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沉予

8、草稿

　　沿着图书馆三楼楼梯下楼返回的路上，石小羽轻轻一蹦一跳，整个声响在三楼传递着。

　　看着从二楼资料室手中拿着资料，匆匆出门的同学，石小羽赶忙一脸正色，扭转头去整理前额稀碎的发丝，步履沉重起来，一步一个阶梯。

　　快到二楼资料室门口时，石小羽驻足留步，双眼远远望去下楼的学生踪迹，视线又回到二楼房间里整整齐齐排列的教辅资料，感触到里面传来密集的呼吸，随即摇摇头，【还是不买多余的资料参考书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完不完得成还是一回事！】

　　石小羽脚步轻快继续往下走去，脚上仿佛乘着一团舒舒软软的棉花一般。
　　镜头如是。

　　出了图书馆，便是金色的长廊，藤上的树叶，在风的鼓舞下，轻轻扬扬舞动着曼妙的身姿。

　　男孩依旧坐在石头凳子上，打着草稿。

　　风继续吹着，一张散开来的草稿顺着风的路线，朝着图书馆大门方向吹来。

　　不偏不倚，正正好吹向石小羽站立的地方，吹覆盖在石小羽正微微仰着头前行的面容上。

　　一张随意打了些许红色字迹的的计算公式凑近在石小羽眼前，双眼珠子跟着字迹往里查看，两颗黑色的大葡萄闪着奇异的光辉，汇聚在一起，眼前字迹扭曲变形。

　　脚下的路，看不清情况，石小羽抬脚悬空在下台阶的空中，草稿纸完全覆盖在整个面容之上，双眼出神盯着上面红色的字迹，脚下动作依着前行的惯性，一个踉跄，双唇与地面来了一个亲密的贴合，准确地说是与草稿来了一个别致吻。
　　镜头此刻来到石小羽与草稿纸的无缝连结之中，双唇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上下两瓣红唇有弹性地亲吻地面，愈发鲜艳靓丽，磕破嘴皮的鲜血顺着伤口丝丝浸出，血色一点点渲染红色字迹。

　　【砰——】

　　石小羽倒地的惨烈声吸引了长廊三三两两学生的视线。

　　挺直后背，离着图书馆大门最近的男孩子听到异样的声响，侧着身子，扭转头细细观察起来。

　　只见此刻一个女孩摆成八字形，面朝大地，手指摸在在地面，随后蜷曲挣扎起来。
　　男孩继续拉近视线，看向女孩面容底下的一张草稿纸，眯缝着眼睛，双眼里都是疑惑与惊讶，低头瞅了一眼石头桌子上自己的草稿纸。

　　石小羽四肢都在挣扎着从地面起来，奈何刚刚摔的动作如此丝滑，没有一点阻碍，整个人失去重心，沉重倒在地面。现在手臂、大腿上的肉都是酥酥麻麻的电击刺痛感。

　　【同学，同学，你怎么样了？】温柔的问候从头顶传来。

　　一段缓冲时间，石小羽反应过来，身体渐渐恢复起来，右手肘撑在地面，整个手摆了两下，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脸上却是五官扭曲，不能认输，自己如此丢脸的从台阶上面摔下来，何况此刻身边还是一个如此温柔磁性的男声入耳。

　　这下，更丢人了！

　　【你能自己起来吗？同学。】男孩依旧是关切的语气，双手扶在石小羽的肩膀上。

　　石小羽此刻已经恢复了身体，双眼睁开，看着映入眼帘的草稿纸，左眼角徐徐瞥了一眼，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子正在扶着自己的肩膀，打算把自己扶起来。

　　【啊——疼！我能行！我能起来！】石小羽急着撑起了上半身，跟着一起起身的是覆盖在脸上的草稿纸。

　　唇上的血渍和口水将草稿纸粘连在下半张脸上，风的吹拂之下，上本部分草稿纸摇摇欲坠，摆动在空中，跟着飘飘摇摇，欲脱落下来。

　　石小羽一个机灵，右手快速抚在草稿纸一侧，固定住覆盖在整张脸上的草稿纸。
　　脸上的尴尬就这样被写了几个公式的纸张遮掩。

　　男孩蹙着眉头，有些困惑不已，抚在石小羽肩头的手上动作加重。

　　当然，石小羽并没有察觉到肩头吃重的力量，因为，此刻，她的内心是如此抓狂：摔倒就算了，还是这么惨烈的摔倒！还被陌生男孩子搀扶着！想着该怎么拒绝。

　　石小羽被男孩搀扶着坐在石头凳子上，语气吞吞吐吐，【我好的差不多了，就是从台阶被风吹来的草稿纸拦住了视线，一不小心摔下来而已。你看，我现在能活碰乱跳呢！】

　　一边说着，右手拿着草稿纸，盖在脸上，一边站起身来，双脚抻了一抻，左手随意在空中挥舞着。

　　做着动作的同时，咬紧牙关，忍着疼掩饰着此刻窘迫的境地。

　　松开石小羽的肩头，男孩从正面打量着石小羽，由于摔在地面，衣服前面沾满了灰黑色的污渍，尤其是右腿关节处的裤子，都快磨出一个洞口出来。

　　男孩眼皮发紧，低着头，看着覆盖在脸上的草稿纸，语气不容置疑，【我送你去医务室。】

　　石小羽眨巴着眼睛，【我还好吧！没事！】

　　【可是，你手上拿的是我的草稿纸，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没有看管好草稿纸。】

　　看不清男孩此刻脸上的表情，石小羽手拿着草稿纸，嘴角往下一撇，内心愤懑：
　　好家伙，原来是你的草稿纸！
　　不该你负责该谁负责！
　　不然我也不会摔得那么丢人！

　　石小羽不再拒绝，左手往前一伸，做一个需要被人搀扶的动作。

　　男孩迟迟没有反应过来，石小羽有些生气，【我要去医务室啦！】

　　【那这草稿纸你继续拿着的话，怎么方便看路呢，别一不小心... ...】后面的话，男孩子没有继续说出口。

　　石小羽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穿着素净的男孩子，【那不是有你吗？你引着我去医务室。】左手臂抬抬往男孩子方向伸直一下，右手上拿着草稿纸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松懈。

　　一高个牵引着一矮个，矮个腿一瘸一瘸着走路，穿梭在校园里，形成一道别样的风景。

　　来到教学楼里，石小羽依旧把整张脸覆盖在草稿纸之下。

　　虽说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可是所到之处，吸引着驻足观看热闹的视线，还有三三两两学生的讨论声响、带着刀锋般刺来的异样眼神。

　　【那不是高三校草吗？他旁边女孩子是谁？】

　　【我的天啦！我的男神怎么会牵着一个小矮个！他俩儿一点也不搭！】

　　【那女生怎么拿着张草稿纸盖在脸上？细细看来，还是写着公式的草稿纸，怎么，和学生代表走在一起很丢人吗？】

　　... ...

　　快到医务室时，石小羽停住脚步，刚刚耳边的讨论声，她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么一丢丢，貌似搀扶着自己的男孩是学校风云人物！

　　至于是谁？
　　她不知道。
　　她也不想知道。
　　她管他是谁！
　　这件事可是由他而起！他当然得负起相应的责任！

　　校医室的门被男孩敲了起来，男孩侧着身子，看向石小玥的侧脸，线条流畅，脸色白皙光滑，而粘在唇上的纸张与整个人融合为一体。

　　大中午的，过来好几分钟，校医室里响起了懒洋洋的声音，【来了，直接开门进来，里面有老师的。】

　　刚刚要推门进去，石小羽想着自己脸上盖着一张草稿纸，还有身旁“多余的”男孩子，停住脚步，【谢谢你送我过来，虽然我摔倒这件事有你草稿纸的功劳，不过和你并没有太多直接关系。你作业还没做完吧？】

　　石小羽说着推开了校医室的门，忍着关节受伤处，把男孩抵在外面，想要把门关上。

　　奈何一只脚伸出抵在门隙之间，阻止了石小羽继续关门的动作。

　　石小羽愣神低头看着脚下的动作，眼前的草稿纸摇摇晃晃，【噢！我知道了！】
　　说着右手一松，草稿纸还固定在双唇上，两人怔在原地。

　　石小羽抬头嘻嘻一笑，【你起脚，我给你就是了！】
　　左手撕拉着草稿纸，唇上的固体血渍一点点剥离，【嘶——】一声，草稿纸清脆的从唇上脱落。
　　与此同时，草稿纸被递给在门外的男孩子。

　　趁着男孩拿着草稿纸愣神的瞬间，石小羽握着门把手，瞬间一声【咔嚓——】，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转过身来，石小羽满是轻松，瘸着腿走向空空的床位，坐了上去。

　　拿着消毒工具的医务室老师瞥了一眼，【怎么，这是刚跟其他人打架回来？】

　　石小羽不好意思笑笑，食指指着地面，【对哦！还是和我们的地球表面打了一架，绝对力量面前，当然是它赢了！】

　　医务室老师有一挂没一挂随口聊着，【刚刚被你关在门外的男生怎么不让着一起进来？】

　　石小羽转头看了一眼，又回到老师正在涂受伤的地方，凑近说着，【太丢脸了，被人看到摔倒在地实在是丢脸。他好心，把我搀扶过来上药。】

　　医务室里咯咯咯一阵笑声，门外，男孩拿着草稿纸，微微低着头，听见里面的谈笑声，嘴角不自觉微微一扬。

　　片刻，男孩拿着手中满是鲜艳红色的草稿纸来到走廊拐角，看到垃圾桶，犹豫一下，眼角压住了眼底的风光潋滟，顺手一扔，朝自己的班级走去。

　　良久，一只纤细的手从垃圾桶里拿出男孩刚刚扔掉的草稿纸，视线盯着上面鲜红的唇印和写了红色字迹的公式。
　　双手加重力量，把这张草稿纸揉搓在一团，手才渐渐舒展开来。

　　【咚咚——】
　　纸团在垃圾桶边缘旋转了一圈，方才有力量的掉进桶底。