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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送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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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愕不过一会,季衡就恢复如常,对姜芜云淡风轻道:“别想多。”
往西边儿飞了块石子弄出点动静,趁着小厮注意那头,拎着姜芜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书房里。
姜芜见季衡顾着自己这么个累赘,竟还能如此灵活,仿若出入无人之境,一脸叹服悄声道:“你不去当贼真是埋没了。”
季衡脸一黑,往姜芜背上就是一掌,拍的他是虎躯一震。
两人埋头把书房翻找一遍,一无所获。
季衡留着心寻方才的香味源头,却也奇怪,一入书房,那香味却消散不见。
正此时,就听外面有动静,脚步声渐近。
姜芜刚被季衡拽着上房梁,一男子踱步而入。
姜芜认出来,是先前谢府门前遥遥望见的那男子。
男子在桌前坐下,低垂着头,良久一动不动,好半天把头抬起,一张带着惶恐惊惧的脸便投入季衡姜芜眼中。
“是她,是她回来了!”
“她杀了他们就要来杀我了。”
男子癫狂呓语,面上时惊时喜,扭曲狰狞丑态毕出,看得姜芜季衡一阵不适。
正欲溜走,却听男子声音轻柔,仿若面对心爱之人:“醉生啊,她要醉生是不是?给你,都给你!”
姜芜季衡一惊。
也不走了,留下来继续细听,可除了这一句,接下来男子再没说起有关这个的,要不是两人同时听见,恐怕都以为那一句是幻觉。
男子自言自语许久,终于以袖掩面,平缓好一会,眼中恢复清明,提起笔伏案开始写字。
又过一会,站起身来,把那纸揉成一团,扫到地上,整整衣衫,恢复成姜芜初见时那副儒雅模样,再度出门了。
季衡把那团纸捡起来展开,姜芜凑上去看,只见满纸密密麻麻的“死”字,并不难看潦草,反而字字工整。清晰的点那撇之间,倒出来的是书写者的清醒。
有些渗人。
两人又翻寻一番没收获,决定先离开谢府,回去和山芒商量了再说。
一路上姜芜想着那谢家主人的模样,想那张写满“死”字的纸,又无端想起王家那个没舌头吊死的老姑娘。
心头微微不舒服。
扯扯走前头的季衡:“去不去王家看看。”
季衡早有预谋般回过头来,眼神直直锁定姜芜:“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往哪走?”
姜芜撇撇嘴,了然他眼里等待夸赞的隐晦得意,故意不表现出惊讶,语气平淡道:“哇,那你真是太厉害了……正好去问问丁一他们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季衡是什么时候打听到的位置,就见身前的黑色背影顿住,喧闹之声传来。
顺着季衡视线看过去,一群人围在一块,再细看就见最中心躺了个人。
围观之人三三两两讨论。
“呼唷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啊,好像是听见王家那个事,一下子就倒地上了。”
“这也忒胆小了?”
“……”
又见一个人端着个木盆急匆匆跑来嘴里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众人赶忙错开个道。
冷水哗啦盖到躺着的人身上,那人抽搐一下,大喘气着睁开了眼睛,除了胸膛还剧烈起起伏伏着,已然没什么事。
没戏可看,人群渐散。
姜芜往地上一指道:“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季衡冷着脸上前把地上喘气的和蹲着端着木盆没回过神来的都拽起来。
正是车夫和壮汉。
“你们就是这么盯着的。”
壮汉忙不迭开口:“季老爷您明查啊,我可是老老实实本分的,还不是他老出岔子。”
又去看车夫,车夫脸白着,徒劳长了长嘴,眼里还没个焦点,有些涣散。
把人带到路边一个茶水摊坐下,壮汉开始一五一十交代上午打听到的王家的事,和季衡姜芜先前听到并无区别,只是多了诸如不仅是舌头,耳朵也没了、王大小姐脚下没椅子等细节。
季衡一摸下巴作出思索的模样,眼里却没流露出什么在意情绪,漫不经心:“摆明告诉旁人是他杀,呵,这下手之人很嚣张么。”
姜芜有些不舒服皱起眉,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壮汉手侧在嘴边一脸紧张兮兮压低声音。
“季老爷这话就不全对了,他杀是他杀,但这下手的却非人……都说是子母鬼害人!”
季衡勾起唇,壮汉被他面上不加掩饰的促狭嘲弄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姜芜难得语气有些差,轻浮易近的笑意散去后,眉间只余冷峻:“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壮汉一看两人态度都不太好,马上知趣准备闭嘴。
季衡却对姜芜挑挑眉,又对壮汉一扬下巴:“继续说。”
壮汉只好在姜芜冷冰冰的注视下干巴巴开口:“这地方现在是王、赵、谢三家当大,但是据说就在十年前还不是这样,那时还有一家的。”
“当时四家家底都差不多,但现在已经衰没的那家有隐隐做大的苗头,甚至差点就和上头的杳家搭上,可谓是风光无限……直到一个有雾的清晨,那家仆人照常去掏鸡舍的鸡蛋,却摸到个黏答答毛茸茸的东西,由于天还未大亮,仆人就把手举到眼前借着熹光细看,这一看可不得了,满手的血!
那仆人细想方才的触感,吓得失魂尖叫,动静引来旁的家丁,众人合伙把鸡舍搬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赫然映入眼里,不是旁人,正是那家主与夫人。
但家主平日积德积善是个人人称赞的善人,从不与人结怨,查来查去,终于想起两个人来。原来那家主现在这个夫人是新娶,在此之前,家主还有一妻一子,但因□□丑事被逐出门去。
而那一妻一子并非常人,而是子母厉鬼化作。这子母双鬼淫邪成性无恶不作,此前潜在这家,被逐出去后就怀恨在心,最终下了这样的毒手。”
壮汉越说越起劲,手势配着语调忽高忽低,再加上乱扭的五官,极力烘托出个恐怖氛围来,谁料他说完后去看姜芜季衡,两人还是一脸平静,一点没有被吓到的意思。
尤其是季衡,见壮汉停了,愣了一下,淡淡道:“然后呢,你说了那么多和这王家有什么关系。”
壮汉讨了个没趣,悻悻道:“那子母鬼总要降除,余下三家花重金请了个半仙,把那子母鬼镇压了……据说镇压时,鬼母叫声惑人心智,那半仙便拔了鬼母的舌头,顺带也封了耳朵……所以……”
壮汉话没说完,季衡姜芜心中便已然有数,这样话,市井要说子母鬼确实也不牵强。
但是。
姜芜吐出两个字:“愚昧。”
说完就见壮汉车夫畏惧的眼神与季衡玩味的笑容,明白是自己脸上冷意太过有些不似平常,大幅度甩甩手臂又揉揉肩膀转移注意力,语气稍稍缓和:“那王大小姐这个事就这么盖棺定论了?”
季衡头偏过去,并不看姜芜,反而盯着东边巷口,此去不远就是王府,远远可瞧见王府围墙内侧那一大片梅林,蓬勃的虬枝同昭示死亡的丧乐一同探出高墙,清香混着恸哭,连那香味似乎都变得有些咸涩起来。
季衡笑得让人有些看不透:“谁知道呢。”
车夫轻声嗫嚅:“这这这得除邪祟啊,必须要除邪祟……千万不能搞错了。”
壮汉打个激灵:“我们一到就这么多破事,季老爷,您手下厉害的那么多,怎么偏偏带我们几个不顶用的,这可真是坏事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壮汉心虚瞄了一眼懒懒倚着桌边单手撑着下巴的姜芜,被姜芜逮个正着。
姜芜一看就明白这是把自己也归到“不顶用”的范畴里去了,也不恼,不咸不淡附和:“对啊对啊。”
季衡伸腿给了他半翘起的椅子一脚,姜芜身子夸张晃了晃,脸上挤出些假模假样的慌张,一派要倒不倒的的模样。
“……”季衡看他拙劣的演技看得难受,又伸脚给他稳住了,姜芜立刻换上得逞的笑。
“对了,丁一呢?”姜芜看向乖乖低头装不存在的壮汉和车夫,“怎么三个就剩俩了?”
壮汉忙道:“我们一出门就分开了,呃不是不是,不是偷懒,他?我也是碰巧看见他在地上躺着……丁一,应该在附近吧。”
两人即刻被季衡打发去寻丁一回来,季衡和姜芜留在茶水摊这等,原以为不过一会功夫就好,等了一刻两刻三刻却还没见影子。
“丢一送二了这。”季衡嘲讽一句,正要站起身,就见壮汉车夫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身后并没跟着人。
壮汉车夫无奈摇摇头一摊手。
姜芜拧眉,略显凝重,季衡拍拍他的肩,一派轻松:“走吧,回去了,总能见到的。”
姜芜还要说什么,被季衡拽起来,壮汉车夫忙跟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应了季衡的话,姜芜他们才踏入客栈,身上带回来的外面的风尘寒气还没散尽,丁一就回来了。
不过是一面狂打着喷嚏一面双手环抱自己抖个不停的湿淋淋的样子,身前还站了抱着剑脸色很臭的山芒。
姜芜带着好奇打量山芒锦衣上的污痕黑渍与他翘起的几根发丝,想不明白这人不是探赵家去了么,怎么倒像是被黑心财主蹉跎拉煤去了?
季衡则毫不收敛嗤笑,眼里幸灾乐祸之意连不是嘲讽对象本人的姜芜看了都想给他一拳。
“收敛点收敛点。”姜芜想想觉得任季衡这么嘲笑山芒还是不太好,扯扯季衡衣袖。
季衡一点没收敛,指着咬牙撸袖子正往这边走的山芒道:“赌不赌,肯定不是打架输了,就是追人追丢了。”
话说着,山芒和丁一已到跟前。
山芒眼中怒火腾烧,一把揪住某人领子。
“小爷现在这幅样子很好笑嘛,笑笑笑,能不能收敛点?!还说别人,从刚刚到现在就属你笑得最大声!”
被揪住领子的姜芜憋了一秒,对上插在山芒发间的枯叶,没绷住,眉眼又弯弯,漆黑的眸子里波光潋滟,这是笑出泪来了。
山芒:“姜芜……小爷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