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不孤》斐客

13、第 13 章

　　赵拂荻给自己定的人设一直是冷心冷肺冷眼旁观的高端玩家，这次为救洪玠跑前跑后，一来是觉得她这个呆头鹅迂腐古板，但动辄实施酷刑的封建法度更戳她雷点，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摆脱贺兰氏的身份，甚至能借侯府的名头给自己行个方便。

　　人嘛，不就互相利用吗？

　　从刑部出来后，有裴龄暗中操作，她也犯不着操心，于是便着手购入一笔社保。

　　赵拂荻矮身钻进东市的一家老道士开的火石铺子，架子上陈设着各种丹药，不少名字起得颇有噱头，或许能勾起男同胞们的购买欲。后院摆了鼎丹炉，老道士正念念有词地炼着各种“仙丹奇药”。

　　没错，以她对封建人民的认识，比起科学规律，迷信思想显然更有吸引力，这玩意儿说到底也就是个心理作用，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不愁卖不出去。

　　老道士俗家名字姓陈，小时候被一个云游四方的高人收养过一段日子，后来高人羽化登仙，陈道士迫于生计就干起了炼丹的买卖，她拿了些自己办白事的时候收的份子钱，找陈道士入了笔干股。

　　拿死人的钱替活人续命，活人的钱又可以继续干着慢性死亡的勾当，其实殡葬一条龙业务也可以考虑，这样就形成闭环，实现联动，产品业务线更完整，客户还可以刮两道油，实在是笔好买卖。

　　不愧是她，一个平平无奇的赚钱机器。

　　陈道士平日里酒肉不忌，但却一直没找个相好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来世上走一遭，七情六欲不必体察个遍，酸甜苦辣是断断不能少的，做什么要自寻烦恼？这倒是与赵拂荻投契，陈道士打从心里觉得她是个极通透、极有慧根的姑娘。

　　赵拂荻：“的确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陈道士：“荷叶烧鸡来一块？”

　　赵拂荻：“鸡大腿，谢谢。”

　　陈道士：“今日买了半只鸡，只有一条腿。”

　　赵拂荻：“……那你明日再去买半只，凑齐一整只，就有两条腿了。”

　　这个东家是懂剥削的，且大笔一挥，本来十分正经的“青阳宫”变成了透着不正经的“金阳宫”，意为金枪不倒，滋阴壮阳。

　　陈道士面露难色，赵拂荻信心满满：“这个做业务呢，最重要的是得领域垂直，咱们丹药种类多，但是十个人里或许只有三五个想成仙的，而十个男同胞里定然有十一个是想重振雄风的，市场广阔啊。”

　　“记住了，药效不必太强，须得给客户一种‘虽然我吃了药但最主要还是因为我很强’的错觉，抓住客户心理，增加用户粘度，事半功倍。”

　　“哦对了对了，必须要采用会员制，客户一般都比较重视隐私，这个信息密级得提高，我们做的是回头客生意，切记不能败坏客户名声。”

　　陈道士一个头两个大：“赵老板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懂得这么多道道？”

　　赵拂荻回忆起自己上辈子的知识储备：“无他，唯见多识广尔。”她迟钝地希望自己这些黑历史能随自己一起从原来的世界消失，好留得清白在人间。

　　巡视完铺子后，赵拂荻回到侯府再次不怀好意地叫来田管家，他是个办事的好手，陈道士就是当初为了驱瘟神介绍给她的，想必殡葬业务也很快可以提上日程。

　　田管家山羊胡子习惯性地抖了抖：“你又要做什么？办丧事办上瘾了？”

　　赵拂荻一脸诚恳：“只是交流交流，单纯地交流交流。”

　　田管家有些应激，这府上没几个活人够她祸祸了，而地位最高的就是他自己，生怕她将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田管家语带求饶：“姑奶奶，你可消停消停吧，我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只求一个寿终正寝。”

　　赵拂荻嗅到了商机，眯起眼睛道：“你……想不想成仙？”

　　田管家闭着眼都晓得她打得什么算盘，陈道士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当初也是因为他喊的价钱低才中了这个标，别说成仙了，恐怕是催命吧！

　　田管家不想跟她多纠缠，只好留下地址姓名。

　　赵拂荻如愿以偿，细品着福寿堂三个字。

　　她细细打听过，福寿堂的伙计大多是一个家族，这是祖传的手艺，在京中颇有点名气。这笔买卖虽暴利，却十分损阴德，恰巧上一代老堂主就是个无后的鳏夫，本以为自己无人送终，特收养了个徒弟，唤做屠旺的。屠旺祖上是杀猪的，报业重，他生来是个哑巴，被家人丢弃，却跟着老堂主学会腹语，同时八字够硬，业务娴熟，是个好苗子。

　　要说也是阴差阳错，老堂主年轻时干过一桩混账事，酒后坏了姑娘清誉，姑娘家刚直不容，活活将她打死，私底下却将姑娘送到庄子上养着，还生下个男娃，如今儿子认祖归宗，就找上了老堂主。

　　屠旺是个冤大头，辛辛苦苦做了人家十多年的干儿子，如今亲儿子回来就看不上自己个便宜儿子了。

　　屠旺一腔怒气：“你怎知他不是看中您的家财？怎能确定是您的血脉？”

　　老堂主颤颤巍巍，一脸慈祥：“你瞧他脸上那个痦子，简直和我的一模一样。”

　　屠旺一个哑巴，都快气得破口大骂。

　　老堂主宁愿要一个可能不是亲生的儿子，也不要一个一定不是亲生的，男人呐，对于被绿的恐惧，简直刻入基因。

　　要说赵拂荻到底是冥冥中有菩萨关照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挖走屠旺这个业务骨干，在福寿堂正对面开了家新的殡葬铺子。

　　赵拂荻反复斟酌，最终敲定了铺子的名字。

　　“极乐人间？”屠旺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个殡仪馆的名字，反倒像花满楼的姊妹招牌。

　　“这你就不懂了，我取的是极乐净土、天上人间的意思，这可是往生的好意头，保管生意兴隆。”她旁的本事没有，胡扯的本领是一等一的高，着实是个取名小能手。

　　这边安顿好隐形产业，那边裴龄便送信来，他已经说服尚书大人，纪桓的案子缓办，且已经找到了一个关键证人，须得亲自走一趟永州，洪玠在刑部的天字号上房住着，前些日受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人还胖了二两，赵拂荻十分欣慰，对裴龄信心大增。

　　说到永州，赵拂荻虚心请教，田管家科普上线：“你可知为何朝廷这般看重永州？”

　　赵拂荻一脸求知若渴：废话当然不知道。

　　“共有三层原因，其一，永州水系发达，河流纵横，船运兴盛，占据着大周不少水上要道；其二，永州一应事务归荣国公冯靖统管，而冯靖只有一子一女，这唯一的女儿正在东宫做太子妃；其三，永州矿藏丰富，大周八成以上的兵器铠甲，均是以永州铁矿铸造，永州驻军七万，乃是大周第一军事重地。”

　　田管家侃侃而谈，口若悬河，赵拂荻认真记录，抽空啃截苞米：“那也就是说，第一，永州肯定人多，人一多，死人就多。”殡葬业务可以重点发展一下。

　　田管家眉头抽搐，不敢多言。

　　赵拂荻自顾自地继续总结：“第二，永州肯定钱多，毕竟掌握着垄断行业，经济肯定发达，舍得花钱，精神需求高。”丹药业务亦十分对口，需要挖掘一下市场潜力。

　　田管家眼前一黑，不用问都知道她肯定没打好主意，哆哆嗦嗦道：“你别说了，就当我今日没与你说话，你都是别处听来的。”少知道一点，兴许能多活久一点。

　　赵拂荻却十分大气，她能置办下这两个龙头产业，田管家可谓功不可没，当老板的岂能装憨：“那怎么行？等我赚了第一桶金，定然要给您分红的，说不定养老标准还能提一提，到时候要办业务我再给您打个骨折，您说呢？”

　　“你……你想给我办哪个业务？……”

　　赵拂荻语塞，干脆地打岔：“那就单吃红利吧！”

　　其实还有第三点，裴龄刚好要去永州查纪桓的案子，自己也可顺道借查案之名行公费旅游之实，瞧裴龄那祖宗似的派头，就知道出差起码也是五星级标准，不嫖白不嫖，呸，不能不白嫖。

　　至于第四点嘛……争取恶人先告状，打田管家一个时间差，先给谢循洗洗脑，免得他回来看到乱摊子又蹦跶。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永州之旅，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