地全掉在地上。就在我手忙脚乱时,口哨声渐渐近了,他捡起了书,拍了拍递给过。我偷偷地抬眼看眼前的男生,才明白什么叫刹那惊艳,那瞬间的感觉只能用惊艳来形容,又突然了悟什么叫心脏被子弹击中的感觉。
      他就站在我眼前,发丝漆黑发亮,鼻梁挺直,微微一笑,真是倾城倾国的一笑,递书过来的手,手指修长,指甲整齐干净。我接过书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教室里,透过模糊的玻璃,我看到自己的倒影,然后我沮丧透了。
      头发蓬乱地贴在脑门上,脸上不适时宜地冒出几颗痘痘,最糟糕的是,中午吃水煮鱼,牙齿上还沾着一块小小的辣椒。校服上居然还有几个醒目的红色油渍,天呀,还有比这更令人懊恼的事情吗?
      整个下午的课,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全发了呆,脸上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好容易捱到放学,回到家,我就躲在屋子里,然后,我突然就流泪了,莫名其妙地流了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无休无止。
      我清楚地知道,我的人生在那个午后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不可抗拒,不能逆转。
      我注意到他,比我高一个年级,是高三一班的。接着,我用两客冰激凌,收买高三一班的两名女生,知道了他叫林子航。
      我们在同一层教学楼,只是,他的教室在楼的这端,而我的教室在另一端。我暗自庆幸,这是最理想的距离,太近,我害怕,太远,又看不到他,隔着4间教室多好,我只需要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后来,偶然读到《卜算子》: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只原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突然就湿了眼睛,只觉得我与他就之间就隔着浩瀚的长江,那隔江企盼的女子,分明就是我呀。只是,我想着的念着的那个人,他还不知道我已经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真的是身似浮云,心如飞絮,什么都顾不得管不了了。我开始喜欢那些缠绵的情诗,开始写一些日记,并且郑重其事地锁上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我开始盼望着下课,然后站在走廊上,等着看他走出教室,心里无限喜悦又无限忧伤。我轻轻地叹口气,身边的霍绿绿听到了,她奇怪地看我一眼,问,怎么了?
      是呀,我怎么了?我害相思病了,我心里揣着一个人,心里眼里全是他的倒影,却不敢告诉他,我喜欢他。想起他,我就觉得脸上发烫。
      我偷偷地看他,害怕他知道,却又想他知道,我的一颗心就像一个注满了氢气的气球,晃晃悠悠,没了方向。就这样昏昏糊糊,患得患失地过了两月,马上就要结业考试了。他渐渐地很少在教室外出现,偶尔出来也就是上卫生间,之后马上回到教室。
      我知道了什么是望穿秋水的滋味。但我不能打扰他呀,我不能在这时候让他分心。
      我开始每天夜里,巴巴地等流星划过,传说只要对流星许愿总是会实现的。我许的每个愿都是:让林子航考上理想大学吧。
      然而,就在林子航考试的前一周,我与他居然有了一个意外的“偶遇”。
      而这次的“偶遇”,撞破了我的秘密,让我彻底地、没有余地地沦陷在了17岁的爱情里。哪怕是单恋的,哪怕是青涩的。
      那天是周末,我跟着顾盼跟霍绿绿一起去参加另一个同学的生日舞会。舞会开到一半,顾盼这个家伙就拉住陈梓南,偷偷地溜了出去,开始了他们二人世界的甜美约会。
      我常常疑惑,他们总在一起窃窃私语,哪儿有那么多话说不完?而且,全都是些很白痴的对话,比如,顾盼问陈梓南,你会永远爱我吗?如果陈梓南略微犹豫一下,顾盼就会闹开了;如果陈梓南立刻弩定地点头,顾盼又会说他敷衍他。
      这种戏码我听得不少,觉得无聊又弱智。可是,直到后来我跟林子航在一起了,才明白,原来相爱的人,真的是说不完的话,给不完的承诺,许了今生不够还要搭上来世。我再也不觉得说情话是一件弱智又无聊的事情了。
      如果是真爱的,谁还能聪明得起来?
      然而霍绿绿是不屑的,她说现在谈什么爱呀情的,肤浅幼稚。霍绿绿的人生是早已规划好的,她的目标是出人头地,所以,她才卯足劲学习,保持全校第一。她常常对我说,别像顾盼似的,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不值得。这世界,最该爱的人是自己。
      而顾盼显然也不是太喜欢霍绿绿,霍绿绿的清高在她眼前就成了自以为是。有一段时间,我非常苦恼,为什么我身边的两个朋友,从来就水火不相容,一个是典型的爱情主义者,一个却对爱情嗤之以鼻,尤其是校园爱情,觉得不过是小孩过家家。
      曾经我也这样以为,但自从邂逅林子航以后,我也一头扎进了爱情的漩涡,不可自拔,也不想自拔。霍绿绿看着我发花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舞会结束,我先把霍绿绿送回家,看时间不早了,就想抄近道回家,只是要经过一段有林荫道的小径,没有路灯。
      刚走到一半,我就后悔了,尤其是听到后面有个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我背脊阵阵发凉,我在心里叫,我不会那么衰吧,走一次夜路就遇上流氓。然而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分明是提醒我流氓可不会因我是第一次走夜路而网开一面。我加紧了步子,几乎是一路小跑,后面的人明显也加紧了脚步。一时间,我脑袋里百转千回,闪过无数恐怖画面。
      当我看到前面昏黄的路灯下有栋单独的小楼时,我来不及细想就奔到了小楼前的铁门前,然而,后面的脚步声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越来越近。我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暗暗叫苦,手触到了冰冷的钥匙。钥匙,对,钥匙,我灵光一闪,把钥匙握掏出来,装作开门的样子。我暗暗得意,想后面的人该死心了吧。
      没想到一个声音在我身后炸响:你在做什么?我吓得尖叫一声,钥匙掉在地上,身后的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他倒退了几步才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我家,你开我家门做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想要向对方好好解释。然而,一抬头,我除了发呆,就张不开嘴了。
      这世界不应该有这么巧的事情吧?眼前站着的分明是穿着白色体恤,蓝色牛仔裤的林子航,是我每天都要念上几次的名字,是每天他穿什么衣服,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人。
      林子航显然也认出了我,咦,怎么是你?
      幸亏是在夜晚的路灯下,否则我滚烫的脸颊会暴露我的一切心思。平时那么伶牙俐齿的我,在林子航面前居然磕磕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说了一句很白痴的话:这是你家?我正好经过这里。
      林子航点点头,说时间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家?
      我连连推辞,不用了,不用了,说完,像只受惊的兔子,就要逃走。
      林子航不由分说地开了门,推出了单车。我听到一个温婉的声音:子航吗?怎么还要出去?
      林子航回答,我送一个同学回家。
      林子航已经骑在单车上,示意我坐上去。我激动又兴奋地坐上去,单车突然扭了一个S型的路线。林子航说,看不出来,你还挺重的。
      我难堪死了,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减肥?为什么要让自己这样胖?为什么在林子航面前不是一个清俊佳人?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那样的夜晚,坐在林子航的单车后面,被他载着驶在沐浴着月光的夜色里,肩头披着淡淡的槐花的香味,骑车的少年清俊明朗,坐车的少女纯白如莲,那样的夜色,那样的悸动,是再没有了呀。
      只是那段路太短,转眼就到了。林子航站在小区大门前,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你住这里。我赛给他手里一张纸条,然后转身跑掉了。
      羞死了,真是羞死了。那是我家的电话号码。我真是个不懂矜持的女生,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没办法在林子航面前扮矜持。
      那天晚上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他的电话,我几乎在话机旁睡着了,直到老妈下了最后通牒,我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安慰自己,他现在就快结业考试了,肯定顾不上了。我又想,一定是他父母把他看管得很严。我在自己的患得患失里第一次失眠了。
      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生彻夜难眠,也是第一次初尝爱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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