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蓬舟向星河》熠心

38、入窃

　　尹万宁睁眼醒来，阿青在身边正看着一张土黄色的图。看到尹万宁醒了，阿青放下图，拉住尹万宁的手，柔声问道：“还要再睡会吗？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睡多久啦，现在是什么时辰？”

　　“看日照，大概是巳时”，阿青道：“你睡着的时候，我听到掌门和师叔们叫我们的声音了，他们定是在找我们，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又递给尹万宁几个果子：“前面出去摘的，洗干净了，很甜，我尝过了，你先塞一塞肚子”。

　　尹万宁笑着接过果子，表扬道：“你真能干！”阿青一脸灿烂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尹万宁边吃边道：“我回去，我爹又要废我武功怎么办？唉，回了阳明剑派，也没多快乐，反而更多的烦恼”，尹万宁若有所思：“感觉我爹都陌生了许多”。

　　阿青道：“除了阳明剑派，我们还能去哪，大家抱团总是好过单打独斗的。你多年在外，不熟悉也正常，师叔们都很好的”，想起了扔在一边的图，递给尹万宁道：“这是你昨天和他们打架争的东西，是一张蜀国的地图”。

　　尹万宁伸手接过，这是一张牛皮制作的地图，最上方写着“大蜀国珍玩聚藏道引图说”几个大字，地图上有山川、河流、湖泊，还有城镇、寺庙、桥梁等建筑，角落落有乾德六年。图中最醒目的是中间暗红色三角形标示的“正门”二字。难道是让南平王夜不能寐的蜀国宝藏图？尹万宁和阿青简略说了在南平王府偷听到的事，二人都不能确定这么重要的地图就随便放置在藏书阁的匾额后，任其日晒雨淋。

　　尹万宁把图塞到阿青怀里，道：“你最会看图，把它记下来，以后或许有用”。阿青笑道：“这个容易”，随手把图收好，又问道：“你昨晚的伤如何，可以回去了吧？”

　　尹万宁运了运气，道：“没事了”，又想了想，道：“宋师叔一直说没有有力的证据，舅舅会屹立不倒，又没有人证。我想，最有力的证据只能是仪坤大祭师手中的那份契约，我见过，也知道放在哪里。他现在应该会去南平江陵府，我们去偷出来，然后在武林大会上公之于众，那舅舅总不能狡辩了吧？”

　　阿青道：“那契约就你见过，他也可以不认”。

　　尹万宁道：“有他的亲笔，他的手印，有南平王的玉玺。而且江陵武林大会的召集人是齐己大和尚，他品性高洁，刚正不阿，他也认得南平王的玉玺印。只要他能够秉公主持，定无人诽议”。

　　阿青道：“听着是没什么问题，但很多事情难说，就如我以为我能救的了马希杲，害你现在背负这个罪名”。阿青的声音逐渐低沉了下去：“若他们说你是契丹神女怎么办，你一路南下，也见过了不少武林人士，姚克狄就亲眼目睹你和马希杲的事”。

　　尹万宁笑笑，拉住阿青的双手道：“有齐己大和尚主持公道，我的性命无忧，其他的都是小事，这是让舅舅无法翻身的绝佳机会”，又怜惜道：“马希杲的事不关你事，我仔细想想，仪坤大祭师对他是志在必得，没有你，甚至没有我，他也难逃脱。其实这是马希杲兄弟间的事，他哥哥起了杀心，没有仪坤大祭师，他哥哥也会找别的机会”。

　　尹万宁又道：“被我爹打了一掌，还要废我武功，现在自己主动回去，气有点难顺。我们就去江陵吧，在江陵武林大会和他们汇合，一起回来也是一样的。那时舅舅的罪行铁证如山，我阿娘的冤仇得报，大家都高兴，这茬事就过去了”。

　　阿青叹了口气，从地上抓起垫果子的衣裳，道：“我自然是依你，那我们走吧”。

　　二人手牵手出了山洞，尹万宁一路闲谈：“我总觉得我爹畏畏缩缩的，也许是我多想，知道了舅舅是真凶，还能安之若素。唉，本来我爹说今日带我去祭拜阿娘，我都不知道我娘葬在何处”。

　　“我知道”，阿青接口道：“要不我们先去祭拜你娘亲，我们再出发？”

　　尹万宁欣喜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阿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在阳明山里瞎转悠时看到的。你娘亲和阳明剑派的众多先辈葬在一起”。

　　尹万宁道：“我知道那里，那我们先去那儿”。阳明剑派的祖师爷和各种原因去世的弟子，如果没有特殊，都葬在阳明山深处的某地，以前尹万宁小时，每年跟随长辈们给祖师爷们扫过墓，所以有印象。

　　尹万宁一路采摘鲜花，向阿青扬扬手中的花，解释道：“等会献给我娘！”阿青望着她粲然一笑，也摘了起来，很快就到了墓地。

　　尹万宁和阿青挨个看墓碑仔细寻找。阿青挨个给献上小花，认真叩拜，嘴里念念有词。尹万宁问道：“你在念些什么？”

　　阿青道：“难得来这里一次，自然是请各位祖师爷爷们保佑我们了”。尹万宁闻言觉得有理，也和阿青一起叩拜起来。

　　二人找到了尹万宁母亲的墓地。尹万宁献上鲜花，摆上野果，庄重地磕了三个头，手指摩挲着母亲的墓碑，上面刻有“女尹万宁叩首”的字迹，想想这么多年才能在母亲墓前真正叩首，眼眶发红。回头看阿青，他还在叩拜，尹万宁奇道：“都是叩拜，为何对我阿娘如此不同？”

　　阿青郑重道：“我们此去江陵，是为折损你舅舅，掌门师娘不仅得保佑我们安康，更得保佑你马到功成，了却心愿”。

　　尹万宁挽起阿青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轻声道：“一定会很顺利的！”

　　江陵武林大会的日子还有好几日，尹万宁和阿青一路游玩，经长沙过洞庭，沿长江而上。这条路当年他俩从夔州到永州时也走过，那时二人是懵懂的少年，现下是缠绵的恋人，一路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个中滋味自是大不相同。

　　到了江陵府，因武林大会召开在即，街市上江湖侠士不少，客栈也都爆满。尹万宁去先前住过的客栈悄悄打探了一番，仪坤大祭师、耶律宇朔等人果然来了此地。并未间隔多久，耶律宇朔却清瘦了许多，尹万宁五味杂陈。她和阿青商议了无数方案，决定武林大会前夜去盗取契约，得手后即去武林大会，仪坤大祭师、耶律宇朔他们是契丹人，就是追去武林大会现场也不敢大动干戈。

　　是夜，尹万宁见仪坤大祭师、耶律宇朔房间的灯灭了，等了些许时间，轻轻走到仪坤大祭师门口，轻扣了下门。房内传来仪坤大祭师的声音：“谁？”

　　尹万宁道：“是我，我回来了。我有要事和你说”。房间灯亮了，仪坤大祭师开了门。

　　尹万宁走进房间，合上门，恭敬道：“仪坤大祭师，我找到蜀国的宝藏图了！”伸手从怀里掏出蜀国牛皮地图递给仪坤大祭师。

　　仪坤大祭师双手展开地图，视线却上下扫视尹万宁，冷声道：“神女去哪里了？倒叫我们好找”。

　　尹万宁道：“我留了信给大皇子殿下，武林大会时江陵相聚，大皇子殿下没和仪坤大祭师说么？”

　　仪坤大祭师自然是知道，他没有回应，把地图放在桌上烛光边，仔细查看，一边问道：“你从何处得到这张图？”

　　轻扣门声。尹万宁开了门，小二端着放着点心的托盘立在门口。仪坤大祭师抬首，警惕的目光，喝问小二：“干什么的？”

　　尹万宁对仪坤大祭师道：“我叫店家送的宵夜点心”，又吩咐小二：“放桌上即可”，小二走向桌边，尹万宁一同进来。小二把托盘放在桌上，向仪坤大祭师微弯身体、点头示礼，仪坤大祭师如电般地挥掌击向小二，小二双掌迎出，一旁的尹万宁瞬间双手挥向仪坤大祭师面门，手腕上六只手镯疯狂抖动，衣袖中飞出一块帕子恰好掩住了仪坤大祭师口鼻。他扶住桌子，撑了一瞬，又晃了晃，缓缓倒地。尹万宁立即点了他的穴道。

　　被打倒在地的小二一骨碌爬了起来，吹灭了灯，抓起桌上的地图，关上了门。房间里一片黑暗，又恢复了宁静。

　　尹万宁轻声道：“刚才那掌要紧吗？”

　　小二也是阿青道：“我没事，赶紧找吧”。

　　尹万宁摸黑在房间里翻找，很快找到了卷轴，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疑，塞进了怀里。尹万宁低声道：“走！”

　　阿青道：“他怎么处理？”中原武林人士人人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尹万宁踌躇了。

　　门外突然现出一个人影，耶律宇朔的声音：“仪坤大祭师？”

　　尹万宁头上冒出了汗。

　　“仪坤大祭师？”耶律宇朔又唤了一声。尹万宁看了阿青一眼，她眼神里尽是焦虑。

　　“干什么？”阿青模仿着仪坤大祭师刚刚开门时的问话。真的很像，尹万宁感叹阿青师从谭道长，可以出师了。二人屏住呼吸等待门外的反应。

　　耶律宇朔道：“我刚刚似乎听到了声音，没什么事，打扰仪坤大祭师了”。

　　“嗯”，阿青喉咙里哼出来的声音含混不清，不仔细听应该听不出来区别。

　　门外恢复了平静。尹万宁和阿青静静地立了一会儿，阿青伸手握住尹万宁的手，微笑地看着她。她满手是汗，感受到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二人待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时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