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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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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这件事就被搁了下来,施然虽然心中惊疑,却也没再在古修隐面前提起。而古修隐,更是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古沂风虽然郁闷,不过他少年人心性,心想着叔叔现在不谅解,若是以后自己跟韩芮真的坚持,他应该也不会反对了吧。这么想着,他又开心起来,恢复了爱玩爱闹的性子。
而韩芮,一直像个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仍旧是古修隐的得力属下,跟古沂风一起处理着松波阁内内外外的事务。
这一日,他们被古修隐派到高阳镇,一个距离松波阁百余里的小城镇,处理那里频频发生的“闹鬼”事件,同行的还有松波阁的元老级人物戴庶之。
一踏进高阳镇,便见开阔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冷风阵阵,卷起一地落叶,一派凄零景象。韩芮打了个冷战,似乎感觉到了阵阵森冷之意,莫非真的闹鬼?她在心中暗暗道,不动声色。古沂风却满不在乎地叫道:“真是大惊小怪,这里的愚昧乡民,定是又被什么人给唬住了,还要大老远跑这一趟。戴老,你说是吧?”
戴庶之毕竟沉稳,咳了一声,没有回话。前些日子,高阳镇的威腾镖局派人到松波阁求助,说是镇上闹鬼,最近两个月来,已死了上百个人,而且死状极惨,威腾镖局介入调查的镖师也死了三人。总镖头顾孔武知道应付不来,希望松波阁派人过来帮忙。高阳镇是松波阁的地盘,何况威腾镖局与顾孔武在江湖中势力不小,古修隐虽觉有些小题大做,也不能不卖面子,于是派了古沂风和韩芮出来,同时派上了老成持重的戴庶之押阵。
威腾镖局坐落在高阳镇最热闹的两条大街,高平街与阳昌道的正中央。本该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镖局门口,却是冷冷清清。几尺白布凄零零地飘着,告示着最近发生的惨案。
古沂风咳了一声,轻声嘀咕道:“还真有那么点邪门,我去叫门。”说罢大步上前,叩了叩黄铜的门环。
过了一会,里面响起脚步声,门被打开,探出一张年轻后生的脸来。那年轻人迟疑了一下,立即欣喜地叫道:“你们就是松波阁来的人吧!”转头就往里喊:“松波阁的人到了!”一边又慌不迭地将三人让进门来,嘴里只咕哝:“你们来了就好了,可要为我爷爷报仇,还有这许多惨死的人,太惨了,真吓人。”
韩芮闻言皱了皱眉,古沂风却向那年轻人询问道:“为你爷爷报仇?你爷爷难道也死在这……这恶鬼手里?可没见你带孝啊!”那年轻人垂下脸去,黯然回道:“我爷爷是半年前过世的,过了百日,就除孝了。”
“哦。”古沂风点点头,还待再问,却已到了正堂门口,内里一个大汉早迎了出来,紫膛面庞,浓墨长须,豪气逼人,正是威腾镖局总镖头顾孔武。顾孔武精神不错,只是眼圈有些淤青,想是为了这“闹鬼”的事最近都没睡稳妥,声音也带了一丝嘶哑:“戴先生,古少侠,韩女侠,在下顾孔武,请!”
戴庶之与他客套几句,古沂风也上前搭话,只有韩芮仍是冷冰冰的,不理不睬模样。三人一坐下,古沂风立即忍不住开始询问“闹鬼”之事。
顾孔武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道来。原来这高阳镇处于渭水之畔,正是交通水陆发达之地,顾孔武看中这点,二十年前在此成立了威腾镖局,凭借一身过人武艺,镖局慢慢创出一番名头来。只是最近这高阳镇上怪事连连,两个月来,已死了上百个人,都传闻闹鬼,弄得人心惶惶,原先的商客也纷纷避开高阳镇,弄得镖局的生意每况愈下。顾孔武心中担忧,于是派了手下最得力的三个镖师协同衙役进行调查,谁知非但全无线索,三名镖师与衙役们也横遭惨死。无奈之下,只得求助于松波阁。
末了,顾孔武一抱拳,道:“顾某一介武夫,坚持彻查此事,也不单单是为了镖局的境况担忧,现在虽不知是何人在此作祟,但伤害无辜,我们身为侠道中人,便不该坐视。可顾某人单力薄,只好求助于贵门。三位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还望能早日揭开谜底。”
古沂风一听赞他,心中开心,忙还礼道:“顾总镖头,你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破此谜案,给高阳镇一个交代!”却被戴庶之瞪了一眼,戴庶之朝顾孔武略一抱拳,这才道:“小子无知,口出狂言,总镖头见谅。不过请放心,我等三人既是奉了阁主之命前来,就一定竭尽所能,何况还牵涉到上百条人命。”
这一番话甚是得体,顾孔武点点头,戴庶之道:“那么,我们就开始吧。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大家会想到‘闹鬼’两个字头上呢?莫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乡民无知瞎猜?”
顾孔武脸上忽然就露出愤慨之色,恨声道:“太残忍了!不管是人是鬼,都太残忍了!所有死的人,都是浑身的血被吸光,经脉断裂,五脏俱碎!”三人都震惊而起,如此凶残的手法,实在不似常人所为。
顾孔武又接着道:“而且,死的人都是在镇外的阴风坡上被发现的。那里据说是恶鬼聚集之处,所以,‘闹鬼’的传言就慢慢传了开来。”
“阴风坡?”古沂风沉吟着,“这名字很怪啊,听起来就阴森森的。”顾孔武点点头,解释道:“那儿原本也不叫‘阴风坡’,听说是百年之前,一个清廉的县令被奸人所害,惨死在那座山坡上。后来途经那山坡的人,时时撞见他的鬼魂,渐渐地就被人们叫做了‘阴风坡’。”
古沂风不由笑道:“既然是个好官,那死了也是个好鬼,怎么会为难自己的百姓呢?想必是人们谣传了。”满不在乎的模样。戴庶之紧接着问:“死的人总共有多少了?他们之间,可有什么共同之处?”
顾孔武回道:“死的人,到今日为止,是一百零三个,看不出什么共同之处,贩夫走卒,各行各业都有,年纪也不一,最老的五十岁,最年轻的只有十五岁,不过大部分是男子,只除了……”垂下头去,眼圈竟有些红,涩声道:“只除了贱内菲菲。”
“啊!”古沂风等有些惊异地抬起头来,刚才见到镖局门口扯着白布,还以为是为了三名镖师的死,却原来顾孔武的夫人也遭了不幸,怪不得他要如此坚决了。顾孔武却解释道:“是在下去年新纳的四夫人菲菲,半个月前,突然死在了自己房中,死法与那些人一模一样。”
“哦。”古沂风点点头,问了半天,却没有一点头绪,于是提议:“不如我们去那个阴风坡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顾孔武点点头,站起身来,当先领路而去。
一整个过程,韩芮都跟透明人一样,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插一句话,这时忽然开口道:“最早死的是什么人?”顾孔武一皱眉,道:“应该是王老三家的小儿子,不过十七岁。那是两个月前了。”
韩芮点点头,没再说话。
一行人赶到阴风坡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阴风坡背着阳光,此刻更是阴郁森怖,众人都感到激凌凌起了一阵寒意。“邪门!”古沂风暗中咒骂,甩甩头。韩芮却是低下了头去,微微闭起双目,似乎在感觉着什么。过了一会,又睁开眼睛,向四处张望。
顾孔武指着脚下,沉声道:“就是这里了。两个月来,已发现了一百多具尸首,都散落在这个坡上。”众人四处搜查了一番,没什么线索。顾孔武摇摇头道:“要是有,衙门里早就发现了,真当诡异,一点线索也没有。”
戴庶之紧锁的眉皱得更紧,问道:“尸首都还在吗?我们想看一看。”顾孔武点点头:“随我来吧。这个高阳镇离滨阳县城不远,是没有衙门的,这两个月来滨阳县衙派了几个捕快过来,结果都死了,就没人再敢来,我跟县太爷打了招呼,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我就把尸首先安置在不远的冒家祠堂了。”
冒家祠堂其实就是几间废弃很久的空屋,到处都破损了,满眼望去,都是断垣残瓦。零落的野草在风里孤单摇曳,梭梭作响,直令人心底发毛。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几令人晕厥的恶臭,随着晚风,钻到鼻子里来。顾孔武虽来了很多次,可还是想要作呕,偷眼瞥去,却见包括韩芮在内的松波阁三人,都是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未稍皱一下,赶忙咳嗽一声,解释道:“这里的尸体都是近半个月的,先前那些我已让人埋了,不然这冒家祠堂也放不下。不过最先死的三人我还是留着未下葬。”说着领路进去。
偌大的祠堂,已被覆着白布的尸体填满,苍蝇“嗡嗡”乱飞,臭气熏天。白布下就是那一具具死状极惨的死尸了,或许还有他们不息的冤魂。有几块布已隐隐地泛出黑黄色来,这样的天气,腐败的很是厉害。
韩芮蹙眉道:“顾总镖头,这些尸体还是早些处理的好,春日里虫蚁滋生,莫要染成瘟疫才是。”顾孔武一惊,忙应道:“正是正是,倒是我疏忽了,只想着破案。姑娘提醒得是,待几位看过之后,我立即让人连夜下葬。”
古沂风嘻嘻笑道:“芮儿,还是你想得周到。”韩芮白了一眼,不作理睬,径自走到戴庶之身边,查看他刚刚揭开的一具白布下的尸体。
真的是死状极惨,那尸体早干缩成一团,暗黄的皮肤紧贴着突兀的骨头,皱巴巴的,双目突出,到处长满暗黑的小斑。戴庶之不言语,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来,裹了手,略略触了触尸体,道:“果然是经脉与五脏俱碎。”
“可像是武林高手所为?”韩芮紧接着问。戴庶之沉吟片刻,方回答道:“若说掌碎经脉与五脏,一流好手也能做到。可这鲜血吸干,就有些诡异了。”
“会不会是邪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秘法?”古沂风也接着发问。戴庶之想了想,仍是摇头道:“我想不到。邪教虽也有些诡秘的法门,例如用人的鲜血练功,可像这样的,倒是从未听说过。”
戴庶之熟知江湖典故秘事,这也是古修隐派他前来的目的之一,他既说没有,那看来定是没有了。古沂风失望地低下头去,韩芮却陷入了沉思。
戴庶之叹了一声,将白布盖好,又走向下一具尸体。这么看了几具,都没什么发现,于是转身像顾孔武问道:“总镖头,你说的最先的三具尸首又在哪里?”顾孔武忙点头道:“在旁边那间小屋里,请随我来。”
那间小屋就在旁边,却没有窗户,更加阴暗,里面扑面而出的就是乱舞的苍蝇,比之前的大屋还要臭上几倍。连古沂风也忍不住捂住了鼻子,韩芮蹙起眉头,随顾孔武与戴庶之踏入房去。里面不像大屋里紧塞着尸体,只空落落放着三具尸首。
戴庶之又叹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走上前去,细细查看。不一会儿,他站起身来,示意可以离开了。顾孔武立即领着大家出来。
走到外头空旷处,众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还是有些头晕。过了好一会儿,古沂风才首先发话问道:“戴老,可有发现?”
戴庶之抚了抚长须,点点头:“有些蹊跷了。”古沂风目光一亮,期盼地追问:“怎么样?”戴庶之道:“若论以掌力击碎人的五脏与经脉,而外表丝毫不露痕迹,倒让老夫想起一门已失传的绝学来。”
古沂风忽然大叫:“摧阳掌!”戴庶之点点头:“不错,就是摧阳掌。这门掌法在片刻之间催起人全身经脉与五脏爆张,导致断碎而亡,从外表看,却是连半点掌痕也没有的。但是数十年来早已失传了,我怀疑就是这种掌法重现江湖。”
韩芮仍是蹙眉问:“那么死者的血被吸干,又如何解释,摧阳掌并没有这么诡异邪恶啊。”戴庶之叹了一声,答道:“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只是死者经脉与五脏碎裂的情况,与当年的摧阳掌一模一样,这才让我生出怀疑来。可这吸血之谜,却始终想不透。”
韩芮又道:“而且,这儿有一个奇怪之处。倘若死者是先被人断去经脉才被吸血的话,经脉碎裂之时,鲜血定是四溢,也就是肌体之中定会留下鲜血痕迹,哪里能像现在这样被吸得涓滴不剩。可若是先被吸血,那就更不可能了,摧阳掌是通过催起人的血脉来达到杀人目的的,血都干了,怎么还可能断人经脉,真是奇怪。”
戴庶之眸中闪过忧虑,点头道:“没错,阿芮说的很有道理。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做到的?”古沂风此时忽然插口道:“会不会是在摧阳掌催起死者浑身血脉的一刹那,将血吸干的,因为速度极快,最终经脉和五脏还是爆裂了。”
戴庶之与韩芮交换一个眼神,戴庶之叹道:“若真如此,那吸血之人也太可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