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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婚后的生活总是闲适而甜蜜的,像那种浓烈的烧酒,越喝越有味道。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蔡翠花的肚子便大了起来。她的身体和神情上越来越显出少妇的那种韵致,比以前更加迷人了。娄俊鹏对自己的媳妇却等闲视之,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他似乎更加迷恋那种妖冶的妇人,柳腰轻颤,杏眼微醉,搔首弄姿,有一种下游的诱惑。而蔡翠花本来就是那种温开水式的女人,永远不冷不火,是那种典型的家庭妇女。娄俊鹏开始并没有觉得什么,但夫妻两人相处日久,他便觉得索然无味。于是,老实了一段时间的他,又开始恢复了他的本性。他每天便在自己家中招揽着一摊麻将,和一帮狐朋狗友尽情地玩。娄冰川见儿子结了婚还不知道持家治产,尽干着下流的勾当,便和柴根秀商量,借了一处邻居家的闲院,搬进去住了,和儿子分开来过。
      娄俊鹏见父母亲和他分开另住了,越发沉湎于赌博之中,索性有时晚上也在家中聚赌。俗话说:久赌必输,因此娄俊鹏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他有时输红了眼的时候,便四处借债。但借得次数多了的时候,便没有人肯借钱给他了。倒是潘启文,一遇到娄俊鹏借钱,总是借给他三五十块,从来不驳他的面子。潘启文其实也是个穷人,但他总是瞅准机会才下手,轻易不冒险,所以吃亏的时候不多。
      眼看着进入了腊月,天气冷得像一个冰窖,处处冒着一团一团的冷气。娄俊鹏坐在热炕上,愁云满面,他思忖着今年这个年关怎么过。蔡翠花挺着个大肚子,上得炕来,两条腿伸到被子下面,说:“你还不想办法,没钱咋过年哩?”娄俊鹏不耐烦地说:“我不是正想着哩嘛。”蔡翠花平伸着头,盯视着娄俊鹏的脸面说:“要不你过去给爸爸说一下,把他的退休金给咱先给上些。”娄俊鹏说:“爸爸的钱早晚都是我的,他现在攒着,等过上两三年要给咱盖新房哩。现在肯定不会给我们,咱再想想其他办法。”听了这话,蔡翠花默然了,她也知道盖新房的要紧,所以目前还不能逼着要公公的钱。可是,这个年总不能不过吧,又有什么好办法呢?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她的父亲、她娘家的每一个亲戚……接着,她把他们一个个都否定了,结婚还不到一年,就开口向他们借钱,太说不出口了。她随即又想起了潘启文,似乎他也没有什么钱,要是有钱,他早已娶妻成家了。但就在她想起潘启文的时候,连带地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她不由得心花怒放,像小孩捡到元宝似地兴奋地说:“俊鹏,你想想潘玉兰。”娄俊鹏的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他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潘玉兰怎么了?”蔡翠花笑着说:“你忘了?玉兰的男人朱卫东在新疆打工,一个月要挣一千元哩!都出去了五六年了,他家肯定有钱,你去借,能借多少是多少,只要能把这个年过了。”娄俊鹏平静地说:“今晚我去试试。”
      这天,娄俊鹏一天都没有打麻将。临到夜晚,他便向潘玉兰家走去。娄家寨子本是一个大村,村里有十个组,要走到潘玉兰家,他还得走好一截路。娄俊鹏边走边想:要是能借到钱,得给自己留一部分,冬天农闲村里人没事干,都爱赌钱玩耍,自己如果手气好的话,还能捞上一把。或者遇上摇单双,一宝要是能揭红几千元,不愁以后口袋里没钱。他这样想入非非的时候,那双眼睛像雌猫的浪眼,闪着玻璃似的光。要是借不到钱怎么办?他一时心里又惴惴不安起来。他强作镇静,步子迈得越来越快了。
      娄俊鹏走到潘玉兰家门前的时候,大门敞开着。他进得门去,一眼就看见大屋里亮着电灯,潘玉兰正给她的女儿喂饭。潘玉兰因为娘家穷,十八岁上就嫁给了朱卫东,女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但这个女孩子一生下来,就瘫痪着,长年卧病在床,按照娄家寨子人的说法,叫做“娃娃挛着哩”。她虽然是一个先天瘫痪的孩子,但脸蛋上红扑扑地,像经过霜的柿子。娄俊鹏走进正屋,潘玉兰一转眼,看见他,便问道:“吃过晚饭了没?”娄俊鹏随口说:“吃过了。”她便又接着给孩子喂饭,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根烟,点燃吸起来。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娄俊鹏没话找话地说:“我记着卫东妈去世后,卫东爸爸从来不到你们家来。”潘玉兰说:“他和卫东弟弟一家在一起过着哩,从不到我们这边来一下。”说到这里,却触动了她的心思。她和朱卫东结婚后,本来就没什么家底,他俩辛辛苦苦劳作了十一年,婆婆去世了,公公偏着小儿子一家,即使她家里有一个瘫痪的孩子,公公也从来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这使她伤心到了极点。现在朱卫东到新疆打工去了,这个家里就丢下她们母女二人,逢到干农活和做饭也没有人帮她一下,她实在是又苦又累,手忙脚乱。想到这些,她的眼圈红红的,仿佛快要掉泪似的,幸而给孩子的饭喂完了,她转身去放碗,连忙掩饰了过去。
      娄俊鹏看见潘玉兰闲下来了,贼眼骨碌碌一转,满脸堆笑着说:“玉兰,你给我借些钱。”潘玉兰忙说:“你爸爸是退休老工人,一个月一两千元的退休费,你都没钱,我哪儿有钱?”听了这话,娄俊鹏叫起苦来,说:“我爸爸不管我了,他和我妈借了一个院,和我分开过了。你说你咋没钱?朱卫东在外面一个月要挣一千元哩,都挣了五六年钱了,你当我不知道?这次你无论咋也得帮我一把,给我寻些钱。”潘玉兰阴沉沉地说:“你的钱都干上啥了?总没穷到这个地步。”娄俊鹏着急地说:“我打麻将,摇单双,钱都输上了。”潘玉兰媚笑着说:“今天总算说了句实话。既然这样,你要借多少?”娄俊鹏说:“借上五千。”潘玉兰一摇头说:“五千元没有,最多借两千。”娄俊鹏听了,像见着了救命菩萨似的,连说:“行。两千就两千。”潘玉兰这时屁股挨着炕栏子,慢慢吞吞地说:“我的钱不白借,你写个借条,利息一分五厘。”听了这话,娄俊鹏有些吃惊了,他忙说:“还要啥利息呢?你又不是赌博场上放钱的,咋跟借高利贷一样。”潘玉兰却沉下脸,说:“就是这样,你爱借不借。”娄俊鹏忙说:“我借,我借。”他无可奈何地给潘玉兰写了借条,注明了利息,就灰丧着脸等着拿钱。潘玉兰爬上炕去,用钥匙开了炕柜上的锁子,从里面取出一叠钱来,数了两千元,交给了娄俊鹏。娄俊鹏接过钱,装进内衣的口袋里,谄笑着说:“玉兰,你太精明了。”潘玉兰却说:“都是家里逼的,以前是穷,现在还能凑和。可生下了这样的一个瘫痪孩子,咋说心里也不好受。自从有了这挛娃娃后,就再也没要孩子。”娄俊鹏好像对这类话题很感兴趣似的,连声追问道:“那你和卫东晚上咋睡觉?”潘玉兰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他戴避孕套。”娄俊鹏嘲笑着说:“那有啥意思?我和我媳妇不戴套子,都觉得没味道。卫东戴上套子,你有没有感觉?”潘玉兰说:“将能凑和。你媳妇是刚结婚,还不懂得里面的奥妙。”听了这话,娄俊鹏心里痒痒的,他开始注意起她来了,她穿着一件贴身的大红绸袄,脖子里系着一条绿毛棉巾,脸上被擦脸油抹得白亮亮的,眸子里有一种复杂的躁动,像母腹中的胎儿,不停地跳动着。他的原始的本能的欲望激发出来了,他轻轻地说:“玉兰,我爱你!”潘玉兰涨红着脸,呼吸急促地说:“不行。”娄俊鹏嘻皮笑脸地说:“我给你再养一个娃娃,一定是健康的。”然后,他就爬上炕去,抱住了她。电灯一下子灭了,黑暗中似乎能听到扑腾扑腾的声音,接着是女人的呻吟,男人说着肮脏的下流话,被子一上一下发出噗嗤噗嗤声。这时,巷道里一只狗在狂吠,听起来有些恐怖的感觉,好像是一只疯狗。夜已经深了。
      娄俊鹏回到家去,蔡翠花还没睡,一见他来,嗔怪着说:“咋这么长时间?借到钱没有?”娄俊鹏说:“人家玉兰起初不借,我好说歹说,终于借了一千元,还要一分五的利息。”蔡翠花气乎乎地说:“借一千元还要利息,这人真是黄世仁。”她气愤完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钱哪?拿来。”娄俊鹏不声不响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千元,递给了她。原来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把主意想好了,给自己留了一千元,已经另外装过了。蔡翠花拿着钱,点了一下,就锁进她的箱子里,说:“钱我保管上,年货我去买,不然你又赌着输上了。”娄俊鹏倒是没说什么,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个诡秘的光,嘴里打着呵欠,连说:“睡觉,睡觉。”说着就上了炕,脱了衣服,倒头便睡。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又想起了潘玉兰,他想象着她脱光衣服的情景,心里骂了一句:小□□。
      正月很快便到了。大年初一,娄俊鹏和蔡翠花夫妻俩去了蔡福顺家,跟他拜了年,然后娄俊鹏领着妻子就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家。一回来,就又开了一摊麻将,约了几个人,打将起来。晚上,娄俊鹏想着朱卫东今年没有回家过年,自己正好可以到小卖铺买些礼物,去给潘玉兰拜年,又能和她鬼混一晚上。于是,他便急急忙忙出门去了,连招呼都没有跟蔡翠花打。他前脚出门,潘启文后脚却走进了他家。潘启文进了屋,发现屋里只有蔡翠花一个人,便问:“俊鹏哪?”蔡翠花一见是潘启文,就说:“不知道干啥去了。”潘启文坐在炕栏子上,看着炕上的蔡翠花,微笑着说:“你把俊鹏可要看好,说不定他有别的相好的女人。”蔡翠花冷笑着说:“他那样的货,长得跟个武大郎似的,他若有相好,瓜狗蛋就都有相好哩!”狗蛋是娄家寨子的一个先天智力缺陷的男人,父母双亡,疯张魔式地,人都叫他“瓜狗蛋”。听见蔡翠花先是把娄俊鹏比做武大郎,后又拿他和狗蛋相比,潘启文笑着说:“那你为啥嫁给他?”蔡翠花不好意思地说:“我也糊里糊涂地,不知道为什么,都是我爸爸做的主。”稍微停顿了一下,她说:“不说我们了。启文,你都三十岁了,咋还不找媳妇?你想找一个咋样的媳妇?”潘启文浪笑着说:“我要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媳妇。”蔡翠花听了,心里美滋滋地,媚笑着,红着脸低下了头,好像在思想什么似的。接着,潘启文低沉着声音,娓娓地向蔡翠花讲述着他的故事:他父亲死了,母亲患着肺气肿,他家本来就穷,这么一拖累,日子过得很栖惶。他本来要出去打工挣钱,可又不忍心丢下身患疾病的母亲,所以就在家里混日子。虽然也有好几个姑娘愿意跟他,都因为他的家境,人家一打听,事情就黄了。
      她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她为他的故事感动着,轻轻地低声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孝子。”潘启文却站了起来,说:“和你谈话,我咋就说个没完没了。我真想和你谈话,你真会体贴人。”然后,他就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把发冷的手交错着揉搓了一阵,说:“我走哩!你在着。”就转身出屋去了。
      潘启文走后,娄俊鹏还没来,蔡翠花睡在炕上,拉灭了电灯,她的脑子里还回想着一句话:“我要找一个和你一样的媳妇。”这句话连续在她的脑子里回荡着,越想使她越兴奋,她感到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她在黑暗中想:他是个孝子,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认识他呢?他活泼好动,说话诚恳,尤其是他那讲故事时低沉的声音,就像磁力一样,吸引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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