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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死大阵（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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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救命!!救命!救——”
楚觅筱睁开刺疼的眼睛，只见乱石飞沙向空中的血红色阵法飞去。阵法中心，一颗血红色的大眼睛不停转动，阴森森地扫视着阵法中的每一个人，像是野兽在挑选最美味的猎物。
人人都在惊恐之中，不知道这来去无影的凶器下一次会从哪一个方向袭来，夺走谁的生命！
本就摇摇欲坠的树木被迫拔地而起，在空中乱舞，偶尔撞上随风飘荡的人体，或者被刀子削成几段砸下来。
血红色的天空越来越低，楚觅筱只觉得自己仿佛已被这魔物吞入口中，眼中只剩血红，将近力竭的师兄弟们苦苦支撑，有的嘴角已被鲜血染红。
传讯的灵蝶早已放出，可是此处离三大门派终究还是太远，这大阵又来得突然，且来势汹汹，恐怕来不及了。况且这山上还有村庄，师尊他们要先疏散周围的百姓。
楚觅筱的灵力也几近枯竭，但他不敢松懈半分，忽然，他瞧见了远处匆匆御剑赶来的一抹青色身影。是高沐!
那身影在血红的阵法中艰难躲避攻击，楚觅筱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吼道：“你别过来，此地有异，我们动不了。快去搬救兵！”
高沐没什么回应，终于，他还是摔下剑身，就在即将摔个脸着地的时候，一柄通体雪白的宝剑接住了他。
楚觅筱召回宝剑，无奈地一撇嘴角，高沐也被这阵法困住了。但后者丝毫没有深处妖邪阵法之中的惊慌，反而一脸平静地将脚下、头顶和四周环境看了好几遍，轻声道：“生死大阵。”
“可有解?”众人急切地问道。
高沐乃扶摇山弟子，精通符篆阵法，众人无不将其视作救星。
可惜在狂风剧啸，乱石飞沙，一片纷乱中，只听高沐道:“我不知。我一路查看，发现此阵从阵眼处覆盖数十里，许多普通百姓也被卷入其中。”
一听这话，周围立刻沸腾起来。
“普通百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莫丰突然大开杀戒?!毁了承诺不说，还残害百姓!”
“果然魔族就是魔族，还是杀了最安全!”
“是啊，我们不该相信莫丰的，他早就已经不是蜀山弟子了……”
“……”
楚觅筱的脸色越来越冷，他转头向高沐喊道:“阵眼呢？阵眼在哪?”
高沐还在勘察，楚觅筱看他神色，情况似乎比预想的更糟。
不久之后，高沐悲哀地说道:“那红色魔眼便是阵眼，但此阵眼在不断吸取入阵之人的灵力归为己用，他会越来越强，直到将所有人的灵力都吸干净。不仅如此，他还会嚼碎没了灵力的肉身。”
有人面露惊恐，场面极其混乱。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楚觅筱抬眼去看，一名弟子已经倒地不起，再眨眼之间，肉身已在半空中被搅碎。
这真是一个极其恶毒的阵法。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死就死，我不怕!”
“对，我们修仙不就是为了斩妖除魔嘛，难免有牺牲，不是早就知道的嘛。”
“可是我不想死的，我母亲还在家里等我。”
……
“是不是……只要我们仙门中人都死了，没了灵力支撑，阵法就能停下来……”
……
楚觅筱和高沐对视一眼，忽然从他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今日本是受莫丰所邀，前来签订三界协定，没想到居然成了现在这幅落魄景象。此阵中的修仙之人，大多来自两大门派——蜀山和扶摇。还有三名蓬莱弟子随行。一共二三十人，都是年轻弟子。
若是全部葬身于此……修仙门派必然元气大伤。
莫丰呢，为什么他一直没有出现?我真的信错他了吗？我……该怎么办?
眼看着几名弟子相继倒下，现场一片混乱，楚觅筱平时的冷静悄然失去踪迹，他满是划痕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红色的血滴更衬得他皮肤白皙。
仿佛一切已经注定，众人沉默着接受死神的降临。
脸上刺痛唤醒了楚觅筱，他迅速打起精神，鲜血从他眼角流到脸颊，脖颈。血是热的，可他的心却凉得彻底。
我不可以坐以待毙，山下还有那么多百姓，怎么可以让百姓死在自己眼前呢？!我求仙问道不就是为了守护苍生吗？还在等什么呢？!等什么？
“铮——”
鹿鸣剑离鞘而出，直冲魔眼而去，楚觅筱立于剑上。要是平常，他能在剑上站的八方不动，但现在，他居然好几次差点从剑上跌下来。
他刚才想起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这一切停下来。
莫丰踩着济云剑划破天空，看到一群人在给楚觅筱输送灵力，他欣喜的向楚觅筱身边靠近，似乎不觉得身处的环境有多危险。
刚一落地就发现自己的脚动弹不得。还好他的落地点离楚觅筱近得很，他拉住了楚觅筱雪白的衣袖，想先认个错:“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真的不知道敖殁干的这事，他还把我关起来了。你……”
话未尽，莫丰愣住，眼神冰冷地扫过周围的人。
其实他甫一落地，周围的人就汗毛倒竖，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表情咬牙切齿，话语冰冷极端。可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所以没有听到周围的谩骂、指责或者轻声维护。
离魂术!!这么危险，这人真是疯了。
“他去哪了?!”莫丰转身朝着那群窝囊废叫喊起来，一下子失了乖巧模样，变得凶神恶煞。
刚才好不容易被顾念卿安抚下来的众人，一下子又对莫丰起了杀心。
顾念卿苦笑，决定不再管这个人的死活。高沐适时地在远处回应起来:“你看天上那只大眼睛。楚兄打算带着我们的大部分灵力自爆，为我们争得生机。”
一刻钟前，楚觅筱说:“我们的灵力都是缓慢流失的，我想，他同一时刻吸收的灵力应该是有限的，若存在许多溢散的灵力，那这些肯定会被优先吞噬，这期间阵法对你们的控制会减弱，你们趁机竭尽全力御剑离开此处。”
“你们就同意让他去自爆?!为什么你们不去?!果然都是贪生怕死之徒!”莫丰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咬破手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也许是被戳到了痛处，吵嚷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可能是年纪小不经吓，为了防止魔族身份早已暴露的莫丰失去理智，有人不怕死地解释道:“才不是，楚师兄说我们这些人里面修为最高的就是他，这是成功率最高的选择。如果你来的早一点，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大哭起来:“我也不想的，我宁愿自己上，可是我灵力低，我有什么办法?”
安静了一小会儿，又有人战战兢兢地说:“莫师兄，你要不也输些灵力，这样胜算大一些。”
楚觅筱的魂魄最多可获取肉身七成的灵力，肉身灵力越强，魂魄灵力就越强。
莫丰撇了他一眼，不屑道:“你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死了才好，死了才清净!”
眼看又要吵起来，顾念卿:“可你也在阵中。”
莫丰笑起来:“顾师兄啊，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大不了一起死了，我怕什么?我又不怕死。”
他赌赢了，我就陪他生，他赌输了，那我陪着他死。多好啊，莫丰居然忍不住兴奋起来。
“轰——”
天空一声巨响，巨大的灵力四处溢散，悲伤一瞬间涌上来，差点绊住脚步，可是生的希望更加迷人。一个个御剑而起，拉一个，拽一个，瞬息之间众人脚下再没了那令人窒息的束缚感。
御剑而行数十里，平安落地之后，顾念卿还待回去，却见莫丰抱着楚觅筱的身体御剑而来。
顾念卿迎上去，小声问:“你刚刚为什么阻止我带走楚师兄，你在地上画的东西是什么?”
“无可奉告，还望顾师兄替我保密。另外，楚觅筱，我必须带走。”
莫丰带着楚觅筱去了长白山，那个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长白山终年积雪，寒冷彻骨，将楚觅筱放在这里是莫丰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他早已被蜀山逐出师门，蜀山肯定是去不得了。至于魔界，一堆破事，太混乱，太不安全。
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容身之处。
要是楚觅筱在的话，就会不一样的，他朋友很多。
在莫丰心中，楚觅筱给予了他二次生命。在遇到楚觅筱之前，莫丰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不受待见，不见天日，直到遇到楚觅筱，他才开始小心翼翼地看看太阳，靠近太阳，享受温暖。
不过他有时候也讨厌太阳，因为太阳的光芒撒向所有人。
一个东西如果被所有人拥有，那这个东西会变的廉价。通常都会被莫丰丢弃。
当然，楚觅筱也一样。莫丰曾经觉得他虚伪，他愚蠢，因为没人会真的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可是，当莫丰逐渐强大，修为比楚觅筱高，剑术也比楚觅筱强。突然，莫丰觉得楚觅筱可怜。
忍不住想看这个人能走多远，忍不住在这个人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长白山太高，莫丰灵力难以支撑，只能徒步而行。感觉走了好久好久，久到莫丰把过去十九年的事情全想了一遍，久到他心里开始慌张。
他还是失算了，他以为他可以淡漠地看待死亡，就像在生死大阵中一样。
可他现在抱着没有声息的楚觅筱，好几次恍惚觉得楚觅筱真的死透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雪又开始下了，给本来就很厚的雪地又铺了一层，伴着猛烈的刀风，莫丰变得寸步难行，一脚陷下去，用尽全部力气才能收回来。
要是七日内没办法让魂魄回到楚觅筱的身体里，那这魂魄就永远回不去了，楚觅筱会变成孤魂野鬼，阎王爷不会收他，他就只能一直跟着莫丰。
其实那样也挺好的。不过莫丰还是尽力向上爬去，因为他知道，楚觅筱肯定不乐意一直跟着他这个魔头。他喜欢斩妖除魔，喜欢游历天下，喜欢舍己为人，却并不喜欢被任何东西束缚。
终于，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莫丰看到了山顶的洞穴。洞穴很隐蔽，但因为来过，他凭着记忆里的方向艰难前行。
他扯着剧痛的嗓子，嘶声喊道:“李若兮之子莫丰求前辈救命!李若兮之子莫丰求前辈救命!李若兮之子……”
莫丰在看到一抹红色从洞穴走出之后，终于支撑不住倒地不起。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想到人界的一句诗，忽然明白这句诗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美好。
他觉得若是喜欢一个人，即便排除万难也要将此人绑在自己身边。怕只怕到了最后，只余一句：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