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蓬舟向星河》熠心

40、混乱

　　当下王稷的目光转向尹天盛，阳明剑派的四人面色均不太好看，尹天盛犹豫了瞬间，站了起来，低沉应道：“小女尹万宁确实是…”

　　“今天我有一个与阳明剑派有关的惊天秘密不得不说！”王稷望着站在谢天羽身边的阿青，突然插话，向在场的众人高声宣告，其气势之盛完全压住了尹天盛的低沉之声，尹天盛的后半句是甚无人听清。

　　王稷作为衡山派掌门，在武林中似泰山北斗，这会言语间气势如虹，众人目光全被他吸引了去：“阳明剑派门下弟子谭万山实则契丹妖教首领的亲生儿子！”语音即落，众人哗然，这武林大会的瓜是越来越大了，契丹神教的妖女、妖儿全出来了。

　　众人的焦点全都转移到阿青身上，阿青瞪大了双眼，向尹天盛、谢天羽道：“我不是！”谢天羽斥道：“王稷，你不要信口雌黄！你也是看着万山在阳明剑派长大的！”

　　王稷向众人道：“各位侠士都知道东海鹿儿岛神医圣手谭亦虚在江湖中追捕其门下叛徒谭亦华，谁能活捉就答应其救治一人。我最近才知个中缘由，谭亦华与契丹妖教首领相好，生下一子谭万山，谭亦虚因此才下令追捕”。

　　阿青神思不稳，大声喝道：“你胡说！”

　　王稷并不搭理阿青，向着汤洪江、孙世侠、甘泽军道：“汤帮主、孙掌门、甘门主，你们都参加了高寨山围剿妖教行动，见过妖教首领，你们来说说？”

　　阿青本是阳明剑派门下一普通弟子，武林大会上无人在意，这会大家的目光都集中于他，汤洪江盯着他道：“极其相似！王掌门，你说的可真？！”

　　“怎么不真？阳明剑派的江湖侠义人人耳闻，是我们武林中流砥柱，门派内各位大侠都是高风亮节，黄天余大侠为武林道义而丧命，宋天勇大侠受重伤功力大损。我看契丹狗是在阳明剑派前辈上打不了主意，在小辈上动了心思”，王稷望向尹天盛、谢天羽，语重心长道：“尹掌门，谢女侠，你们可要擦亮眼睛，莫毁了阳明剑派的百年名声！”尹天盛脸色铁青，谢天羽气得说不出话来。

　　王稷又转向尹万宁，厉声道：“妖女！你今天是逃不掉的，你说实话，你妖教首领的儿子是不是他，谭万山？”

　　尹万宁在台上，看到王稷巧舌如簧，把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引到阿青的身上，没几个人再去怀疑王稷本身的问题，他还口口声声叫自己妖女，后悔实在太低估了他的手段，她注意着阿青的神情，想着谭道长的叮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大声应道：“一派胡言，根本没有这回事！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污蔑阳明剑派，你才是罪魁祸首！”

　　王稷勾结契丹神教，神不知鬼不觉，万万没想到冒出个尹万宁，拿出了杀手锏卷轴契约。他在长沙和仪坤大祭师碰面的时候，仪坤大祭师因怀疑阿青的长相问题，向他打听过这个人，又提了句谭亦华的事，这武林大会上王稷急中生智，脑海天马行空，现场胡诌了，他只盼望水越混越好，这样他的事就能糊弄过去，后面再想办法去处理。

　　齐己大和尚早已收了卷轴，还给了尹万宁，见王稷滔滔不绝，冷脸看着他。这会齐己大和尚问道：“王掌门，说完了吗？”

　　王稷看向齐己，齐己神色和语气都不似从前，王稷心下了然，齐己已经不会偏向他，但这会只有齐己一人看过卷轴，事情都还在可控中，未必没有转机，当下向齐己施礼，道：“齐己方丈，她这个妖女…”

　　齐己大和尚冷声道：“真相自有！”起身竟向台下飞去。

　　这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尹万宁顺着齐己飞向的人群方向看去，赫然看到仪坤大祭师的脸。

　　齐己大和尚看过卷轴，心下已经明朗，又忆起了在南平王府时的情形，王稷在挑动大家情绪时，齐己望着台下众人，辨出了隐藏在人群中的仪坤大祭师。齐己和王稷说话，实际目标却是仪坤大祭师，把他拿下，那王稷再无可辩。出其不意，乘其不备，齐己大和尚这才飞身人群，希望一招制敌，生擒仪坤。

　　变化就在须臾之间，齐己大和尚空中已经挥出一掌，掌风劲劲，接掌者非死即伤。仪坤大祭师混迹人群，本以为无人知晓，谁知这等变故。他周遭全是摩肩接踵的人，没法躲闪，飞出人群瞬息之间也来不及，竟随手抓了个身边的人扔向齐己，挡避掌力。

　　这被抓之人大骇之下大声惊叫，尹万宁顿觉声音熟悉，定眼一看，是古赛！风驰电掣的功夫，齐己大和尚的掌力落在了古赛身上，她顿时软绵绵地落了下来。尹万宁疾奔台下，惠雨鞭甩向古赛，把古赛腰部缠住，将她接在了怀里。古赛双眼已经微阖，神情倦怠的样子，嘴角边有一丝丝血迹。

　　“古赛，古赛！别睡着！坚持住！”尹万宁大叫，眼眶中的眼泪欲滴。阿青跑了过来，给古赛把上脉，抬头看向尹万宁，轻轻摇了摇头。

　　“坚持住！我会救你！”尹万宁继续向古赛喊道，从怀中取出药丸喂到古赛嘴里，她已经无法吞咽。尹万宁的眼泪扑簌簌地滴落下来，运功向古赛体内输入内力。

　　古赛的眼睛已经闭上，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尹万宁继续输入内力，内心翻江倒海，仍然大喊道：“古赛坚持！我一定可以救你！”

　　古赛的嘴唇又动了动，尹万宁俯身她的唇边，她如蚊蚋：“你是神女，神女…”，再无声息。

　　那边仪坤大祭师见齐己大和尚收了掌风仍然击打在了古赛身上，迅速推掌迎上，他周身同时爆发出一团蓝烟。

　　汤洪江、孙世侠、甘泽军等人已经认出了仪坤大祭师，汤洪江大喊道：“小心契丹狗的邪术和毒物！”

　　蓝烟中瞧不真切，众人只听到蓝烟中击掌之声，随即齐己大和尚从蓝烟中飞身退出，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咳嗽不已。众人惊骇，武林中能够胜得了齐己大和尚的，一只手都数得出来，这数掌之间，齐己大和尚已身负重伤，那仪坤大祭师功力高深，可见一斑。台上龙兴寺的和尚们和南平王小儿子高保勖都离席奔向齐己，高保勖抢先一步扶起了齐己，见他咳嗽不已，轻轻拍打其背部。

　　蓝烟散去，蓝烟附近的人群不少已经倒地，没倒地的咳嗽不已，仪坤大祭师已经在人群边缘。姚克狄道：“是朗州城出现过的蓝烟！”王稷大呼：“契丹狗竟然埋伏在武林大会里！我们把他们就地正法！”说着就挥出长剑，向尹万宁和阿青刺来。尹万宁迫不得已，放下怀里的古赛，和阿青共同抵御其攻势。

　　高保勖怀里的齐己大和尚狂咳一阵后竟然昏了过去，众和尚围着他狂喊师父，这武林大会一时没了主心骨，众人各自惶然，然而仪坤大祭师已经伤了人，王稷大声提议抓人后，众人也跟着他向仪坤大祭师、尹万宁和阿青出招。

　　仪坤大祭师已经退身到了人群边缘，武林大会的边缘人群都是武功低微、江湖地位不高的普通热血义士，哪里是他的对手，纷纷被他打翻在地，死的死伤的伤。汤洪江、孙世侠、甘泽军等在高寨山见识过契丹毒物的武林大拿，心有忌惮，也没有挤身仪坤大祭师附近，反而都向尹万宁、阿青攻来。

　　王稷看到这变化，顿时了然，顺势继续大喊：“大家团结起来，先把契丹妖女和妖儿拿下，不怕契丹狗后面不来！”当下，除了王稷衡山派，参加高寨山行动的各派，还有崆峒派江顺明，不明真相被带动起来的其他武林侠士，竟然纷纷全向尹万宁、阿青下招。

　　当初高寨山上有国师在，也只能抵挡数倍武林侠士，现在就尹万宁、阿青二人，如何能抵？谢天羽向尹天盛斥道：“掌门师兄，难道我们任他们欺负么？！”拔出利剑挥向王稷，大声喝道：“本派弟子，怎能任你胡来！”尹天盛和湛万晖也挥剑刺向孙世侠诸人。一时间，武林大会乱成一锅粥。

　　虽有了助力，但阳明剑派的三人可不比高寨山上的国师和众祭师们招招狠毒、式式伤人，尹万宁抗击多人渐力不从心，见阿青也破绽频现，幸有一道人在他身边帮他抵御，那招式路数—应该是谭道长！尹万宁又惊又喜，不知阿青是否认出。

　　谢天羽挥剑间接近了尹万宁，向其和阿青喊道：“我开路，你们回阳明剑派！”言毕即向人群薄弱处攻击，尹万宁看着师父点点头，嘴里发出尖锐啸声，双手六个手镯震颤不已。

　　汤洪江大喊道：“妖女又要使妖术了，屏住呼吸！”

　　尹万宁身边的人倒地不少，片刻间，无数的飞鸟飞到众人头顶，啄脸啄鼻。尹万宁的唤鸟技艺还是稍欠火候，这些鸟除了不碰尹万宁，谁都啄，大师兄湛万晖挨了好几下。

　　谢天羽、谭道长合力，加上尹万宁的迷魂幻术，百鸟啄头，尹万宁和阿青终于来到人群边缘。尹万宁正思索如何走，一匹骏马嘶叫着，从柳林中向着她疾驰而来，尹万宁看向骏马来处，柳林深处一个人影正向武林大会这边窥视，那身形和衣着分明是耶律宇朔，心中顿时百种滋味。

　　骏马眨眼即到眼前，尹万宁拉上阿青飞身上马，即刻奔离武林大会，再看柳林处，耶律宇朔已经消失不见。尹万宁骑术了得，王稷等人再是追赶不上。耳边风声呼呼，尹万宁一心驭马，心无旁骛，待周围再无人迹，绷紧的心才松弛下来，突然意识到身后环抱着她的阿青未发一语，她的肩颈衣服处有凉薄之感，阿青何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