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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该来的总会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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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徐徐降落在了香港启德机场,白溧杨领着我,轻车熟路地走出候机楼。香港我只来过两次,每次停留的时候都不超过一星期。来接我们仍然是以前的那位刘叔,这么多年来,他的普通话仍没有多少长进,幸亏我广东话听力水平有长进,乍一看我们俩是鸡同鸭讲,实际上已能默契地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刘叔是老香港人,在东家也做了十几年了,一上车他就忍不住和我们聊起天来。从他口中我得知,大哥白溧松也在家,大概会待一段时间再去大陆。
我好久没见白溧松了,虽然没见到人,但从白妈妈说话的口气中听得出来,他在瑞昌集团做得很好,短短几年间已俨然成了白伯伯的好帮手。起先我有些替白溧桦担心,可后来一想,家族产业有一人继承就好,溧桦他也未必喜欢子承父业,也便释然了。
白溧松很忙,我这头“懒猪”天天晚睡晚起的,吃饱睡足了就出去玩,也难得碰到他。结果在香港待了两个星期,把高考成绩都等来了,也没和白溧松说上一句话——反正我也不想见他,这样最好。
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家里,接到通知书后妈妈立即打电话到香港来。我被沪江大学录取了,第一志愿医学院未能如愿,落到了第二志愿历史系上。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并不是太难过。再打电话问其他同学,林弋毫无意外地也进入了沪江大学历史系,熊绮是最厉害的一个,被北大录取了,我们都很为她高兴。林益这个宇宙无敌超级八卦婆竟然进了沪江大学影视传播系,额的神啊,我可以想像几年后一个超级娱记横空出世,弹落众人眼球。
白妈妈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高兴坏了,订了一桌酒席庆祝,还邀请了白伯伯的瑞昌集团里的一些我熟悉的元老们,让我很不好意思,毕竟我并非白妈妈的亲生女儿。这么热闹,倒把同样考上沪江大学机械制造系的白溧杨忽略了。酒席上白溧松待我特别亲切,仿佛我们是亲兄妹似的,害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曾经被白溧松逼着去讨好的黄老爷子也来了,这位老人家倒是对我印象很好,左右打量着我和邻座的白溧杨,和白妈妈开玩笑说:“要不是我没孙子,就收她作孙媳了,可惜你们家儿子多。听说老三也进了沪江大学?”
白妈妈点头称是,拉过在一边不吭声的白溧杨。
黄老爷子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正好凑一对,正好正好!”
这下子把我闹了个大红脸,直想把脑袋往桌子底下钻去。
考上沪江大学历史系的事,我也第一时间告诉了白溧桦。他的手机打不通,我便给了留了语音短信。临睡前才接到他的回电,我很兴奋,他的声音却听上去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但愿只是我的错觉。
接下去的日子里,我很不安。
白溧桦不在身边,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空气中有些什么,伸手去抓去抓不着。
这个时候,陪伴我的却是白溧松,或者反过来说我陪着他才是真的。很多场合都需要女伴,有我这个“妹妹”在身边,能替他挡掉许多麻烦。
又是一个慈善晚会,白溧松“替”我拍得一串已故歌星邓丽君的珍珠项链,我正好拿来转送给白妈妈,反正又不可能真的给我戴。白溧松一副“你很识相”的脸色,看得我直想用脚上的细高跟朝他脚背上狠狠踩下去。不知道是上次我和他撕破脸皮的原因,还是他觉得我掀不起什么风浪,面对我,他的阴险狡诈、冷嘲热讽总是毫不掩饰地劈头砸过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计较,还要活不要活了。但今天,我真的是累了。一上车我就钻进后排,甩掉高跟鞋,抱着中看不中用的手拿包倒头就睡。车时快时慢,时开时停,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车身不再颤动,似乎彻底停了下来,然后是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大哥,好巧。”
“什么时候回香港的?也不打个电话回家。”
“一回家就要被妈咪念,我还是过两天再回去,大哥可要替我保密哦。”
黑暗中我猛地睁开眼,没错,那是白溧桦的声音。我坐起身来,往车窗外望去。入眼皆是灯红酒绿,白溧桦到底把我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白溧松倚在车边,背对着我,站在他面前不是白溧桦是谁?我几乎叫出声来,那个挽着溧桦的手,容颜艳丽的女郎又是谁?我感觉周身的毛孔都张大了口呼吸,背后冷汗淋漓。愣了一会,也许是几分钟,或者只有几秒,我下意识地想摇下车窗,车窗不动,又推门,仍是不动。我急了,使劲地砸门。
外边的白溧松像是才察觉到,“哔”的一声,一直握着车把手的我几乎跌下车来。穿好鞋,我推开车门,头上的发髻早已凌乱,我干脆摘下发夹,让它披散下来。不去看白溧桦,即使我的心已酸痛得不能言语,我冲白溧松说:“大哥怎么把我给锁在车里了?”我只看着白溧松,连余光都不给白溧桦。我不想看他,也不能看他,我怕一看泪水就会忍不住落下,我怕一看我的自尊就会碎成一片一片。
“是大哥不好,忘了你在后座睡觉。”白溧松语气温和,仿佛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但我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
“婷婷……”
面前站着的白溧桦想叫我,却被我的话堵住了。
“大哥还是先把我送回家再来这里玩吧,太晚了,干妈会担心的。”
我正欲转身,白溧松抢先拉住我的手臂。
“溧桦回来了,不打声招呼吗?”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得不转向白溧桦,却低着头不去看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起伏,连内容都是挎贝白溧松的话。
“二哥什么时候回香港的?也不打个电话回家。”
白溧松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我回家一趟。”我听见白溧桦说,那声音里有几分慌乱,这还是头一次吧。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到那女郎不依不牢地在白溧桦的肩头上轻捶了一下。
“讨厌,这才几点?!说好陪我的。”
“下次下次。”白溧桦敷衍着她,看向我。我忙扭头,又听见白溧松轻哧。我苦笑,转身就往车里钻。
白溧松拍拍白溧桦的肩,说:“我先送婷婷回去,你把这位小姐安抚好再说吧。”
说完,他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发动了轿车。感觉车身开始震动,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之前送我们来慈善晚宴的司机已经不见了,大概白溧松想结束后自己来酒吧消遣,却把我给忘了。我心中苦涩,或许我还得感谢白溧桦,不然我就要被白溧松锁在车中。在酒吧那样嘈杂的环境中,我不敢保证他能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再或者解救我出来后,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我缓缓地放下身子,依旧如来时那样躺在轿车后座上,默默地流着眼泪,泪水顺着脸颊流淌,浸湿了头发。车厢里一阵安静,只有我轻轻的抽泣声。
不久,车停下了。我左侧的车门被白溧松拉开。
“快出来,进屋洗个脸。”
伴随他的声音的,是一阵阵海浪扑打沙滩的声音。我瞪大了眼睛,使劲想看清楚黑暗的那一头是什么,真的是大海吗?我的天啊,怎么又到海边了。白伯伯家明明是山间的别墅,怎么会在海边?
白溧松不耐烦地拖了我的手就走,我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跟着,这才发现原来这并不是白伯伯家。
“这是哪里?”我跟着白溧桦走出车库,他随手按了个按钮,包围着整桩房子的路灯突然亮了。
“我家。”
屋没有灯光,顺着□□走到正门口,白溧松掏出钥匙打开门,又“叭”地一声打开玄关的顶灯。
我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简单的黑白装饰,清冷空寂,一如白溧松本人给我的印象。
“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他扯落了颈上的领带,把西服往沙发上一扔,又随手拧开了窗台上的一个仿旧的木制收音机。英文老歌的旋律在房中流转,顿时充满了过于空旷的空间。
我脱了鞋,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一边走一边打量这里,突然瞥见一扇打开的门里几乎占了整个房间的大床。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也不敢看白溧松,盯着那门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去。”
白溧松的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眼睛又红又肿,脸上还有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我怎么带你回去?去那边洗一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带了戏谑的笑,“上次你也是哭得眼睛都肿了……”
不待他说完,我狼狈地跑进了他手指的洗手间,“砰”的一声砸上了门。
白溧松去死去死去死!我心里咒骂着,泄愤地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中,我快速打湿了脸。真糟糕,脸上的妆都化了,还有泪水冲出的痕迹。在洗手台上搜索了一番,这里没有女性用品,只好用男用洗面脸勉强卸了妆,也幸亏不是浓妆。头发也不可能再盘起来了,只好随手扎了个马尾。再用热水沾湿了毛巾敷了敷眼睛,感觉眼睛没那么刺痛了,我终于走出洗手间。
正想说话,我发现靠在沙发上的白溧松似乎睡着了。他很累,陪他出席这个那个洒会,我看得出来,这不仅有身体上的累,还有心灵的疲惫。我正犹豫是否要叫醒他,他睁开了眼睛。
我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才说:“我身上出了汗,很不舒服,能让我洗个澡吗?”
他上下打量我,挑了挑眉说:“我这里没有女人的衣服。”
那个从头扫到脚的目光让我的身体有些躁热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在白溧松面前我总有些不自在。
我动了动身子,试图赶走汗水带来的不适感,“那算了。”
他皱眉,“你等会。”说完,他打开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交待了几件工作上的事,又话锋一转,让他/她带件连衣裙过来,“简单一点的,中号就可以了。”
挂了电话,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站着干什么,过来坐着等一会。”
我“哦”了声,乖乖地走过去,坐下,只是身子仍有些僵硬。为了摆脱目前尴尬的气氛,我四处张望,“咦”了一声。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白溧松放松了身子斜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抚着太阳穴,表情沉静甚至有些柔和,可那张嘴依然叫人讨厌。
“我不是白溧桦,不会随便带女人回来。”
“我是问这里有没有佣人,你提他做什么?!”我的火气腾地冒了上来。
白溧松懒懒地摊开手,左手随意地搁在我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他偏过头,在我耳边轻声说:“你不是为了他哭的吗?因为他和别人在一起,甚至连回香港了也不告诉你。”
他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的,却完全进不了大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他的气息笼罩的角落。
“叮咚”,门铃响了,也恰好解救了我。
白溧松去开门,来人进了客厅。哦,是阿军,白溧松的助手,我曾见过几次。他向我打了个招呼,笑着说:“原来是不姓白的四小姐,我还以为老大转了性,带女人回来了。”
白溧松不轻不重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我这下彻底放松下来了,阿军刚大学毕业,一年前就被白溧松从学校里挖出来帮他,忙得差点毕不了业。他性格开朗,爱说笑,却又是个细心的人,私底下和白溧松的关系也很好。他常打趣我是“不姓白的白家四小姐”,我知道他心无恶意,也就随他去了。阿军带来的是一条纯白的棉布裙子,我忙去洗手间换下了身上的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澡,换上了它。等我走出洗手间,阿军已经离开了。
阿军一走,这房子里又显得落寞了,即使有婉转的音乐,仍不能填充。白溧松看了我一眼,说:“阿军眼光不错。”
我自嘲,“是,谁穿都好看。”
白溧松从不肯说我好,从来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