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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伤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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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王道:“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高保勖道:“阿爹,您也催得太紧了吧。您才交代我多久,那王稷应该找了有几年了吧,也没听说他找到了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骗我们的”。
南平王道:“应该不会,在他没提这个事情之前,一直就有这个传说,蜀国末帝王衍一辈子奢侈荒淫,据说他早就留好了退路,蜀国的大半财宝都在那里。钥匙、机关图和地图,分别在三个人手上,现在我们就差地图了。这个事成了,即便以后打战,我们的财力支撑个几年应该没有问题”。
高保勖道:“那王稷会不会已经找到了不告诉我们?他这人道貌岸然,我信不过他”。
南平王呵呵笑出了声:“我儿长进啦,能看人识相了。他这人的确信任不得,不过这事应该不会骗我们,我们的目的都是寻宝,他要是有了地图,没有我们的东西,那地图不是一张废纸?”
高保勖道:“他自己去找啊,毕竟机关图也是他献给我们的,他临摹了一份也毫不意外。虽然没有钥匙,有了地图找到了地方,再想其他办法总能开门的”。
南平王哼了一声,不屑道:“我量他没这个胆子!他不过是一江湖草莽,一个衡山派掌门在我们南平国前不过蝼蚁一个。何况他曾和契丹签了一份协议,上面有他的手印,他若有其他心思,这个协议一不小心暴露出来,我看他是哪里都没有立锥之地了”。
高保勖奇道:“还有这样的东西,阿爹你以前都没有提过!”
南平王笑道:“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好好和你阿爹学!做什么事情都留好后手”。
高保勖道:“不过以后会不会有人议论我们和契丹…”
南平王道:“怕什么。它晋国给契丹当孙子都没几个人议论,我们和契丹正常的国与国之间的交流,怕什么议论。现在的楚王、唐帝,估计私下里和契丹的联系比我们还频繁。契丹入侵蹂|躏,中原没有明君,致使藩镇纷纷向外投靠,我们也是随大流。不要胆小!”
高保勖连连点头称是,道:“还是阿爹拿得定主意!”
南平王道:“寻地图的事你要抓紧点。我们找到了,东西都是我们的。那王稷找到了,少不得还得分点给他,给他点好处,麻烦!”
南平王又道:“没什么别的事,下去休息吧。功夫天天得练起来!”
高保勖道:“是。孩儿天天练习的!孩儿先行告退,阿爹好好休息!”
仪坤大祭师、耶律宇朔和尹万宁又继续听了会,待南平王宽衣解带才轻轻覆上瓦片离开。回了客栈,耶律宇朔问仪坤大祭师问道:“那个王稷,衡山派掌门,和我们契丹签了什么?”
仪坤大祭师道:“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在南平王府时,恰好他也在,当时相谈甚欢,就写了这么个东西,结盟的意思。我知道他们都各有心思,但这东西对我们也有用”。
耶律宇朔道:“每人都有一份?”
仪坤大祭师道:“是,我手上也有一份,这次也带上了,必要的时候有用”。
耶律宇朔道:“和南平王结盟我能理解,和这么个小门派结盟是什么意思?他能提供什么给我们?”
仪坤大祭师道:“我认识他有十多年了,那会他还不是掌门。这王稷颇有心思,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我们汉地的很多信息都是他提供的”。
“那他想要什么?”
“权利?他想要做的可能不仅仅是掌门。他这条线很好,牵着他,慢慢用”。
“今晚他们说的宝贝,仪坤大祭师以前可听说过?”
“不曾”。
耶律宇朔道:“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每晚都去听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后续?”
仪坤大祭师道:“大皇子殿下想这财宝?我们这次出来,这不是主要目的。以后灭了晋,多少金银财宝不够看的”。
耶律宇朔看向尹万宁道:“你看呢?”
尹万宁赶紧看向仪坤大祭师,道:“阿达让我们听从仪坤大祭师的,我听仪坤大祭师的”。尹万宁感受到了来自仪坤大祭师的赞许的目光,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耶律宇朔转移了视线,冷声道:“夜深,都早点休息吧”,转身离开了仪坤大祭师的房间。
尹万宁默默地回了房间,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睡不着,不知不觉眼泪流了下来。她拉起被角,擦了擦眼泪,又把被角塞进嘴里,止住忍不住哭泣地呜咽声。王稷,衡山派掌门,她的舅舅,应该早就投靠了契丹人了。耶律宇朔当初打听的消息,舅舅手上是有七窍散的毒药和解药的。在四个有参加永州杜鹃花会又有七窍散的人中,结合今晚的消息,舅舅的嫌疑最大,也许他就是受契丹人的指使杀害了阳明剑派的掌门,但他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亲妹妹,尹万宁的母亲呢?尹万宁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理由,但她很清楚,舅舅不再是她心中从前那个爱她护她视她如宝的舅舅了,想到舅舅和蔼可亲的模样下那真实的面孔,尹万宁心如刀绞。翻来覆去,她突然想到,或许可以和耶律宇朔再去王府探探,她还有一丝期盼,舅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如此连着几晚,耶律宇朔和尹万宁背着仪坤大祭师,又偷偷去南平王府窥探了几次,但并没有什么新的收获。耶律宇朔倒是轻松:“就当是夜晚出来散心”。尹万宁是希望寻到点什么,比如舅舅不得已的苦衷,又不希望寻到什么,可能是更多的舅舅的狼子野心。
这日晚,二人又在南平王的寝殿屋檐上窥探,却见南平王夜深人静一个人走出了寝殿。二人默默注视,见南平王进了一间偏殿,赶紧屋檐上继续跟上。偏殿里,南平王在一个靠墙的书架上挪动了一叠厚厚的书,书架前的地面逐渐下陷,现出了一个一尺宽左右的方形深坑,南平王蹲下,慢慢爬下深坑,消失不见。耶律宇朔激动得拍了拍尹万宁的肩,二人屋檐上等着,南平王许久没有出来,想来深坑应该是连接着一个很大的空间。二人候了许久,南平王才慢慢爬出来,挪动了书架上的书,一切又恢复原样。
二人见南平王回了寝殿,耶律宇朔轻声道:“我们下去看看”。尹万宁有些犹豫,在屋檐上窥视和进入房间的风险大不相同,她不希望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耶律宇朔拉住尹万宁的胳膊,侧首向尹万宁道:“只去看看,什么也不动他的”。尹万宁跟着耶律宇朔跳下了屋檐。
偏殿里,二人按照南平王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地上现出了深坑。耶律宇朔慢慢爬了下去,里面一团漆黑,尹万宁什么也看不见,听得耶律宇朔的声音:“安全,可以下来”。尹万宁也慢慢爬了下去。这个深坑高过人头尺许,尹万宁站在坑底,只能看到头顶偏殿窗棂透过的微弱光线,面前似乎有甬道,伸手不见五指。
耶律宇朔擦了一下火石,微弱的光线亮起,但已经足够看清面前的空间。尹万宁从耶律宇朔的肩膀望过去,短短的三尺左右长的甬道尽头,是一扇木门。二人刚要抬步,从木门处射出无数的银针。这深坑和甬道都狭窄无比,只容一个人转身的空间,尹万宁被耶律宇朔所挡,安然无恙,只听到耶律宇朔挥袖的声音,光线随即消失,周围复又沉寂。
尹万宁急道:“大皇子殿下没事吧?”
“没事”,耶律宇朔的声音有些发颤。
尹万宁不语,赶忙退后,爬出深坑,一边爬一边道:“我们先出来再说”。耶律宇朔没有回应,但跟着她爬了出来。
二人恢复了地面原状,复上了屋檐。月光下,尹万宁拉住耶律宇朔:“让我看看”。
耶律宇朔道:“看什么,先回去”。
尹万宁低声而坚定:“想活着离开就让我看看!”一把扯开了耶律宇朔的玄衣,耶律宇朔没有阻拦。玄衣下,白色衣服的肩膀、胳膊的位置有点点血迹。
“除了这里,哪里还有?”
“就这里和小腿上”。
月色皎皎,二人在王府屋檐上,耶律宇朔平躺,肩膀、胳膊和小腿裸露。尹万宁仔细地察看他的伤口,伤口处一圈黑青。她轻拍伤口边的皮肤,将银针震出,又在怀里取了药瓶,塞了一颗药丸到耶律宇朔的嘴里,一边取了药粉涂在伤口上,对耶律宇朔道:“有毒的银针,我的药粉应该能解,看伤口毒性不是很厉害,但今晚不要运气。如果有不舒服或者严重了,就得叫仪坤大祭师帮忙了”。耶律宇朔含糊地哼了一声,迎着月光的眼眸亮亮的,看着尹万宁没有说话。
二人回到客栈,尹万宁待要进自己的房间,耶律宇朔轻声道:“到我的房间再帮我看看”。尹万宁只得跟进了耶律宇朔的房间。
“帮我看看,伤口严重了吗?”耶律宇朔靠坐在床沿。
尹万宁突然就心生不安,脸上也有些发烫,走向耶律宇朔,轻轻地将他的肩膀和胳膊露了出来,手指小心地不要触碰他的皮肤。伤口处的黑青没有变大,颜色似乎还淡了些。
“没有严重,好转了,应该没事了”,尹万宁轻声道。
“你的药粉这么奇效,那你再帮我涂一些”。
“不用这么频繁的,应该没事了”。
“那也行,明天再继续涂也是一样的”。
“嗯,那还是今天涂吧”,尹万宁拿出了药粉,默默地开始涂。
“来南方,很值”,耶律宇朔靠在床架上,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尹万宁,嘴角微弯,自顾自地道:“知道师父为什么答应你来吗?我和他说,你向我允诺,我能够劝服师父的话,你回契丹愿意嫁给我”。
尹万宁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应答,继续涂药,心里慌乱。她很想明白的向耶律宇朔表明态度,但一想到随时准备逃走和打探施毒者的信息,这样的想法又被她生生地按了下去。
耶律宇朔轻声道:“芸芸,你讨厌我吗?”
“没有”,尹万宁轻轻地应答,扫了一眼近在迟尺的耶律宇朔,似乎能够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赶紧将视线又移到伤口。
耶律宇朔的眼眸在摇曳的烛光下像晶亮的宝石,他低低笑道:“嗯,我知道,我只是提前说了我们之间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