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修仙路漫漫》立冬潜

2、初入修罗城

　　人界的修罗城与魔界关谷遥相对望，中间有一条绿色河流，曰忘川。

　　忘川河畔生长着一种血红色的花朵，一簇挨着一簇，从修罗城的边缘一直蔓延到河边。

　　远远看去，像是许多的鲜血流向河中，试图将绿色的河水染成红色。不过千百年来，忘川水的颜色从未变过。

　　修罗城又名永夜之城，它属于人界的一片灰色地带。妖族擅幻形，自是能在这城中行走。

　　魔族人也会渡过忘川来到修罗城做买卖。而买卖的“商品”通常是惊世骇俗的，但由于千百年都是如此，修罗城中之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此城的种种交易之所以如此猖獗，得益于城主毕澜。此人虽为人族，但极爱收藏奇珍异宝，特别是仙家法器。

　　修罗城中心便是城主府了。

　　城主前几日从市场上买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还被人贩子打得皮开肉绽，血糊了一脸。

　　府上守门的侍从在少年进门时看了一眼，忍不住露出可怜的神色。但那抹不忍还没来得及消散，就被一道红光吓得退后几步。

　　少年是被毕澜的手下拖进去的。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公子就是毕澜，他迈着悠闲的步子，他拿着手里的折扇摇了摇，吩咐手下道:“先把他扔柴房，再请个大夫给他看看病。病好后，带他来见我。”

　　“是，城主。”

　　少年一直低着头，似乎已经晕了过去，甚至在被丢进柴房后也很久没动静。

　　大夫来得太慢，有人怕他死了不好交代，于是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想试试他死没死。

　　少年颤抖着睁开眼睛，眼神冰冷地看着眼前之人。

　　“没死就行!”侍从边说边在少年腿上踢了一脚，然后对着柴房门外弓着腰匆匆赶来的老大夫，道，“你去给他看看。”

　　老头刚搭上少年的脉搏，抬头便看到少年一对赤红色的眼瞳。他倒是不害怕，眯着眼凑近了去看，喃喃道:“天生赤瞳……”

　　身后的侍从道:“看得怎么样?别磨蹭，我要回去睡觉。”随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老头急忙认真把脉，写下药方后匆匆离去。

　　侍从煎了药给少年服下，留下一句自求多福便锁门离开。

　　夜里，少年发了高热，噩梦连连。一会儿感觉自己在沙漠里快渴死了，一会又感觉自己在水里快淹死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少年撑着身体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柴房里唯一的光线来自于自己头顶的一个小窗。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他原本是想渡忘川去魔域的。可惜路上遇到了人贩子，辗转到了奴市。

　　修罗城城主毕澜，他将我买回来究竟是为何呢？还给我治伤?少年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情，决定找个机会逃出去。

　　他爬起身来，在小小的柴房里借着微弱的光线摸摸找找，可惜这里除了柴火外什么也没有。他最后拿了一根结实的木棍，敲碎了窗户，艰难的往外爬着。

　　可惜上天并未眷顾他，就在他即将要成功的时候，柴房门打开了。两个壮汉走进来，一人拉着他一条腿，轻而易举地让他摔在了地上。

　　“小子，咱们城主要见你！”其中一壮汉踢了踢趴在地上不动的少年，道，“装什么死呢，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被城主看上是你的福气，总比在那奴市里做任人欺辱的奴隶好多了。”

　　倒不是少年装死，其实是因为两个壮汉下手太重，有条腿使不上劲了......

　　少年几乎是被拖着离开了那间又破又小的柴房。

　　院子很大，穿过好几个回廊之后，少年终于被带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少年抬头一看，“明月清风”四个字高高地挂在屋檐上。

　　蓝色身影敲着扇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甚至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少年一双赤瞳扫过身前的男子，道：“你为何抓我？”

　　毕澜盯着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后嘴角忽地上扬，可亲又可恨地笑起来：“我可没抓你，我可是救了你的，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算不死也会是个残废。打算怎么报答我啊?”

　　少年眉头皱起来，一双赤瞳中似有怒火。进修罗城之前，他是了解过这位城主的。

　　传说中，这位城主年轻有为，魔界中人也不敢轻易招惹，整个修罗城尽在他掌握之中，每天进出修罗城之人，几乎都受到了他的密切关注。

　　要进魔域，修罗城乃是必经之地。少年自从三年前意识到自己不同于常人的身世之时，便一直在想办法去往魔域。

　　此过程中，他还和许多魔族中人打过交道，这才相信人们口中对魔族的形容不无道理。

　　三年前，十岁的少年刚结束他的刷碗工作，满身疲惫地走出城中酒楼，忽觉身后总有两道人影，立马警觉起来。

　　最近城中一直不太平，还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仙门中人，那些背着仙剑的修士警告居民们晚上尽量不要出门，一些大户人家还在家中贴上了符篆。

　　据说有魔族混入了城中，已经死了好几个人。越是想着，心中越是慌张，少年渐渐加快脚步，但是却偏离了家的方向。

　　少年在昏暗的小巷子里转了快一炷香的时间，身后之人终于被甩掉了。他赶忙跑回家中。

　　家里的母亲已经年迈，手里拿着拐杖，撑着已经七十高龄的身体站在门口朝着少年回家的方向张望。

　　少年进房门后迅速将门紧闭，并示意母亲不要说话，他扶母亲坐下，然后将桌上的油灯熄灭。他摸索着将母亲扶到床上躺下，随后站到窗户旁，借着月光向外瞧着。

　　不一会儿，两个黑色身影向小屋走来，少年屏住呼吸，手里握紧了刚才从灶台上摸来的菜刀，这已经是家里最锋利最有威慑力的东西了。

　　眼看着两个黑衣人已经走到房前，少年跟着他们的脚步悄悄地挪动，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汗珠。

　　就在对方推门进来地的前一瞬，少年鼓足勇气推开门，举着菜刀冲了出去。黑衣人轻松躲过攻击，将少年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黑衣人还待继续动作，一老婆嚎叫着跑出来，一拐杖敲在两个黑衣人脑袋上。

　　黑衣人震惊地扭过头，伸长手臂轻轻一推，老人重重砸在墙壁上，慢慢地瘫软在地。少年发出怒吼，猛地挣脱出来，连跑带爬地将母亲抱起。

　　掌风袭来，少年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来得及将母亲的脑袋护在自己身下。

　　那一瞬间，他心里满是怨恨，为什么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为什么自己被亲生父母抛弃？又为什么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又要消失？

　　他该听母亲的话，投个修仙门派，学点本事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要不是自己，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过意外的是，一瞬红光闪烁，死神真的降临了，却是取走了那两个坏人的命。

　　少年睁开眼睛，与母亲一同困惑地看着地上躺着地两个人。他将母亲倚靠在墙壁上，用颤抖的手去探那两人的呼吸。

　　在他正要转身去看第二个人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之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里，那句话回荡在他脑海里，久久不散。

　　直到那人咽气，他才清醒过来，扶着母亲进了屋。

　　母亲握着他的手摩擦，少年才发觉自己的手还在颤抖。他回握母亲，询问道：“娘，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去找大夫吧。”

　　母亲将他拉回来，温声道：“小丰，我没事的。放心。”

　　少年不太相信，去桌上点亮油灯，细细的打量母亲的神色，又将母亲转着看了几圈才消停下来。

　　“那您先休息，我去处理外面的人。”

　　少年出了门，盯着那两句尸体看，然后在尸体身上摸到几个小瓷瓶，里面装的应该是丹药，他将它们揣进怀里。

　　好不容易处理完尸体，这夜已经过了一半。后半夜里，少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不相信自己会是魔族。

　　第二天，他带着母亲去看了大夫，幸好确实没什么问题。

　　于是他照常要去酒楼里刷碗，可是母亲叫住了他。母亲看着少年地眼睛，久久不语，就在少年再次迈出房门时，母亲道：“小丰啊，你以后还是少出去走动吧。”

　　“为什么？不挣钱的话我们怎么生活？”

　　母亲让少年等一会儿，然后去床下翻翻找找，拿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黑盒子。盒里是一块铜镜，看起来还价格不菲。

　　少年接过盒子，很是震惊，家里似乎还有个宝贝。

　　可就在下一刻，少年从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他确信，他以前的眼睛不长这样。

　　“你去把这铜镜当了吧，应该能换不少钱，然后我们找个新家，好吗？”

　　少年抬起头，眼眶里盛满泪水，还有一对赤红的的眼瞳，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娘，您都听到啦。”

　　“娘，我不是......魔族。”

　　“我知道小丰不是坏人，但我们现在被坏人盯上了。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

　　少年愣愣地点头，道：“娘放心，我去酒楼把工钱拿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走。只要有娘在，哪里都是家。”

　　他将盒子还给母亲，冲出了门。

　　已是午时，少年进门没多久，一波修士进了酒楼里。要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人，可今天的他远远地瞧着那些人，眼里流露出不自觉地羡慕。

　　也许从此之后，他将一辈子与仙道无缘，甚至要四处躲藏。

　　酒楼老板对他的突然离去表示不满，但并没有过多地追问他的眼睛，一切还是比较顺利的。

　　可就他下楼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几个修士异样的眼光。他没敢回头看，匆忙出了酒楼。

　　“刚刚似乎有魔气。”

　　“是啊是啊，很淡，但是真的有。”

　　“现在好像没了。”

　　......

　　少年将那些声音甩在身后，在街上狂奔。

　　那天夜里，他留了一封书信和打杂赚来的碎银之后，趁着夜色离开了养育他五年的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