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蓬舟向星河》熠心

28、混斗

　　尹万宁指了指井偃，向古赛和耶律宇朔道：“我去一下”，旋即走向井偃。身后耶律宇朔的声音：“你也一起去吧”，应该是对古赛说的。

　　井偃里，进门拐角处有一个火炉，炉上一个大锅，正烧着滚烫的热水。尹万宁进门，看见刚才那位妇人正兑着热水洗手。尹万宁缓步走上前，拿起木勺，也准备净手。古赛跟了进来，和尹万宁打了招呼，径直往井偃里面走去。

　　尹万宁站在了妇人身边。

　　“二日后，高寨山月河亭，你趁乱逃走，我和阿青在山脚等你”，妇人低声道。她果然是谭道长。

　　尹万宁心情起伏难抑：“趁乱逃走？”

　　“是，铁掌帮叫了帮手，到时候要围剿你们”，谭道长的语气很平静，仿佛这场即将到来的恶斗是件再稀疏平常不过的小事。

　　“神教的人都会死吗？”尹万宁担心道。虽然他们都是契丹人，尹万宁也难以接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

　　“国师绝对不会，他是可以以一抵百的人”，谭道长道：“你们一共几个人？”

　　“我们共九人”，尹万宁道。

　　“铁掌帮叫了嵩山派和九拳门的人，准备在高寨山上来个瓮中捉鳖，估计得有几十人。国师应该不会有事，其他人就难说了。他们来到汉地，就应该知道会承受这样的结果”，谭道长冷静非常，又叮嘱道：“到时候一定很混乱，他们的目标是国师，不是你。你一定要记得，只管往边处打，然后趁乱下山。我们准备好了马匹，在山下等你”。

　　尹万宁喃喃道：“知道了”，又向谭道长急道：“他们来到东京，见了晋国的很多大官，不日就要攻打大晋。我不知道应该告诉谁，姐姐，你想法去通风报信！”

　　先前耶律宇朔的言语，尹万宁也清楚明白，大晋皇帝和丞相也不是什么完美的好人，但如果大晋的大厦倾倒，达官显贵们都偷偷找好了退路，受战争之苦的只有普通百姓。尹万宁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想告诉谭道长，或许她有什么别的思路，于是将这段时间见到的晋国的各路显贵的名字一一向谭道长交代，谭道长点头记下。

　　古赛从里面走了出来，谭道长轻拉了一下尹万宁的手，转身出门。

　　二日后，铁掌帮的来人驾着马车，带着国师和祭师们来到高寨山下。

　　来人停了马车，恭谦地站在车边，向车内众人道：“各位大人，请下车，高寨山月河亭马车上不去，我们只能步行上山。我家帮主已经在这山上月河亭恭迎各位”。

　　国师带着众祭师们，跟着铁掌帮的来人缓步上山。尹万宁的心早就绷得紧紧的，眼睛的余光两边扫视，并没有看到什么异样。整个山脚除了载着祭师们来这儿的几辆马车，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马匹。

　　上山的路越来越窄，路两边都是近乎垂直的陡坡，陡坡上古木参天，层林叠翠，枝叶繁茂，竟是一点儿阳光也没有。一行人走在山路上，周围杳无人迹，除了偶尔的鸟鸣声，竟是安静得可怕。

　　“解帮主在山上？”国师突然开口，问跟在众人后的铁掌帮的来人。

　　“是啊，解帮主应该在月河亭等候多时了”，来人小心翼翼地回道。

　　“解帮主步行来的？”

　　“这个，应该是吧”，铁掌帮来人的声音有点暗哑。

　　“高寨山离东京城路途遥远，解帮主步行至此，还能等候多时，他是半夜出门么？”国师冷冷地声音。

　　“这个，这个，小的真的不知。小的是随口乱说。小的一大早出门来恭请大人们，不知道我家帮主怎么来的”，铁掌帮来人的声音有点急促。

　　“那你怎么知道解帮主已经在月河亭等候多时了？！”国师突然厉声喝道。

　　铁掌帮来人突地转身向山下疾奔。国师不发一言，挥掌扫向其后背。就听得“啊”的一声长呼，此人身体飞起，滚落到路边的陡坡上，撞上了一棵大树，再没了动静。

　　尹万宁的心紧张得都要跳出来，额头已经冒出了汗珠，就听得国师大声道：“小心！”头顶的参天大树上瞬间掉落几张大网，直直地罩在了祭师们的身上。

　　尹万宁被这大网压倒在地，抬眼一看，只有国师、古赛和达卢古大祭师在网外，其余的祭师们都被这网罩得结结实实。尹万宁和耶律宇朔抽出腰间的小刀，割向绳网，但这绳网竟然纹丝不动。国师丢给古赛一个袋子，厉声道：“用酒撒在网上！”

　　此时，树上已经飞身跃下好些青衣人，上山的来路上正跑上来诸多持刀舞剑的各色江湖人士。这些人把下山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尹万宁在网中细看来人，并未有西河铁掌帮帮主解海平，但认得嵩山派掌门孙世侠。嵩山派弟子都着统一的青衣，至少有十来人。这黑压压一大群，少说也有几十人，是祭师们的好几倍。尹万宁虽知道国师、祭师们各个身怀绝技，但看到如此多的各派弟子，自己尚在网中，并无逃出生路的信心，心道：“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么？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手上，实是心有不甘”。

　　来人中为首者方头大耳，身材壮硕，大声喝道：“契丹老狗！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国师厉声道：“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待客的吗？解海平呢，叫他出来，不要做缩头乌龟！你们自行散去，我饶你们不死。只留下解海平的命！”

　　为首的哈哈笑道：“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还饶我们不死，真是大言不惭。你要见解海平？今日就送你去阎罗殿好生见他。你们在下面好好叙旧！”

　　国师厉声道：“你是谁？你杀了解海平？”

　　众人中有人道：“让你们做个明白鬼。解海平勾结你们这些契丹狗，死有余辜。这是我们西河铁掌帮的新帮主汤洪江。今日，我们西河铁掌帮和嵩山派、九拳门的各位英雄侠士，一起替天行道，用你们的狗命来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

　　国师冷言道：“汤洪江，很好！”语音未落，挥掌打向汤洪江面门。

　　人群中有人大喊：“大家愣着干嘛？快一齐上啊！“

　　顿时几十人呼啦啦的全部围了上来。国师和达卢古大祭师挥舞着大刀和各派弟子缠斗，死死挡住了他们上山的路。

　　古塞这会儿将国师袋子里的药粉倒在绳网上，撒上了酒，绳网发出“嗤嗤嗤”的声音。药粉洒过的地方立刻变黑了。尹万宁和祭师们再次用小刀割向变黑的绳网，终于从绳网中钻了出来。

　　耶律宇朔拔出腰刀，劈向来人。众祭师们使出各自法器，加入与各派弟子的缠斗中。一时间，刀光剑影，各种暗器飞来挡去。

　　尹万宁和各派弟子交手，数招打过，感觉对方武功平平，心下稍安。她知今日来人都是中原江湖侠士，不想对方受伤，只图保命，自己的惠雨鞭舞出金雨，罩住全身，各派弟子无人能近，尹万宁时不时的还要挥鞭助力古赛。

　　国师和众祭师们各个身手非凡，尤擅暗器，暗器上还涂有各种毒物，各派弟子们实难抗衡，好在人数众多，一时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

　　双方实力相近，尹万宁更无心相伤，惠雨鞭舞得根本没有攻击性。这几十个江湖侠士是堵住了下山的路，他们是上不来，尹万宁也无计逃出去，心道：“这如何能趁乱逃走！”

　　尹万宁心里胡乱想着，手里的惠雨鞭片刻未停，但她有心耍的都是花把式，对她周围的人是一根汗毛都没碰着。突然，嵩山派掌门孙世侠挥剑刺向尹万宁，孙世侠剑法奇快，招招指向尹万宁的要害，惠雨鞭顿时有些罩不住，破绽频出。耶律宇朔飞身靠近，和尹万宁配合抵挡，这才扭转局面，稍占上风。嵩山派弟子有抵不住神教祭师的，孙世侠又去接应，尹万宁稍微缓了口气。

　　突听国师喝道：“你的手镯呢？！”

　　尹万宁的幻术、迷醉术从未失手，因手镯里药粉珍贵，用一次少一次，再则她无心伤人，压根没想到使用。这会双方打得不分上下，尹万宁明白国师的意思，只得运转内力，将手腕上的六个手镯运转得“铛铛铛”响。顿时，尹万宁身边的各派弟子倒的倒，晕的晕，倒是给她腾出了一条下山的路。国师的嘴里发出“啾啾”的长鸣声，低沉浑厚。

　　周围有人大喊：“契丹狗使用邪术啦！大家屏气小心！”

　　须臾间，无数只各种各样的鸟穿过树林间密密的树叶，向着打斗的各派弟子们的头面飞来。这些鸟就如国师豢养的一般，精准地啄向各派弟子们的头发、五官等。各派弟子们的武功和祭师们相比，实属平常，本就仗着人多，和祭师们打个平手。他们应付祭师们已是手忙脚乱，这会儿这些禽鸟啄眼啄鼻的，还有人中了迷醉术、幻术，更是颓势尽显。

　　尹万宁看身边的人都中了迷醉术、幻术，心思活络想着奔走下山，但耶律宇朔就在她的咫尺酣战，心下迟疑，不敢行动。

　　却听得汤洪江惨叫一身，尹万宁侧首，见其倒在地上，脸和脖子一片黑红，正捂着脸痛苦地呻吟，应该是中了国师的有毒药粉。只见其皮肤迅速地发红发黑，有的地方生出黄色的大泡，其状之惨，不忍直视。

　　人群中有人喊道：“我们先撤！我们先撤！”还在打斗中的各派弟子纷纷往来路边打边退，倒地的汤洪江也被人给搀扶着跑走了。尹万宁暗暗叫苦，她还怎么逃走？！

　　山路上只有中了迷醉术、幻术的各派弟子们倒得倒，痴得痴。

　　国师拂了拂衣袖，问向祭师们：“受伤了吗？”祭师们表示只是皮肉伤，不碍事。尹万宁看到就古赛满身血迹，好在她行动尚可。

　　国师神色平静，命令众祭师们：“我们走！”

　　耶律宇朔看着地上倒着的各派弟子，问道：“这些人？”

　　尹万宁忙道：“别动他们！闹大了晋国官府知道不妙！”耶律宇朔的眼神掠过尹万宁，不语。尹万宁不禁咬了咬唇。

　　国师开口：“以后自会取他们性命。赶紧走吧”。

　　国师和祭师们下了山。高寨山脚下，和来时一样，仍然空无一人，没有任何马匹。就连来时载着祭师们的几辆马车也没有了。国师“哼”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祭师们赶紧跟上。

　　尹万宁环顾四周，树影婆娑，空旷寂寥。想想这几十个江湖侠士伤的伤，残的残，屁滚尿流地跑下来，谭道长和阿青应该是看到形势不对，先行离开了吧？心中叹了口气，默默地跟上祭师们。耶律宇朔行在尹万宁的身边，一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