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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贰拾 照影 ...

  •   鳞血都挺能吃的。
      虽然粥饱腹,但消化也快。好在差不多就是凉菜吃完,梅初年点的菜就送来了。
      照顾着这一桌人的口味,麻辣、甜辣、酸甜都有,将两张桌子拼起来才摆完二十个菜。考虑到简亩十和云枞两人,还有全素的汤和清炒时蔬。
      梅初年照顾自闭的喜以知和不方便的简亩十,吃到最后就剩她和羽簇还在桌上。
      “还吃吗?”羽簇端着一碗鱼香肉丝拌饭,边吃边等。
      这一桌也被吃得差不多了,梅初年看了看,挑着捞了一半麻辣的水煮肉片和用泡椒炒过的炸鱼,点头。
      羽簇就端着饭碗给剩下的菜收尾。
      “还是这么能吃。”
      “不能浪费嘛。”
      今日请客的是梅初年,就算云枞名义上是撒扫弟子,也轮不到他去收拾。
      云枞在请示后准备了温水,给羽簇洗脸、敷手。
      羽簇给简亩十按摩养护后明显累了,不然也不会直接躺在人大腿上,那双干净纤细的手更显青白。
      云枞借用了治疗室里的一些药草,着重找了一些荛馥花。
      “荛馥花对肌肉痛没什么用啊,艾叶和三七里不如再加点海桐皮、桂枝。”梅初年在帮简亩十洗脸,自认这几年对药理入了门、探着头来指点云枞——简亩十敷眼的药草汁干了、粘在脸上,手指上也包着药,不能沾水。
      “没事,荛馥花对我效果好点。”羽簇趁着喜以知回去上课占用了他的躺椅,对这玩意的体验感不错。特别是加装的扶手延展板,一看就很适合放书放零食。
      “回去我要把我那个躺椅也改成这样。”羽簇空着的手拍躺椅。
      云枞手里生疏地按压着羽簇的手臂,抽空看了一眼那个延展板。
      “正好师姐说了要给我做躺椅,她还没实现呢!”说着,羽簇眼睛亮了起来,语气愈发兴奋。
      简亩十和梅初年对视一眼,一齐冲向屋内,一个去找喜以知,一个冲向有通讯盒子的茶室。
      云枞不明所以,又垂下头认认真真给羽簇按摩。

      羽簇是被摇醒的。
      简清絮黑着脸摇人,正准备掐人中的时候人醒了。
      “干啥?”羽簇被晃得头晕,准备抬手才看到几个人把自己四肢都扣住了,“嗯?”
      “……所以你真的就只是睡着了?”简清絮不可置信。
      “不然?”羽簇手脚挣了几下,相熟的净师武师就将她放开了。
      “梅初年和十娘报告你疑似失控。”简清絮也松开她的肩膀,去摸她的手腕。
      “*,只是云枞给我敷手,我没事干无聊睡着了而已。看天色,我刚刚睡着你们就来了。”羽簇活动了一下手脚,没把脉的那只手摊开了给简清絮看,“效果不错,我鳞血显化都……减弱不少?”
      鳞血显化是灵孽活跃的表象,胎种通常会激化这种表象。而羽簇除了眼睛自初见后就一直没有办法消退外,其他肢体的显化都会定期找净师压制。
      羽簇作为异常融合宿主,寻常净师没有权限给她净化,在协会里通常是简清絮给她处理,由此他对羽簇的状态同样熟悉。
      羽簇的两只手一齐摊开,原本青白的皮肉回暖,钴蓝的血管脉络被白皙肤色掩盖——竟然比游镜生亲自做大净化、还戒斋三日的效果都好。
      “是——”简清絮眼睛也亮了,下意识要喊,还是忍住了。转去拍羽簇的肩膀,将为压制食痕聚集的众人都驱散了。

      简清絮告知了疗养院的几人一声,将羽簇和云枞带回了她自己的袇房。
      “是因为云枞吗?你们体验了喜以知做的那个研究了对不对?云枞的按摩效果如何?对灵的驱使和药草提取成果如何?”
      简清絮明显很是兴奋,抓着羽簇问了,又去抓云枞:
      “云枞,之前有学习过如何调用灵力吗?灵草药效提取呢?按摩的手法能给我看看吗?不管如何你都是天才——你知道吗?不!
      “根据你对羽簇的手臂的鳞血净化效果判断,你绝对是个天才!
      “有考虑来协会研学一下净师技艺吗?你的鳞血浓度接近七成有点太高了做不了药师和净师祝仪,但是走司祭路线也不错,配合冉继岁最近研究的的那套体系也能有很不错的发展!
      “云枞,在宗族他们只会埋没了你!来加入协会,与协会结成新的亲族——”
      “停停。”羽簇捂住简清絮的嘴。
      简清絮好为人师,能做那么多人的教习也不单纯是因为负责,更多是喜欢培育弟子。
      此时发现一个能净化食痕的好苗子,怎能让他不兴奋。
      羽簇不理会他,先转头安抚云枞:“快申时了,你该去吃点东西了,之前买的零嘴也好、外面卖的零食也好,去吃点。”
      先前害怕羽簇失控、协会的同修将云枞拉开时有些粗暴,简清絮将人带回袇房时也匆忙。云枞又怯于与人交流,被简清絮这一长串问话说得慌乱。
      听到羽簇叫他回避,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他确实有天赋,不过是照影。”羽簇还掐着简清絮的下巴,免得他太激动。
      简清絮神色闪动,一看就是在计算可以给人安排什么课业。
      “也别想给他排别的课,我有在教。”羽簇说完就松了手,只是依然按着简清絮的肩膀,免得他又窜出去。
      “你教什么了?我这一个月里见过他三次,没察觉出他在哪儿有进步。”简清絮反驳,“除去照影云枞也是个好苗子!就算和云氏宗族有多余的联系,也不妨碍他是个好孩子,我有自信把他教得很好。你不应该耽误他、圣王也不能埋没他。”
      “我在教他做个人。”羽簇原本在细细打量自己的手,她从未见过自己这双手这么干净、白皙、正常的模样。
      只是简清絮太过兴奋,几乎挣脱,才抬眼看他。
      长着凄苦面皮、平时惯常撒娇卖痴的女孩露出少有的凌冽神情,透蓝的眼睛透着怒火。
      “我对胎种的救援流程还未走完,协会无权从我手中接手受害者。”羽簇压着声音,一字一顿,“而人格没有健全的生人,不具备拜师条件。”
      “这应当是学者默认的规矩。”
      就像她先前救下的诸位同修,无一不是被她好好安抚,恢复了完整的精灵和神智、才交给他们着手后续安置。
      “规矩应当为人让步。”简清絮也回看她,“圣王和邢樊道君皆是出生即登录刑墨派弟子册,你应当明白世间有些人生来就有他们应当遵守的生存轨迹!”
      羽簇眼里的莹蓝愈发闪烁,她咬牙笑起来:
      “云枞的生存轨迹?是云氏双生影诞生后代就被迫孵化的死局?还是不知名黑手为政治争斗破坏、扭曲的传承?
      “稀有的优秀素材你们舍得吗?游生姨的腰椎你们治得好吗?萝生的阳罡鳞血会有行者愿意放过吗!”
      “世叔你不是好奇我的道论吗——
      “好奇被樊师压着、藏着、不敢禀告师门的,属于我的道——”

      “我不服所谓的生存轨迹!”
      “我不服所谓命中注定!”
      “更不服被卷入谋算、争斗,却状告无门、只能等死的所谓‘饵食’!凭什么!”

      简清絮离去时同样沉着脸,和来找羽簇时一样——或许更阴沉一些?
      云枞坐在软垫沙发上,很认真地咀嚼干豆干,没去送客。

      羽簇怒气上头,鳞血又一次激化,原本被清洗得白净的手臂又一次铺满了钴蓝的血管脉络。
      生气很累。
      胎种的每一次情绪激动都会激化孽种、加深孽对精灵的侵蚀,等效于燃烧他们的寿命。甚至有可能被胎种抓住精神上的破绽,直接狂化、堕化,化作厉鬼饵食。
      所以羽簇很少生气。她情绪稳定,自从踏出白宜后再没放纵会让心率警报的激昂情感。
      哪怕是集会上演那一场好戏,她都平静得几乎无聊。
      但今日怒气无法克制,好累。
      软垫沙发是羽簇给自己准备的结业礼物,整合了好几份课业的素材,做得很大、很软。坐了一个云枞,还有大把空位足够羽簇躺下。
      所以羽簇躺下了。

      “云枞。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埋在绒毛毯里的声音沉闷,人影也被宽大的毯子淹没,看不分明。
      完成了每日咀嚼复健的云枞坐在被摊开的柔软沙发边缘,开始顺着羽簇的问话思考。
      “想再去渔舟嬢嬢的店。”云枞试探着说。
      “渔娘的店只开到申时,喜欢就明早去吃。”
      “唔、那,那家奶茶店?感觉应季果茶也很好喝。”云枞很努力在想,今早简亩十点的清茶和糕点有他的份,但果茶是店员直接给羽簇的。
      “可以,我也点一份,记得叫他们配点心,有一种小蛋糕挺不错。晚饭可以晚点吃。”
      “啊,晚饭……中午梅初年大人定的店是哪家,您还想吃吗?”云枞有些困惑,但想到中午有那么多人在,羽簇吃的其实比平日少,语气里就担忧起来。
      “你喜欢那家酸甜口的?那你就再定几个菜,通讯盒子旁边有菜谱,昨天十娘送了新版。”羽簇终于将蒙脸的毯子挪开了,抱在怀里,给云枞指通讯盒子的位置。
      “还好?”云枞终于意识到对话有微妙的差异,询问,“您不喜欢吗?”
      “我在问你,你、云枞,想做什么。”羽簇平静地扫他一眼,她同时还在默念清心经,神情倦懒,不太专注。
      “……我想留在五金店。”云枞转为跪坐在沙发上,脱了鞋,往羽簇身边凑了一点。
      “我不是对所有技艺都一窍不通,不用专门到协会来学习的。”云枞有些着急,但还是放缓了声音,“今日给您按摩的效果还好吧?药理我有认真背、炮制药草的技巧也已经了解了,祝仪的那本仪式入门也有认真看——我给您做撒扫弟子就可以了,不会回云氏的。”
      “所以你有想学的东西。”羽簇发出一声哼笑,从柔软的布料淹没中抬出手来,轻轻按在云枞的颈侧。
      被羽簇养在五金店里,松散地教了些课业,更多只是在正常吃饭、正常休息、正常锻炼身体,与双生影偶尔交流的胎种停顿,挣扎几息:“有的。”
      他已经比最开始诚实了,不再只看着那几厘求生的缝隙,也不再随意起誓为奴为侍。
      “您很厉害,什么都学得很好、学得很快。我愚钝,但我会学得很认真。”云枞更进一步将要害交出去,脖颈要害的控制通常用于取悦上位者——哪怕是高度活跃的鳞血在切断脑与物躯的连接后也会毙命,切断脖颈同样能削弱胎种的孵化。
      “……我应该提醒过你,”羽簇摩擦几下大动脉在皮肤上的显色投影,在云枞颈间是柔软的青绿色,“少使用照影,也不要再加深对我的照影了,在白宜吃的苦头还不够吗。”
      “您看起来很累。”云枞轻轻偏头,他也有一幅清秀好看的脸,侧脸贴在羽簇的手腕。凄哀柔美的脸上流转着某种柔软、期盼的神情:“只有一点,第一层外显都没有模拟完。”

      此间行者对胎种的了解还极为浅薄,假如给任何行者、哪怕是编写诸多有关胎种教材的学者也听不懂这些话。
      羽簇不再念清心经了,本来就对她没什么作用,只是用来分散注意力。
      她从沙发里坐起来,掩盖的眼睛也对上了云枞。
      鳞血、净肉,是自古总结出的,对灵、孽契合度有异于常人的特殊天赋。
      物躯以骨肉为支撑,精神则承载于□□。
      所以武师会极尽锻炼一身筋骨,大成者甚至能以物躯拳风驱散祟孽。
      所以古法巫觋会以自身血液涂抹全身,极端绝境会穿刺颅骨、以天灵髓液为祭,沟通天理地经。
      愈到后世,对鳞血的开发就愈发繁多。
      所谓显色也有了注解:眼睛、血管、真皮层、毛发、指甲,这些身体结构对灵的融合度会更高,也更容易受到灵的影响,呈现异常颜色——也有一种说法是会影响其他生灵,在精灵层面的接收信号。
      不过如今鳞血满地都是,不论那些普通生人,就是极端干净的净肉孔位郦,也天然有鳞血的血脉,后一种说法再无法证实。
      但鳞血眼中有两重世界,这一点是无法撼动的结论。
      物躯、精灵的两种视线会重叠,越是高浓度的鳞血,两种视线的差异就越是更明显。
      云枞是融合度高达七成的鳞血,除去申及、锦萝生,或许他是羽簇见过的,融合度最高的鳞血。
      虹膜显色不仅受到鳞血浓度的影响,也有天赋分配的因素,浓度低、但显色比云枞绚丽的鳞血大有人在。比如简衣旧的金眼、云竹的银眼,就是渔舟也有绛紫色的纯色虹膜,但只有羽簇鳞血浓度比他更高。
      但云枞的眼睛很漂亮,柳青色,很干净的柳青色。
      可鳞血是一种极为脆弱的天赋。
      有了亲族关联就会被轻易挑拨,异化成另一个生人的复刻品;孽随意接触就会被轻易污染,异化滋生胎种。
      羽簇是比云枞浓度更高的鳞血,她身上还携带着体量庞大、异常凶暴、承载漫山血蔓草的孽。
      孽种会铺开巢、铺开场,因为它们本就是层层包裹、构筑出特殊结构的孽。
      对羽簇使用照影,就像一碗鸡蛋羹撤去盛碗,被外径七寸、厚一寸的钢管碾过——那比山川河流更厚重宽阔的孽,还未通过照影构筑的通道注入,就会让他的精灵破碎。
      食痕最外层,难道算什么很小的体量吗。

      羽簇摩擦着云枞的脖颈,将手抬高,掐住他的下巴。
      “我说过别再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贰拾 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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