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成海》霍思荔

5、集体的表白

　　学校把高二的期末考试与高三的模拟考试安排在同一天，座位是交叉的。这个消息，让我窃喜了好长时间。然而，我很快知道林子航并与我并不是同一间考场，我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
　　那天的考试，我发挥得很糟糕，因为心不在焉，那些平时乱熟的题目，我根本没心思看下去。因为我看到了林子航从我的窗前经过，从他经过的那一刻，剩下的考题，我就再也做不下去了，我再也在考场上呆不住了。
　　霍绿绿正奋笔疾书，窗前人影一晃，是顾盼。她看着我抬抬眉，用眼神问我题答得如何，我摇摇头，然后站起身交了试卷。幸亏是我们不认识的老师监考，如果是班主任，我估计她用眼神就得把我凌迟了。
　　走出考场，我就看到操场另一边的树荫下坐着林子航，还有他的几个哥们。我身边的顾盼悄悄地说，树下的男生认识你？怎么老看你？
　　我握钢笔的手沁出了汗，低着头往前走，支支吾吾地说，不认识。就在我们经过操场时，突然从树荫下爆发出一片叫声：林子航喜欢你，林子航想你……
　　我猛地一抬头，发现林子航坐在他们中间，背脊挺得很直，紧张就写在他脸上。这些喊声淹没了我，我傻了，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发了多长时间的愣。反正是最后顾盼拉着我走的，我完全被震撼了，甚至连是高兴还是生气都不知道了。
　　然后，我很没出息地哭了。我觉得自己那点小秘密，就这样被揭开，被很多人洞悉，被暴晒了阳光下。因为顾盼说，我表现得太明显了，站在那里像个傻子，还满面含春的。
　　只是顾盼说，没想到林子航这样的男生居然会这样高调的表白，真是人不可貌相。后来，她就经常拿着这件事情教训陈梓南，说他不浪漫。
　　林子航的哥们们愣了，他们没想到我会哭，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最初他们是抱着起哄恶作剧心态的，看我跟林子航如何收场。原来，只要喜欢了，哪怕是暗恋，也是藏不住的呀。我觉得太丢人了，太害臊了，他们是在捉弄我。
　　我感到愤怒又伤心，林子航怎么可以这样？我恨他。我再也不要理他，求我也不。
　　我拿出自己的零花钱请顾盼吃了一堆冰激凌，直到嘴都被冻麻木了，我们在公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顾盼抱怨脚疼，坐在台阶上不肯走。
　　我只是不想回家，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林子航觉得这游戏好玩吗？觉这样捉弄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有意思吗？
　　直到很晚我才怏怏地回家。在小区门口，我被拉住了。是我最不想见的人，林子航。我甩开了他，我说你还觉得我不够丢人吗？没错，我是喜欢你，但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林子航张开的嘴又闭上，他带着坏笑任凭我说下去，等到我发现时已经太晚了。我真够蠢，丢人一次还不够，还要接着自取其辱。
　　天下还有比这更难堪的事情吗？我转身想跑掉，林子航一下子拉住我，塞给我一个盒子，说回去再看。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机械地接过他手里的盒子，拿在手上有点沉。
　　我低着头，林子航就站在我面前，他轻轻叫我，禧雪。
　　嗯。我轻轻地答应，然后抬起了头，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样的清澈明亮，比钻石还要闪亮。
　　他说，禧雪，对不起。我以为这样会给你惊喜，没想到反而让你生气了……
　　原来是真的，林子航，他是真的喜欢我，这个古槐树下吹箫的翩翩少年，这个我让我初次心动的人，他原来，也是喜欢的我的。我们的欢喜是这样的恰到好处。
　　我说，我都明白，我都明白。是啊，我都明白的，不是说爱着的人，智商都为零吗？做什么样的蠢事，都不能算错。
　　小区门口大片的雪白的栀子花，开得正繁盛，空气中栀子花的香味轻轻地弥漫开来。我们就这样站着，都欲言又止，然后，林子航就在我额前轻轻地印了一吻。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匆匆地跑掉了。
　　我呆呆地站着，瞪大了眼睛，我只感到他的唇很柔软也很清凉，像羽毛一样拂过我的额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然后我抚着额头逃回了家。回到家，连卫生间都没上，我就直接钻进我的小屋，关上门蜷缩在被窝里，用被子裹住自己。
　　我怕自己藏不这欢喜，这些秘密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老妈叫我吃饭，我对着门嚷，不吃了，我不饿，我头疼。老妈在门口嘀咕，这孩子怎么了？严重不严重？
　　她哪里知道她的宝贝女儿恋爱了，害相思病了。我颤抖着拆开林子航送的盒子，里面居然是一个崭新的索尼的walk-man。啊，那个年代，walkman已经非常地拉风了，何况还是索尼的？
　　戴上耳机，轻轻地摁下，传来郭富城的歌声，还是那首《对你爱不完》：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月月年年到永远；对你爱爱爱不完，so we love love love tonight，不愿意丝丝点点些些去面对……
　　这是我们最初的歌，也是我们最初的誓言。后来我跟林子航好了以后，无论谁惹谁生气了，只要在对方耳边轻轻哼唱这首歌，生气的那人绝对绷不住会笑出声。这曾经是我们百试不爽的招数。
　　我在床上滚去滚来，心里的幸福就要溢出来，我突然又急切地想要找人分享这个幸福。顾盼是不二人选，这家伙是爱情专家。
　　我带了一本书，说是去小区的喷泉背书，就溜了出去。她敲开顾盼的家门，然后，我们非常有默契地就钻到她的小屋，一股脑儿地倾倒我的秘密，我的幸福。
　　顾盼瞪大了眼睛，还真看不出来呀。你们速度可真够快的。
　　那天晚上，我请顾盼的妈妈给我老妈打了电话，说我在她家温习功课，不回家了。我老婆叮嘱了一番后，答应了。顾盼在我老妈面前表现得非常乖巧听话，加上她妈妈端庄优雅，我老妈对她颇有好感，对她说的温习功课，自然深信不疑。
　　只有天知道，我们是如何温习功课的。我们吃着顾盼妈妈端来的果盘，却满脸绯红与憧憬地议论着两个男生。顾盼说陈梓南非常有味道，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男人味；我则说林子航才是玉树临风，倾国之色。我说，你没他弹吉他时的样子，迷死人了。
　　我们就这样并肩躺在顾盼粉红的欧式公主床上，讨论憧憬各自的爱情，甚至约定将来要四人一起去旅行。
　　想想湖光山色神仙眷侣，多么美的意境？胜却人间无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