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蓬舟向星河》熠心

36、阋墙

　　尹万宁回了客房，疲累了一天一夜，身体早就绷不住，看着床只觉得身心俱疲，和衣躺下想着要不要去找阿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梦中被急促的叩门声吵醒，周围一片漆黑，不知是什么时辰。尹万宁点了灯，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二师兄朱万漳，尹万宁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阿青提过他和冒牌货情意甚笃。

　　尹万宁道：“二师兄屋里坐”。

　　朱万漳进了屋，视线一直没有移开尹万宁的脸，哼了一声道：“谁是你的二师兄！”

　　“不管二师兄是否愿意，都得接受这个事实。尽快弄清你爱侣的来历，她要没别的什么，你们仍然可以继续恩爱下去”，尹万宁的语气冷淡却坚定。

　　“你给我住口！”朱万漳厉声喝道。

　　“二师兄来就是为了让我住口么？即便我不言，她也变不回真的。我爹、师父和师叔们，阳明剑派的所有人不会再被她蒙蔽了！你也会接受这个事实”，尹万宁有些烦躁，这些师兄们都是没有眼珠不会思考么。

　　朱万漳觉得这话似利刃戳心，他咬牙切齿道：“你是谁，你来这里究竟什么目的？”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了，朱万漳回首，宋万苇、宋万葵和阿青站在了门口。

　　宋万葵第一个走了进来，站在朱万漳身边。阿青也迈步进来，站在朱万漳、宋万葵之前，离尹万宁近在咫尺，尹万宁能看清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红润的嘴唇微张，眼神里满是热切激动。

　　众人都盯着尹万宁，尹万宁的视线扫过众人的脸，停在了面前阿青的脸上，平静地问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们半夜三更来这里质问我，她就能变真的么？”看到阿青的脸，她的心情不知怎的变得很平静，天大的事都似微尘，嘴角甚至有些想弯，她压制住了这样的面部表情。

　　“你是朗州的那个凶手！”宋万葵瞪大了眼睛，惊恐地喊了起来：“你们看她腰间的鞭和刀！她就是那个肖云！”宋万葵和宋万苇唰的一下抽出了佩剑，剑尖寒光闪闪，正对着尹万宁。

　　尹万宁本就无意遮掩，但马希杲死了却是她意料外的，她瞪了阿青一眼。阿青垂下眼眸，黯然道：“马希杲不仅有鞭伤，还中了渨了毒药的暗器，这毒药我…”

　　宋万葵怒向阿青道：“师弟，你在和她废话什么？”

　　尹万宁道：“我伤马希杲非我本意，我是有苦衷的，我爹、师父师叔都已经知道了”。

　　朱万漳厉声道：“你杀了马希杲，还想来这里骗什么？就算你是尹万宁，无缘无故地杀人，还是我们大楚国的好官，阳明剑派也容不下你！”

　　“无缘无故地杀人，阳明剑派容不下你！”这句话如五雷轰顶，尹万宁在学契丹武学之初就纠结过许久，清楚这里的利害关系，现在马希杲死了，阳明剑派这么多年在江湖中的盛誉，的确容不下她这个污点。回想父亲的种种表情，她一时有些心灰意冷。

　　“别怕！”阿青突然抓住了尹万宁的手，眼神里满是心疼。

　　宋万葵惊道：“师弟，你在做什么？”

　　尹万宁推开阿青的手，对朱万漳冷冷道：“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和掌门、师父和师叔交代清楚，我不需要向你们解释，他们自有定夺。我知道你们就是来寻我的晦气，今日二师兄若能胜的了我，我就走，离开阳明剑派，若胜不了，你们都别再来烦我！”她已经十分疲惫，只想尽早结束这场闹剧。大师兄的本事她在东京桑府门前见过，二师兄的本事绝对不会超过大师兄，她自诩能胜，其实就算输了要离开阳明剑派，这会儿好像也不会太难过，谁愿意呆在一个全是敌意的地方呢。

　　朱万漳道：“此话当真？”

　　“自然，你们呢？”尹万宁看向宋万苇、宋万葵。

　　宋万苇道：“我们都跟随二师兄”。宋万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尹万宁，跟着点点头。

　　二人出了门，尹万宁道：“出招吧！”朱万漳的剑疾疾地刺向她，月色下寒光逼人。尹万宁身形直往后退，胜他应该不难，但师兄不是她的仇人，她不想出狠招打得难看。朱万漳使了几招，尹万宁都躲开了，还有越躲越远的趋势。

　　朱万漳怒道：“你跑什么？”

　　尹万宁无语，斥道：“二师兄行走江湖，也是让人站着不动等你出招么？你的腿被绑着了？”朱万漳追上来，尹万宁转身跃上屋檐。宋万苇、宋万葵和阿青都跟着跑过来。

　　阳明剑派的建筑依山而建，离山门最远的建筑是在半山腰上的藏书阁，尹万宁就在往山上方向的建筑上飞跃，朱万漳拼命追赶，很快就来到藏书阁前。尹万宁犹豫了一瞬，脚步慢了下来，再跃就出了阳明剑派的围墙，往阳明山上走了。

　　就此瞬间，朱万漳追了上来，剑锋直指尹万宁要害。他招招凶狠，尹万宁退了几步，挥出了惠雨鞭。月光下的惠雨鞭闪着金光，犹如倾盆大雨般罩着朱万漳，他是无处可躲。啪的一声闷响，朱万漳的右肩中了一鞭，手上的剑险些震出手，他稳了稳身形，飞向藏书阁的屋檐。

　　尹万宁没有追，惠雨鞭挥向朱万漳空中的身形，卷住了他的右腿。眼看朱万漳就要被惠雨鞭拉下来，他空中伸手抓住了藏书阁屋檐上的匾额。尹万宁心中好笑，使劲收回惠雨鞭，朱万漳和那匾额一起摔在了地上。

　　匾额上藏书阁三个字四分五裂，一个木质长条形锦盒也摔成了两半，里面一张土黄色纸片样的物什飞了出来，正好落在了尹万宁附近。

　　尹万宁捡了起来，拿在手上软绵绵的，似兽皮，正待细看，从地上爬起来的朱万漳喝道：“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尹万宁道：“我正要看，二师兄也要看吗？二师兄这是输了吧”。

　　朱万漳怒道：“这是阳明剑派的东西，快给我！”

　　尹万宁生气道：“你已经输了！我从小就是阳明剑派弟子，怎么拿不得？怎么看不得？”

　　朱万漳道：“你还给我阳明剑派的物什，我们不打了！”

　　听到朱万漳的言语，尹万宁偏偏把物什叠好，收进胸前，她本不在意这东西，朱万漳欺人太甚，尹万宁动了心，有意教训他一番。尹万宁笑道：“我倒要好好瞧瞧，你有什么本事来拿！”话音未落，惠雨鞭再次挥向朱万漳。

　　这次尹万宁没有了情面，有心在朱万漳身上多留下几道口子，挥了几鞭，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了好几处，有些地方渗出了血迹。尹万宁手不停，口也不停，句句讥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赶我走！你的小情人要被赶走了，你得想想你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朱万漳的眼里都要冒出火来，如果眼光可以杀人，尹万宁应该已经死了几百遍了。无奈实力悬殊，朱万漳的身形只是越来越狼狈。在一边瞧着的宋万葵再也忍不住，挥剑刺向尹万宁。

　　尹万宁笑道：“好啊，一起来。我现在也只是热身！”转身竟飞出了阳明剑派的院墙，向阳明山上奔去。

　　宋万苇道：“她为什么跑到外面去？她是来做什么的？抢刚才的东西？”当下除了阿青，剩下的三人都生了心思尹万宁是另有所图，说是比试，却是一路直奔藏书阁，取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跑了。三人随即跃出院墙，追进山里。阿青也无奈地紧紧跟随。天知道，尹万宁只道藏书阁的匾额已经摔烂了，三人都来攻击她，战斗范围势必扩大，她不想再继续打烂什么其他的东西而已。

　　山里树木茂盛，光线不比阳明剑派院墙内，虽有月光，模模糊糊的只能看到前方人影。尹万宁分明还在等他们四个，见他们近了，娇笑道：“小心，我要使暗器了！我的暗器有毒的！” 宋万葵骂道：“毒妇！”语音未落，风声作响，暗器即刻飞到眼前，四人躲闪不及，都中了几个，忙看中招处，除了隐隐作痛没什么异样。

　　“这次是个警告，等会就是真的了。你们做好准备！”尹万宁的声音远了，四人紧紧追赶。阿青心里直摇头，嘴角却弯了起来。

　　又往前追了一会，四人看到尹万宁停在一片空地负手背向而立。阿青来过这里，这片空地无论白天夜晚都是欣赏风景的绝佳之地，空地外是悬崖，视线毫无遮拦，悬崖下是一处深潭，空地不远处的山壁上是硕大的瀑布，这会水声哗哗，震耳欲聋。

　　尹万宁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大声道：“二师兄三师兄小师妹，我们小时大师兄常常带我们来这里赏月，没有东西吃，只有小师妹带的师父做的红姜坨，还记得吗？”又笑道：“今晚的月色还是如以前一般美好！”

　　从空地向外望去，明月高悬，月色皎洁，瀑布如练，碧绿的原野一望无际，小山丘偶有起伏，一片静谧美好。

　　阿青道：“别打了，回去吧”。众人沉默不语。

　　众人默立之时，有灯火由远及近，很快近在眼前。尹天盛、宋天勇、谢天羽、张天驰，阳明剑派的长辈们提着灯笼都到了。

　　尹天盛看着沉默不语的年轻后辈，厉声道：“先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